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軍小分隊在挺進敵后開辟根據(jù)地時,主要分三個步驟,而且聲名在外,第一步就是在該地區(qū)找個落腳點駐扎下來,叫站穩(wěn)腳跟;站穩(wěn)了腳跟之后,就想辦法鎮(zhèn)壓當(dāng)?shù)孛裨馆^大的土豪劣紳或者清剿各路土匪,以贏得民心,這個叫打開局面;局面打開之后,就有了群眾基礎(chǔ),就可以開始征糧收稅了,這叫鞏固根據(jù)地。
順便說一句,不只是日占區(qū)要給小日本納糧,根據(jù)地也要給八路軍納糧的,畢竟八路軍也不是什么神仙,也是要吃飯穿衣的,而糧食和置衣錢從哪來?當(dāng)然得百姓出,如果屬于日軍和八路軍反復(fù)爭奪的游擊區(qū),老百姓更得納雙糧,苦不堪言。
閑話先不說,徐十九和十九大隊的十幾號殘兵在青龍寨暫時有了落腳之地,這也可以算得上是站穩(wěn)腳跟,再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打開局面,徐十九就跟高慎行商量著,把山背面的黑龍寨先給剿了,一來擴大武裝,二來也可以借機震懾一下青龍寨的大小嘍羅。
盤石谷一戰(zhàn)結(jié)束之后,冷二爺和青龍寨的土匪懾于十九大隊的恐怖戰(zhàn)斗力,不得不接受了十九大隊在青龍寨落腳的現(xiàn)實,但這并不意味著青龍寨一百多土匪就老實了,尤其是遲遲沒有看到十九大隊“主力部隊”的到來,有些個土匪就開始變得蠢蠢欲動起來。
昨天下午于歡到溪澗洗衣服,回來時竟被兩個土匪攔在路上,險些給強暴,幸好高慎行路過,把那兩個土匪暴打了一頓,事后冷二雖然也押了兩個惹事的土匪來道歉,可言語間卻總是在試探徐十九,詢問十九大隊主力什么時候到。
徐十九對高慎行說道:“冷二怕是有了別樣心思,咱們得趁早另尋落腳之地。”
高慎行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要我說,根本就不必費那事,不就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么?收拾了冷二,還怕他們不乖乖就范?誰要收呲牙,看我怎么收拾他們。”高慎行這話說得霸氣側(cè)漏,但也是有底氣的。
別看青龍寨的土匪有一百多人,可是真正的積年悍匪其實也就十幾二十來個,剩下全都是嘍羅,只要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冷二跟那十幾個積年悍匪,剩下的小嘍羅根本就翻不起什么浪花來,當(dāng)初徐十九之所以敢上山,也正是看準(zhǔn)了這一點。
徐十九卻有了別的打算,說道:“本來我也是這樣打算,可上山之后發(fā)現(xiàn)冷二行事還算有底線,至少他不禍害二龍山周圍的貧苦百姓,據(jù)說三年前龍口縣大旱,青龍寨甚至還曾經(jīng)拿出糧食賑濟附近鄉(xiāng)民,沖這一點,我就不想動他。”
高慎行便不說話了,青龍寨有幾個小頭目管不住自己褲襠里那玩意,這是事實。
可總體上青龍寨的土匪行事還是有底線的,匪首冷二尤其是個講義氣的人,盤石谷一戰(zhàn)繳獲的上百枝三八大蓋、四挺輕重機槍以及三具擲彈筒,還有大量的子彈手雷,冷二愣是都送到了十九大隊駐扎的別寨,交由徐十九處置。
當(dāng)然了,到最后這批軍械還是給了青龍寨。
但由此可見冷二還是個講義氣、有底線的土匪頭子。
這樣一股土匪,拉攏的價值明顯大過清洗,因為清洗過后,青龍寨的實力勢必會元氣大傷,如若拉攏過來,那就有機會慢慢加以改造,最終徹底收編。
徐十九又問道:“我讓你摸摸黑龍寨的底細,摸得怎么樣了?”
黑龍寨是徐十九選定的第一個打擊對象,因為黑龍寨跟青龍寨明顯不一樣,青龍寨屬于義匪,很少禍害百姓,而黑龍寨卻無惡不作,過山風(fēng)手上更沾滿了百姓的鮮血,甚至還曾活煮過三個月大的嬰兒,可謂禽獸不如。
高慎行哂然笑笑,說道:“全摸清楚了,黑龍寨建在黑龍岡上,上山只有一條小道,而且布滿了機關(guān)、伏弩,甚至連山腰以及山腳的密林里也埋了土地雷,防御不可謂不嚴密,不過也就擋擋尋常人等,要想擋住我卻還不夠。”
徐十九微笑著道:“你是什么人,就整個國軍又能幾人能跟你比?”
高慎行搖著頭道:“你若真想滅了黑龍寨,最好就咱們兩個人去,趁半夜從后山斷崖摸上去,先于掉過山風(fēng),別的土匪就好對付了。”
“還得讓青龍寨的人配合唱一出戲。”徐十九沉吟著說道,“否則,保不準(zhǔn)黑龍寨的土匪就會心存僥幸跟我們拼命。”
高慎行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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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冷二應(yīng)邀來到了十九大隊駐扎的別寨。
青龍寨上次讓小日本一把火給燒了,大寨和別寨都是臨時建的,說是寨子,其實就是豎幾根木樁、架幾根木梁再蓋上茅草的幾棟茅草屋而已,好在不管土匪還是國軍,全都過慣了清苦日子,這點小小的困難根本不算啥。
進門時冷二還笑嘻嘻的,可聽徐十九說完了之后,冷二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徐大隊長你說什么,你要剿了黑龍寨?我沒有聽錯吧?”
這些年來,青龍寨、黑龍寨分處二龍山南北兩面,兩家之間井水不犯河水,往年官兵來進剿時偶爾還會幫把手,可這并不意味著兩個山寨就真能和平共處了,事實上,不管是過山風(fēng)還是冷二爺,都萌生過吞并對方的念頭。
這個年頭,有槍就是草頭王,槍多人多就是王中王在綠林廝混多年的過山風(fēng)和冷二爺又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想想是可以,真要動真格,那可就得掂量掂量了,因為無論黑龍寨還是青龍寨,都不占據(jù)壓倒性的優(yōu)勢。
沒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動起手就只能強攻,一旦強攻,多半就是個兩敗俱傷的結(jié)果,所以到最后既便真吞了對方,實力也并不一定就能得到加強,說不準(zhǔn)還會遭到削弱,被四周別的綹子趁虛而入鵲巢鳩占奪了二龍山。
所以這些年青龍寨、黑龍寨都相安無事過來了。
高慎行咔咔拉槍栓,又把黑洞洞槍口對準(zhǔn)冷二,說:“你看我們像在說笑嗎?”
冷二怪叫一聲,飛也似地跳起來跑到了徐十九身后,一邊連聲抗議:“高長官,國軍可有條令,不能拿槍口對準(zhǔn)自己人,不能拿槍口對自己人。”
高慎行冷然道:“我們國軍是有這樣的條令,可你是國軍嗎?”
“咋不是國軍?”冷二縮在徐十九身后,連聲道,“我和弟兄們現(xiàn)今可都是十九大隊的官兵了,咱們現(xiàn)在可是同一鍋里攪馬勺的弟兄吶,高長官,求您,快些把槍收起來,這玩意可真不是鬧著玩的,萬一走了火,十九大隊可就損失一員大將了。”
高慎行收起槍,陰著臉問道:“知道自己是國軍,那你知不知道要服從命令?”
“老子,呃不,我又沒說不服從命令。”冷二從徐十九椅子后面探出顆腦袋,小聲嘀咕道,“可這么大的事,你總得讓我消化一下,是吧?”說完冷二又跟徐十九說道,“我說大隊長,攻打黑龍寨可真不是鬧著玩的,你得慎重哪。”
徐十九不說話,高慎行冷然道:“過山風(fēng)有三頭還是六臂?至于你怕成這樣?”
“老子,呃不,我這不是怕他,高長官你盡管派人去打聽,在龍口縣這么多年,我冷二怕過誰來?想當(dāng)年,龍口保安團一千多官兵進剿,都被老子我打了個落花流水,過山風(fēng)又算得哪顆蔥?老子我會怕他?笑話”
“那你為什么不同意平了黑龍寨?”
話題又回來了進剿黑龍寨上面,冷二苦著臉道:“高長官,你有所不知哪,過山風(fēng)算不了什么,黑龍寨兩百多嘍羅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也不算啥,可黑龍岡跟咱青龍坪一樣,都是易守難攻的險要所在,真要強攻,就把弟兄們?nèi)o賠進去,也未必攻得上去。”
說著,冷二眼珠一轉(zhuǎn)忽又問道:“徐大隊長,高長官,十九大隊的主力部隊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到?只要主力部隊一到,拿迫擊炮一架,都不用打,黑龍寨的人就乖乖打開山門下來投降了,又哪用費那許多手腳?”
“說得倒是輕松。”高慎行冷然道,“你以為大部隊行軍那么容易啊?這里可是敵后,是日占區(qū),輕敵冒進萬一掉入了小日本的伏擊圈,你負責(zé)啊?早跟你說了,在我們先譴小隊沒有打開局面,摸清敵情之前,大部隊是不可能過來的。”
“別是根本就沒大部隊,就只你們幾個吧?”冷二小聲嘀咕。
高慎行舉著的槍口再次落下,冷森森問道:“你剛才滴咕啥?”
“沒啥,沒啥。”冷二連連搖手,一邊解釋,“我剛才說這天怎么忽然就熱了。”
“現(xiàn)在都四月了,能不熱嗎?”高慎行冷然道,“冷二我告訴你,我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總之黑龍寨我們是剿定了,現(xiàn)在我只問你一句,你出不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