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萬萬沒想到杜氏剛出獄,竟然會找到家里來!
昨天李爺爺回來,偷偷告訴她說已經(jīng)將杜氏送到鏢局里,只等鏢局接收了主家發(fā)往南邊的貨物,就會帶著杜氏一起走。現(xiàn)在杜氏出現(xiàn)在這里,顯然是偷偷跑出鏢局,且之前就知道她們一家住在柳楊村,不然不會在這么短的時(shí)間里,就找到這里來。
這個(gè)女人明明知道她們在京城,也知道她們住在柳楊村,之前不聞不問,現(xiàn)在倒是想起來了。可是,她自始至終沒有認(rèn)母的打算,也不會讓家里人看到杜氏,打亂她們一家平靜幸福的生活。
看著緊閉的院門,已經(jīng)猜到會是這種結(jié)果的杜氏,還是忍不住流下痛苦的淚水。可是她更清楚現(xiàn)在不是難受的時(shí)候,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
杜氏伸出干枯發(fā)黃的手,沉重的拍打著院門,哭泣著喊道:“顏顏,你開開門好不好,我是你娘,我是你親娘啊!”
莫顏就站在門后邊,看著嘭嘭震動的院門,眼里閃過一抹冷意。隨后上前拉開門閂,緊緊地握住那只險(xiǎn)些敲到臉上的手,帶上院門后,面無表情地將杜氏拉到一處偏僻的角落里。
“顏顏,你肯見娘了,你還記得娘對不對?”杜氏激動地看著莫顏,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臉,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眼里的冷漠。
莫顏身子向后,避開了即將伸到臉上的手,冷冷地問道:“說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杜氏整個(gè)人瞬間僵住,再次淚水決堤:“對不起,對不起,是娘對不起你,你不要恨娘好不好,娘錯(cuò)了,娘知道錯(cuò)了,嗚嗚……”
莫顏肯見杜氏,是擔(dān)心她的吵鬧聲傳到飯廳里讓人聽到,見她遲遲不愿意說明來意,不耐煩的說道:“你有話就趕緊說,我不想聽你懺悔,也沒工夫聽你懺悔。”
杜氏一聽,嚇得不敢再哭出聲音來。只是抽抽噎噎不說話的樣子,讓莫顏愈發(fā)的煩躁:“你既然無事,就趕緊離開這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若是你存了壞心,想對我莫家不利,就別怪我不客氣!”
杜氏被莫顏狠厲的語氣再次嚇住,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孩十分陌生,再也不是以前那個(gè)小小軟軟偎在她懷里,安靜的聽她講故事的乖女兒了。
想到這里,杜氏哀戚的神色瞬間化作了憤怒,聲音尖銳刺耳:“是你爹對不對,是你爹在你面前說娘的壞話,才讓你恨著娘,不愿意認(rèn)娘的是不是?”
沒想到杜氏會說出這種話來,莫顏險(xiǎn)些被氣笑了,諷刺的說道:“說你壞話?恨你?你以為你是誰!”
見杜氏一臉不信的搖頭,莫顏也懶得給她留臉面,將靈魂合二為一前所受到的一切委屈全部宣泄出來:“你當(dāng)年拋夫棄子,與人私奔,讓我爹還有我和弟妹們受盡嘲笑和侮辱,我爹卻在醉酒的時(shí)候,拉著我們?nèi)愕艿氖郑屛覀儾灰弈悖f你是迫不得已才會離開,心里是疼愛我們姐弟的,可是現(xiàn)在我才知道,我爹錯(cuò)的有多離譜!你若是真的疼愛我們?nèi)愕埽袢站筒粫霈F(xiàn)在在這里,一直以來,你才是最自私,最無情的那個(gè),又憑什么冤枉我爹?還是說,連你自己都羞于承認(rèn)拋夫棄子與人私奔的事實(shí),將所有的一切怪罪到我爹身上,只為給你自己扯一塊遮羞布?你以為真遮的住?”
一番話重重的砸下來,砸的杜氏連連后退,臉色蒼白如鬼,受到的打擊顯然不輕:“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娘沒有錯(cuò),娘是被逼的,娘不是有意丟下你們的,不是啊……”
莫顏暗嘆一聲,臉色依舊冷漠:“是不是已經(jīng)不重要了,追究誰對誰錯(cuò)也沒有意義!你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吧,以后……你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話,莫顏轉(zhuǎn)身就要回去,不然出來太久,父親怕是會擔(dān)心她,要出來找了。
“不,顏顏,你不能走,你不能走……”見莫顏要走,杜氏如夢初醒連忙沖上去攔住了莫顏的去路:“顏顏,娘有事要跟你說,你不能走。”
莫顏眉心一皺,心里劃過不好的預(yù)感,只是為不讓杜氏糾纏不休,她忍住掉頭就走的沖動。
“說!”
杜氏不敢再深想莫顏的態(tài)度問題,可是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卻讓她有些難以啟齒。
莫顏見狀,轉(zhuǎn)身就走。
“顏顏,別走!”杜氏緊緊地拉住莫顏的袖子,閉著眼睛將所求之事說了出來:“救救吉哥,娘求你救救吉哥!”
莫顏聽完,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原本已經(jīng)停住的雪花再次紛紛飄落,一朵白色輕輕地落在她長長地睫毛上,冰冰涼涼,卻冷不過冰冷入骨的心。
下雪天里,外面見不到一個(gè)走動的村民,連不怕寒冷的飛鳥也不見了蹤影,空氣仿若凝固,只有雪花落在地上,發(fā)出細(xì)微的沙沙聲。
久久得不到莫顏的回應(yīng),杜氏強(qiáng)迫自己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清明透徹,卻毫無感情的黑瞳,原本抱著一絲希冀的心,被這雙黑瞳徹底澆滅。
“讓我救陳吉?救曾經(jīng)對我一家痛下殺手的仇人?”莫顏?zhàn)旖且粯樱Φ目粗攀希袷锹犚娏颂斓紫伦詈眯Φ男υ挘骸岸攀希愫喼碧煺娴目膳拢 ?
“對你們痛下殺手?不,不會的,吉哥不會這么做的!”杜氏卻敏感的抓住了其中的幾個(gè)字眼,卻不肯相信這是真的:“吉哥前不久派人去莫家村打探你們姐弟三人的下落,他是關(guān)心你們的,怎么會殺你們?顏顏,一定是你弄錯(cuò)了,一定是。”
莫顏嗤笑:“信不信隨你,總之,陳吉必須死,你也不用奢望我會救他!”說完,她狠狠地甩開杜氏的手,轉(zhuǎn)身就走。
“不!顏顏,你救救他,娘求你救救他!”杜氏噗通一聲跪在雪地上,顧不得徹骨的濕冷,抱緊了莫顏的腿:“求你,娘求你,只要你肯救他,你讓娘做什么娘都愿意,哪怕一命償一命,娘也絕無怨言,只要你肯救他,只要你肯就他!”
冷不防杜氏會這么做,莫顏下意識退開,一雙腿卻被杜氏緊緊地抱住。她知道自己的力氣,一旦強(qiáng)硬的掙開,勢必會傷到杜氏,到時(shí)候事情只會變得更加糟糕。
“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你快起來!”莫顏大驚失色,連忙蹲下身,掰著杜氏的手臂要拉她起來。怎料,杜氏雙臂的力氣突然變得奇大無比,一時(shí)竟是沒有拉開。
莫顏氣惱至極,直接放了狠話:“你跪我也沒用,陳吉毒殺的是先皇后,誅九族都不過分,你就是把腿跪斷了,我也不可能救他,也救不了他!”
“不,顏顏,你想想辦法,你一定會有辦法,娘求你了!”杜氏卻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她只知道她的女兒能救她出來,就肯定有辦法救她的丈夫,這是唯一的希望,她絕不會放手。
莫顏簡直要被杜氏氣死了,早知道會有今日的麻煩,她就直接讓暗衛(wèi)把杜氏打暈,扔到老家去,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杜氏,陳吉犯的是必死之罪,你想救他出來簡直是癡心妄想,你求我我也沒有辦法救他,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不,你會有辦法的,你肯定有辦法……”杜氏已經(jīng)瘋魔了,完全聽不進(jìn)莫顏的解釋,只固執(zhí)的認(rèn)為莫顏有辦法救出陳吉。
莫顏氣結(jié),知道跟杜氏掰扯不清了,心里已經(jīng)盤算著待會兒讓暗衛(wèi)把杜氏打暈,直接送走,不然陳吉一日不死,她只怕一日不會放棄。
只是眼下卻要擺脫杜氏的糾纏,莫顏索性說道:“好,你給我一個(gè)救陳吉的理由,只要你能說出來,我就救他。”
見莫顏松口肯救人,杜氏大喜,早已經(jīng)顧不得其他,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脫口而出:“你是吉哥的女兒,吉哥才是你的親爹!”
杜氏的話,無異于晴天霹靂,不止劈在了莫顏的心上,也劈在了久不見女兒回來,正找過來的莫清澤的心上。
什么?陳吉是她的親爹?莫顏瞬間震懵,瞪著杜氏久久回不過神來。
“杜文蘭,你簡直無恥!”清清楚楚聽到杜氏親口說出莫顏身世的莫清澤沖了出來,雙目猩紅的盯著杜氏,第一次有了掐死這個(gè)女人的沖動。
他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他決不允許任何人離間他們一家,破壞他們一家的安寧!
暮清澤一直是溫柔的,寬和的,即使生氣,也從未如此失態(tài)過,這讓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的杜氏有些害怕。
只是一想到這個(gè)男人曾經(jīng)帶給她的痛苦和傷害,杜氏就狠狠地抑制住害怕,像是破罐子破摔,冷笑道:“就算我杜文蘭真的無恥,你又有什么資格這么說我?當(dāng)年但凡你能細(xì)心些,體諒我些,就不會任由我遭受你那好二叔一家磋磨,逼的我與三個(gè)兒女不得團(tuán)聚!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莫清澤卻與莫顏一樣,根本不愿意跟杜氏理論當(dāng)年究竟誰對誰錯(cuò),他快步走到長女面前,小心翼翼地說道:“顏兒,你是爹的女兒,你始終都是爹的女兒,不要聽她胡說八道,她在騙你!”
莫顏回過神來,看到父親臉上深深地?fù)?dān)憂,心中不禁一暖:“爹,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你女兒,不然沒有莫氏一族的血脈,我又如何繼承古玉空間?
有一瞬間,她的確被杜氏的話驚住,沒有想到開啟古玉空間需要莫氏一族血脈這件事。只是,父親卻不知空間的存在,雖然認(rèn)為杜氏在撒謊,相信自己是她的女兒,難道心里就真沒有一絲疑慮?
是個(gè)男人,都無法容忍這種事情,莫顏思忖著找機(jī)會跟父親解釋清楚,不希望父親心里生出疙瘩來。只是眼下最要緊的是解決杜氏,絕不能再教她出現(xiàn)在弟妹,乃至村民們面前,不然弟妹們曾在莫家村經(jīng)歷嘲笑和侮辱,將會再次重演。
一旁的莫清澤最初何嘗不是震驚于杜氏的話?但是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疼愛多年的女兒一直就是他的女兒。父女天性,不是外人一句話就能歪曲的。
可恨杜氏為了一個(gè)男人,竟然編出如此離奇的謊言傷害顏兒,難道對顏兒,她就沒有一點(diǎn)母女之情?不然何至于說出這種話來?
看著站在一起的父女倆,皆用憤怒的眼神盯著自己,杜氏始料未及,也不知所措,只是指著莫清澤堅(jiān)定的說道:“顏顏,他不是你親爹,你真是吉哥的親生女兒啊!”
莫顏當(dāng)然不會相信杜氏的話,可是杜氏看起來也不像是在撒謊,恐怕連杜氏自己也無法確定她是誰的女兒吧?想想還真是惡心極了!
不過這倒是給了她澄清身世的機(jī)會!
莫顏盯著杜氏質(zhì)問道:“你口口聲聲說我是陳吉的女兒,可是這么多年,你與陳吉無所出,卻從未把這件事情告訴陳吉,這是因?yàn)椋B你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誰的孩子吧?”
看著杜氏臉上的慌亂,莫顏越發(fā)肯定自己的猜測:“我的長相隨了你五分,剩下的五分不太像我爹,但是跟陳吉更不像吧?你這么說,不過是在賭這一半的機(jī)會,逼我出手救陳吉,可是你卻從未想過,一旦這件事情被外人知道,會給我造成怎樣的傷害!呵呵,奸生女……比暗娼還要令世人不齒的存在!”
說到這里,莫顏臉上的冷意更甚“你對我既沒有半分母女之情,此番救你出來,算是償還了你的生恩,以后你是死是活,與我再無半點(diǎn)干系,你若是放不下陳吉,何不自投刑部大牢,陪他共死?”
說完,莫顏狠狠地吐了口濁氣,扭頭對一臉擔(dān)心她的父親道:“爹,聽說容貌有隔代遺傳,你看看我長的像不像祖母或是祖父?”
莫清澤愣了愣,伸出手摸著女兒的頭,當(dāng)真認(rèn)認(rèn)真真的打量了一遍,臉上露出一抹深思:“像,你的眼尾又深又長,最像你祖母,耳朵和鼻尖也是,圓潤有肉與你祖父一模一樣……你是莫家的人,是爹的女兒!”
莫清澤挑著幾個(gè)與杜氏的地方極為肯定的說著,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慈愛,從未有變過。
“嗯,我就知道我是爹的女兒!”莫顏依賴的摟著父親的胳膊,笑靨如花,卻在埋頭在父親懷里的瞬間,眼淚滾滾而落。
祖父祖母去世的時(shí)候,父親才五六歲吧,就算記事早,這么多年下來,對父母的容貌也早已經(jīng)模糊,怎會記的如此清楚?可是她親愛的父親,為了安慰她,不讓她為自己的身世不安、難過,竟然編造出這樣的謊言……
別說她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就算真如杜氏所言,她也絕不會放開父親的手,承認(rèn)自己是別人的女兒。
杜氏愣愣的看著眼前親密無間的父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哪怕她拿出確鑿的證據(jù),證明顏顏是吉哥的女兒,他們恐怕也不會相信吧?可是他們?yōu)槭裁床幌嘈牛瑸槭裁床辉敢饩染燃纾y道就為了報(bào)復(fù)當(dāng)年她拋夫棄子怨恨?
可是她又哪里來的證據(jù),證明顏顏是吉哥的親生女兒呢?當(dāng)年吉哥突然回來,得知她已經(jīng)成親,當(dāng)即震怒要?dú)⒘诉€是她丈夫的莫清澤。她雖然不喜歡他,待在莫家很痛苦,卻沒有想過鬧出人命。她留下來安撫吉哥,兩人情不自禁的抱在了一起。
當(dāng)一切發(fā)生后,她就后悔了,待回到莫家,莫清澤已經(jīng)從學(xué)堂里回來,就算不喜歡,她的心里也充滿了愧疚。那天夜里,她沒有理由拒絕那一場歡愛,可就是那一天,她懷上了孩子,卻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
那個(gè)時(shí)候,她真的好怕,好怕讓人知道她與別的男人做下茍且之事,還懷上了別人的孩子,可是她又很歡喜,她希望跟喜歡的男人生下孩子。吉哥不在身邊,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萬幸的是,孩子生下來像她,就算有人說不像莫清澤,卻沒人懷疑孩子的身世。后來吉哥再次回來,她已經(jīng)生下了小兒子,可是她也受夠了老莫家的欺凌,受夠了貧窮,也受夠了不愛的男人,頭也不回的跟隨吉哥離開了莫家,唯一遺憾的是,她無法帶走三個(gè)孩子。
當(dāng)初,她為何不敢說服吉哥,帶走三個(gè)孩子,哪怕只帶走顏顏也好啊,可是她真的不敢,她沒有證據(jù)證明顏顏就是吉哥的孩子!若是帶走了顏顏,吉哥說不定就不會死,難道這一切,真是報(bào)應(yīng)?
莫顏偷偷擦凈臉上的淚水,一抬頭就看到杜氏哀怨中夾雜著憤怒的臉,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禁搖了搖頭:“我爹也好,我也好,從來沒有恨過你,因?yàn)槟愀揪筒恢档梦覀兒蓿∧阕甙桑院蟛灰霈F(xiàn)在這里,否則——”
否則,拼著折福的危險(xiǎn),我也不會讓你破壞我們一家的幸福安寧!
“顏兒……”
杜氏看著莫顏從未有過的冰冷,臉上浮現(xiàn)出深深地痛苦。她知道,她們母女之間徹底淪為陌路,再無一絲相認(rèn)的可能……
------題外話------
徹底了結(jié)了~
杜氏很自私,為了愛情,犧牲了親情,不過也很難判定這是對是錯(cuò),畢竟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當(dāng)然,這個(gè)要建立在不傷害別人的前提下,道德問題吧,不過古代已婚女人敢私奔,會被浸豬籠吧?現(xiàn)代貌似只會遭受道德譴責(zé),除非犯了重婚罪,不知道電視里說浸豬籠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