“佳兮啊,你就去見見吧,?”俞母軟語相求,“算媽求你了。”
俞佳兮卻只是怔怔地看著窗外,沒吭聲,窗外面,兩只燕子正在草地上銜泥,春天來了,江南又該是草長鶯飛了吧?徐十九,他現在又在做什么呢?幫著小日本魚肉鄉里?欺男霸女?雖然時間已經過好幾個月,可是俞佳兮現在回想起來,這心里還是一陣陣的揪疼。
“佳兮啊,這次的孩子可好了,人家跟你一樣也在美國留過學,讀的是哈佛,家世也不錯,人楊家是馬來西亞數得著的人家,關鍵人家對你上心呀,自打上次見過你一面,他對你就一直是念念不忘,已經幾次托人來說媒了。”俞母絮絮叼叼地接著說。
“媽,我餓了。”俞佳兮揉著已經微微凸起來的肚子,忽然說了句。
俞母的絮絮叼叼聲便嘎然而止,敢情她剛才說了半天,她的寶貝女兒就一句沒有聽進去,當下氣苦地站起身,去廚房給寶貝女兒做酸辣湯,俞佳兮口刁,懷了身孕之后口味尤其刁鉆,俞家請的廚師也算是一流的大廚了,可俞佳兮就是吃不慣。
俞母從二樓俞佳兮的臥室下來,正好俞鴻鈞下班回家。
“老俞啊,你有時間真該勸勸你那寶貝女兒。”俞母便又開始跟俞鴻鈞絮絮叼叼說起來,“眼看著這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了,再過半個月就遮都遮害不住了,你的寶貝女兒未婚先孕,這事要傳出去,你的老臉可往哪擱?”
說起這事,俞母又不免有些氣苦。
年初,當俞佳兮轉輾找到香港時,俞母是說不出的歡喜,在這樣的戰亂年代,離散的一家人還能夠在萬里之外的香港重新團聚,簡直就是天大的福份,用佛理來詮釋,那不知道得敲破多少木魚才能修來這樣的福澤。
可沒幾天,俞母就發現寶貝女兒竟有了身孕。
俞鴻鈞和俞母當然是希望俞佳兮把孩子打掉,卻遭到了俞佳兮斷然拒絕。
“女大不由娘,哎,女大不由娘嘍。”說著,俞母又絮絮叼叼說了起來。
“行了,你就少說幾句吧。”俞鴻鈞將西裝脫下來交給王媽,然后坐進沙發里躺了下來,隨著美國通過租界法案,美國政府對國民政府支持力度驟然加大,顯然,美國也已經想到了,要借助國民政府來拖住小日本,只不過,這一來作為中央信托局常務董事的俞鴻鈞可就苦了,最近這段時間他幾乎是連軸轉,很少有閑的時候。
所以,女兒的事情俞鴻鈞也是不怎么顧得上。
何況,女兒就真給徐十九生個孩子,也并不丟人。
俞佳兮還不知道真實情況,俞鴻鈞卻早知道,徐十九其實并未背叛祖國,所謂的變節只不過是死中求活罷了,而且,還真的讓他行險成功,一舉全殲了小日本的獨立混成第十四旅團,現在徐十九可是小日本畏之如虎的皖南之虎。
“工作,工作,你眼里就呆有工作,你什么時候能關心關心你寶貝女兒,什么時候又能夠關心關心我?”俞母絮絮叼叼說著話兒,轉身走進了廚房,自從來到香港后,人生地不熟的,她除了絮叼,似乎再找不著別的消譴了。
只不過,絮叼也只對自己愛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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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母因為跟丈夫、女兒廝守在一起,所以還有心情像個家庭主婦般絮叼,可舒母現在卻完全沒有了絮叼的心思,聽說舒同文被抓,舒墨翰跟舒母心都碎了。
“長官,這位長官,到底怎么回事?我們家阿文他于什么了?”舒母神情惶然,坐在劉暢對面直感到手腳冰涼,舒墨翰雖然還保持著鎮定,但也是表面上,在內心里,他其實比舒母還要更加緊張,這人啊,年紀越大就越是舐犢情深。
“你們家舒同文……”劉暢坐在老兩口對面,臉上表情看上去無比嚴肅,一字一句地說,“他犯了嚴重的錯誤,尤其是他態度惡劣,拒不向組織交待清楚自己的問題,按照組織原則,這是需要從重處罰的。”
“什么,從重處罰?”舒母臉色大變。
“長官,舒同文究竟犯什么事了?”舒墨翰驟然聽到這番話,兩眼發黑險些當場暈過去,不過他終究是見過世面,當下定下神來問,“他不是在新四軍于得好好的嗎?我們來的時候,徐長官還跟我們說起過,舒同文都已經當師長了。”
“這跟他當不當師長沒什么關系。”劉暢道,“只要犯了錯,哪怕他是軍長,是總司令,也一樣要接受組織嚴罰,情節嚴重的,甚至槍斃”
“什么,槍斃?”舒母驚叫一聲,頭一歪昏厥當場。
幸好舒墨翰眼疾手快,趕緊伸手把老伴給攙扶住了。
“夫人,夫人你醒醒,你快醒醒。”舒墨翰一邊叫,一邊伸手去掐舒母人中。
舒母幽幽嘆息了一聲,終于醒轉,不過人才剛剛恢復意識她又馬上哀嚎起來:“天哪,這是怎么了呀,這到底是怎么了呀,我們家阿文到底犯什么錯了,他到底犯啥錯了?”
一想到獨子有可能會被槍斃,舒母就感覺到心頭拿什么在絞似的,揪疼揪疼,這四年,他們老兩口幾次深入到戰區,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受了不知道有多少罪,好不容易,才終于找著了寶貝兒子,卻沒有想到,不等見到兒子的面,就等來了這樣的噩耗。
看到舒同文老父老母痛不欲生的樣子,劉暢感到一絲殘忍的快意,又接著說:“不過,舒同文也并非沒有減輕罪行的機會,只要你們倆好好配合組織上的調查,把舒同文的一些不為人知的情況交待清楚,他還是有機會減罪的。”
“交待,我們全交待。”舒母便急了,語無倫次連連點頭。
舒墨翰卻變警惕起來,問道:“阿文離開我們身邊已經四年多了,他參軍之后的事情,我們老兩口并不知道。”
劉暢道:“我要問的,是他參軍之前的事情。”
“說,我們說,我們全說。”舒母連聲說道。
舒墨翰想阻止,舒母一記哀怨的眼神看過來,他便再不忍心多說。
劉暢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民國二十六年,七七蘆溝橋事變后,在北平的南苑軍營,學生訓練團曾經跟日軍爆發激戰,舒同文也參與了這次戰斗,這沒錯吧?”
“沒錯,我們家阿文的確參加了這一次戰斗,他還負了傷。”舒母連連點
劉暢又接著問:“據我所知,在這次戰斗中,學生訓練團的一千五百多名大中學生絕大部分都戰死在了南苑,只有舒同文跟少數幾個同學僥幸活了下來,這也應該沒錯吧?”
“是的,好像只活下來幾個。”舒母黯然道,“這些學生娃子,死得太慘了。”
“先不說這個。”劉暢擺了擺手,冷著臉問,“我想要問的是,在劉暢回家之后,他可曾有什么異常的表現?譬如說性情大變,又譬如說跟什么陌生人接觸,等等之類的,你們盡量回憶一下,想起什么就說什么,越詳細越好,這對于阿文脫罪很重要。”
“異常的表現?”舒母愕然說道,“他從南苑回來后,人就變得呆呆傻傻的,除了這個沒什么異常呀?而且,我們中醫、西醫都看了,就是不見好,還是徐長官帶阿文上戰場,才治好了他的臆癥,然后,他就參加國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