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個營長接到命令後,轉身去佈置之後。正指揮團部的幾個人,忙著收拾整理團部文件的何三亮,袖口卻被賀會章拽住。看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賀會章,何三亮嘆了一口氣。
李子元這次出擊,沒有帶賀會章一同行動的用心,何三亮還是明白的。李子元就是要晾晾這個傢伙,讓他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什麼地方。最關鍵的是,給李子元處理某些事情,製造一些時間和輿論。
眼下本身軍區對部隊幹部結婚,就有一個嚴格的規定。一向對生活紀律要求極爲嚴格,不夠結婚標準就是不夠標準的八路軍來說。賀會章搞出的這個事情絕對不算是小事,往大了說那是違反紀律。就算是往小了說,他這種先上車的做法那也是生活作風問題。
這個傢伙與那個婦救會主任,沒有經過任何的手續就搞一起,這也是生活作風問題。八路軍講究的是軍民魚水情,不是講軍民雲雨情的。生活作風問題直到十幾年後,都是要被嚴肅處理的。
更何況全團現在基本上清一色的光棍,處理不好會引起很大麻煩的。李子元沒有辦法在這件事情上,簡單的直接就給賀會章開一個口子。處理這種事情,是需要一些手腕的。尤其是李子元很明顯,還是想要保住賀會章。
儘管對賀會章的這種違反紀律,還搞出先上車的做法很是惱火。但何三亮清楚,讓李子元真的下決心去處理賀會章,李子元是真的捨不得。全團就那麼兩個炮兵人才,一個比一個寶貝。讓李子元處理那一個,他根本都捨不得。
這個賀會章平時的確有些拉稀,大大咧咧、鬆鬆垮垮的。可上了戰場是從來都沒有含糊過,迫擊炮在他的手中就跟著長了眼睛一樣,可以說是指哪打哪。至少在他的那批徒弟真正帶出來之前,團裡面沒有人能夠代替他。
而且那天賀會章的那些話,也多少對李子元有些觸動。作爲全團除了老班長之外,年紀最大的賀會章,想要給自己留一條根這是一個人之常情。軍人嗎,現在又處在戰爭時期,誰知道那天就犧牲在戰場上,給自己留一個後代也算是給祖宗一個交代。
中國人嘛,不管現在做什麼,傳統的觀念還是很重的。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老祖宗傳來的話,誰也不能不當回事。就算你不當回事,你的爹孃也不幹。幾十年後那個開放沒邊的時代,都有爲數不少的人,寧願冒著被罰幾萬的風險,也要生一個兒子。
更何況在眼下,小農經濟還佔據主導地位的農村?在這個時代,即便是在城市裡面你搞什麼丁克生活,只過兩人的世界,你爹不把你的腿敲斷纔怪。傳統觀念還牢牢佔據人的思想時候,這個事情倒也不能單純的被指責。
賀會章早早就出來當兵,原來一直在陝軍部隊。父母早年就雙亡的他,也沒有人給他惦記娶媳婦的事情。而且這些年當兵一直在陝軍中的雜牌,軍餉總是被拖欠,又一直都是一個大頭兵,好人家的女兒誰跟他?隊伍上發的那些軍餉,早就被他送到妓院中。
現在年紀越來越大,想要成個家留條根的念想,誰也不能說他錯了。當然,這個混貨其他齷蹉的心思,也不見得真沒有。被抓到了,就說想成個家、留條根。要是沒有被抓到,吃飽了就溜的事情也不見得做不出來。
可問題是紀律就是紀律,這根本就沒有的商量。部隊中像他這樣年紀大了,但級別上不去,不夠標準的老兵數量很多。在軍分區就有幾個與他年紀相當的副營職幹部,就是因爲只是副營職,不夠結婚標準都還單著呢。
有一個幹部還是一隻手,連生活自理都成了問題。上級也考慮過很多次,想要特事特辦。可不到標準,最終還是不了了之。這個時候又不是幾十年後,什麼團級保密員、副科級調研員滿天飛。實職沒有,先把你級別提上去。
可這個時候幹部的編制,都是有嚴格規定的。大家執行上,也都是很自覺的。突擊提拔不是沒有,但那隻能是在火線上。最終這幾個老光棍,因爲標準不夠,還是隻能單著。所以李子元要是這個口子一開,上級那邊也交待不過去。
在想出解決問題辦法之前,李子元只能先將這個傢伙晾在一邊。因爲李子元對賀會章的性格,實在是他了解了。對於這種給他三分顏色就敢開染房,給他一根竹竿就敢順著向上爬的傢伙來說。有些東西提前挑明瞭,那純粹是給自己找麻煩,同時也是害了他。
也正是明白李子元的良苦用心,何三亮纔對賀會章投過來的求救眼神,權當做沒有看到。有些東西李子元不明說,自己現在也沒有辦法明說。要是現在就跟這個傢伙挑明瞭,那李子元整個良苦用心,就基本上全都白費了。
所以對於賀會章看向自己,幾乎是乞求的眼神,何三亮想笑卻最終還是壓了下來。這個時候,他得配合李子元的工作。尤其是在做通主管生活方面的馬永成工作之前,他暫時不能泄露李子元對這個傢伙的處理辦法。
見到參謀長也冷著臉,賀會章搓了搓手道:“參謀長,您看咱這參軍以來,團裡每場戰鬥都次次不落,從來都沒有在旁邊看著過。咱老賀在戰場上,可從來沒有當過孬種。這次團長的這個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啊。”
“咱老賀在戰場上沒有給他丟過臉,從來都是他指哪打哪的。團長總不能因爲這麼屁大的事情,就想著卸磨殺驢吧。咱八路軍哪都好,就這一點太那啥了。不夠標準就不能結婚,不結婚就不能生孩子。這哪天要是光榮了,到那邊咋跟祖宗交待?”
賀會章越說越不像話,何三亮的眉頭越皺越緊。看著賀會章那邊還在喋喋不休,何三亮惱火的道:“夠了,你把你那張臭嘴馬上給我閉上。你還嫌給團長惹的麻煩不夠多嗎?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打斷你的狗腿。”
與李子元不同,何三亮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溫文爾雅。雖說真實的文化程度並不算高,但何三亮說話極少說髒字的,對部下一般都很少發火。很多幹部和戰士有問題,都願意找他卻解決。
儘管上級的正式任命一直都還沒有下來,何三亮現在還是代理參謀長。可長期養成的威信,讓他身上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感覺。而且何三亮的眼光一向都極其精準,誰有什麼小心思都瞞不過他。
上了戰場,甚至他都不用說話,就在那裡坐著就會給下面的幹部帶來很大的壓力。用劉思明的話來說,參謀長不說話比說話更讓人害怕。團部幾個領導中,讓下邊幹部最爲畏懼的,除了李子元就是何三亮了。
但與李子元上來那股勁,逮到人罵一個狗血噴頭,而且只罵幹部從來不罵戰士不同。何三亮幾乎從來都不罵人,尤其是下邊的幹部。帶人總是顯得很大氣,甚至比馬永成這個政委,還要文雅一些。像今天這樣罵人,幾乎可以說開天闢地頭一回。
何三亮的怒火,將賀會章一下子就給罵愣了,甚至可以說有些不知所措。見到這個傢伙呆愣著站在自己面前,火氣很大的何三亮恨不得給他再加上兩腳。但何三亮就是何三亮,一瞪眼睛就讓人心裡面打怵。
冷冷的瞪了一眼面前的賀會章,何三亮沉聲道:“馬上滾回你的部隊。要是你在廢話一句,我直接扒了你身上的軍裝。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那點屁事,給團長帶來多少麻煩。你真的當別人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嗎?”
“你口中的這點所謂屁事現在全分區都傳開了,一直都是團長始終在爲你頂著壓力。怎麼的,你嫌你給團長惹的麻煩還不夠多?管住你自己的那張臭嘴,你的那些話要是再讓我聽到,信不信我抽死你?省的你在給團長捅婁子,也讓團長省省心。”
見到何三亮極其罕見的發這麼大火,賀會章嚇得不敢在多說一個字。生怕正在解皮帶的何三亮,真的不管不顧的抽過來。賀會章再也不敢繼續在這裡磨蹭,轉身快速的逃離何三亮的身邊。帶著通訊員,一溜煙的跑掉了。
賀會章離開之後,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何三亮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重新紮好已經被解開的腰帶,將配槍重新挪了挪位置。看了看已經基本上打掃乾淨的團部,何三亮什麼都沒有再說,帶著警衛員快速的離開團部。
而就在李子元與張子健帶著部隊,翻山越嶺正在快速迂迴平川的同時。何三亮帶著二營兩個連以及三營,並團直屬隊未參戰的部隊,也分別開出各自駐地,向行向東礄口方向直插過去。在距離礄口還是五公里的時候,突然轉向直插壺北與壺關交界處。
何三亮帶著未參戰部隊離開駐地不久,一個黑影從三營駐地所在的村子溜出來後,小心翼翼的進入到了礄口據點。而在這個黑影進入礄口據點不長時間,一輛摩托車從礄口據點快速的開出。連夜向著平川方向,以最快的速度開了過去,根本就不顧忌破敗的道路。
李子元判斷的很準確,日僞軍在壺北東部山區肯定潛伏有特務。自己就守著平川、落馬、礄口,這幾個壺北東部山區進入西部平原地帶的門戶上,平川又是王鐵石的老窩和起家的根本。自己又幾次把這個傢伙打成了光桿司令,這個傢伙不防著自己那就怪了。
而且三十六師團雖說調走,可日軍在太行根據地安插的釘子,卻不見得也撤走。除了王鐵石那個傢伙防備自己偷襲,肯定要在壺北東部山區,自己的主要活動地區想方設法的安插釘子之外,日軍肯定也會派出特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