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葉茹雪跟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的人接頭,軍統(tǒng)的人就找上門了。
葉茹雪被軍統(tǒng)的人“請”到了羅家灣19號,這里是軍統(tǒng)甲室暨戴笠的辦公室,軍統(tǒng)局局長戴笠親自“接見”了葉茹雪,因為葉茹雪身份非同小可,她公開身份雖然只是密勒氏評論報的戰(zhàn)地記者,可真實身份卻是黨國元老葉楚漢的獨生女。
“你父親是葉楚漢?”盡管早已經(jīng)查明了葉茹雪的底細,戴笠還得例行詢問。
葉茹雪冷冷地看了戴笠一眼,回了句明知故問,別人進了軍統(tǒng)怕得嚇個半死,可葉茹雪還真不怎么害怕,不僅因為家勢,更因為她覺著自己占著理,年輕人就是這樣子,總是天真地認為有理就能走遍天下,殊不知這個世道不講理的地方多了去了,尤其是政治,更是骯臟不堪,男盜女娼與之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
戴笠笑笑,也不生氣,于特務這一行,心理素質過硬是必須的。
戴笠慢條斯理地翻閱著桌子上的案卷,待葉茹雪有些不耐煩了,才突然問道:“上級給了你什么指示?”
“上級,什么上級?”葉茹雪滿頭霧水。
“呵呵,就是你們總編。”戴笠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剛才那句問話看似隨意,其實是隱藏著很大學問的,有時候就連訓練有素的特工都會露餡,不過通過葉茹雪的反應戴笠已經(jīng)可以肯定這姑娘是沒有問題的,至少跟中共沒有什么瓜葛。
“我們總編能有什么指示?”葉茹雪好看的娥眉微蹙了蹙,又道,“我說戴局長,你們把我綁到這里來究竟要于什么?該不會懷疑我是小日本間諜吧?”敢情葉茹雪想偏了,以為戴笠懷疑她是小日本的間諜呢。
“哪能呢,我們懷疑誰也不會懷疑葉小姐你是小日本間諜。”戴笠仰天打個哈哈,接著說道,“再說我們是請葉小姐你過來協(xié)助調查,怎么能是綁呢?這話要是傳到了葉副院長耳朵里,我們可吃罪不起,呵呵。”
葉茹雪道:“這么說,我是自由的嘍?”
戴笠笑道:“當然,葉小姐你當然是自由的。”
“既然我是自由的,那就失陪了。”葉茹雪說著便站起身來,蹬著小皮鞋往外走,站在戴笠身后的特務想去攔,卻讓戴笠給制止了,等到葉茹雪離開了,戴笠才低聲吩咐道,“派人跟著她,凡跟她接觸過的人都要逐一記錄。”
“是。”那特務將頭上禮帽往下一拉,轉身匆匆去了。
毛人鳳走進來,笑著對戴笠說道:“局座,這位葉小姐長得還真是漂亮呢。”
戴笠斜了毛人鳳一眼,沉聲說道:“你可別打這位葉小姐的主意,她父親是立法院副院長葉楚漢,黨國數(shù)得著的元老級人物。”
毛人鳳輕咳了聲,說:“局座想哪去了,卑職又怎會有這般念頭,卑職只是覺著,這位葉小姐就像一塊璞玉,若能稍加訓練,必將在秘密戰(zhàn)線上大放異彩”
“你是說……”戴笠神情微動,遂即搖頭道,“不行,她身份特殊。”
毛人鳳不以為然道:“她身份再特殊總也還是中國人,既然是中國人,就應該為抗戰(zhàn)大業(yè)貢獻力所能及的力量,如今我中華大片國土淪陷,汪逆又已經(jīng)潛逃越南,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必然會有大量的民族敗類追隨汪逆、認賊作父,要誅除這些民族敗類,就需要更多像葉小姐這樣的有志年輕人投身到秘密戰(zhàn)線。”
戴笠還是有些猶豫,說道:“她未必會愿意吧?”
毛人鳳笑道:“葉小姐愿意為了第58師不辭萬里,跑來重慶活動,更愿意為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十九大隊抱不平,就足見她是一位極富正義感的姑娘,所以,只要曉以大義,她是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投身到秘密戰(zhàn)線中來的。”
“那你就姑且試試吧。”戴笠終于被說服了,接著又叮囑道,“不過千萬不要勉強,否則葉老那里不好交待,委座怪罪下來,我也保不了你們。”
“局座放心吧。”毛人鳳笑了笑,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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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的氣氛很有些凝重,李老爺?shù)哪樁伎鞌D成苦瓜臉了。
昨天夜里,李老爺一覺醒來忽然聽到外面院子里骨咚一聲,還以為進了賊,趕緊披衣起床,從床頭抄起花了五十塊大洋買來的老套筒,結果才剛出門,就讓人家用槍口給頂住了腦門,李老爺嚇得差點當場失禁。
然后,一大群不速之客便占據(jù)了李老爺家。
這群不速之客有男有女,還有老人和孩子,倒也沒做惡事,只說肚子餓了,讓李老爺準備些吃的,李老爺焉敢不從,趕緊把家里的長工阿福還有兩個老媽子給叫起來,連夜給這群不速之客弄吃的,煮了一大鍋稀飯還蒸了饅頭。
這會,這群不速之客就在客廳里大快朵頤。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不速之客都在客廳里,還有兩個守在外面,一個守住了前門,另外一個把住了后門,顯然是擔心李老爺會去告密,其實李老爺真覺著自己比竇娥還要冤,這個維持會長又不是他想要當?shù)?是小日本非逼著他當,他若不當會長,小日本就要殺光全村老少,李老爺實在沒轍,只能頂著罵名當了會長。
一個頭上留著戒疤,長得就像梁山好漢魯智深的不速之客連吃了十幾個白面饅頭,又連喝了兩大海碗的稀飯,然后將大海碗往桌板上重重一頓,站了起來,李老爺嚇得心頭骨咚一跳,也跟著站了起來,這是……不會要殺人吧?
“李老爺,替小日本做事,很滋潤吧?”魯智深陰刷刷地問了句。
真是要興師問罪了?李老爺眼皮一陣猛跳,苦著臉道:“這不,這不是沒法子么?我要不當這個維持會長,鄉(xiāng)親們可就都活不成了呀,我……”
“當漢奸,你還有理了?”魯智深說著就要拔槍,卻讓人給攔住了。
那人雖然蓬頭垢面,臉上也是胡子拉碴,可人長得周正,瞧著順眼,說起話來也是和和氣氣:“李老爺,我們來李家村之前就打聽過了,你雖然當了維持會長,卻從沒有幫著小日本于過什么壞事,甚至還替別家完了小日本的糧,有這回事吧?”
李老爺訥訥地道:“王寡婦男人死了好些年,又帶著好幾個小囡,也怪可憐的,我看她也是實在繳不起軍糧,就替她繳了。”
見李老爺始終緊張得不行,那人便寬慰道:“李老爺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是土匪,我們也是抗日的武裝,不會禍害老百姓的。”
“你們是共產(chǎn)黨領導的游擊隊?”李老爺?shù)纳袂槊黠@松弛了下來。
“這里有共產(chǎn)黨的游擊隊活動?”那人的回答卻像一盆冷水澆在了李老爺?shù)念^上,李老爺便立刻又緊張起來,連連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這時候李老爺忽然想起來一個傳言,說是小日本有時候會派人喬妝共產(chǎn)黨游擊隊外出活動,一旦發(fā)現(xiàn)有誰給共產(chǎn)黨游擊隊幫忙,立刻便是殺無赦。
那人無奈,只能實話實說:“李老爺,其實我們是國軍。”
李老爺苦著張臉沒敢吭聲,心里卻想,國軍?早半年前國軍就跑了,現(xiàn)在整個皖南哪里還有半個國軍?哄三歲小孩呢?好在那人也沒有繼續(xù)追問李老爺?shù)囊馑?在吃飽喝足后,那群不速之客又在天亮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