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怎么也想不到這位初次見面的吳夫人會要求和他單獨談話。我和她……有什么好說的?在他身旁的白铘和林宇軒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文羽有些躊躇,他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她是秦宛的媽媽,應該不會害我吧?
吳夫人朝他莞爾一笑,然后站起身,走到秦銘身邊耳語幾句。秦銘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點了點頭。
“好了,文羽,跟我來吧。”吳夫人微笑著朝文羽招招手,然后朝門口走去。文羽趕緊起身跟上。秦宛一臉驚訝,扭頭目送著他倆離開。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今天的天氣很好。墨藍的天空閃著光,好像一幅黑緞子一樣,無數明亮的星星點綴其上,閃爍著動人的光輝。
大廳外石一大片的花園,在一處搭建起涼棚的草地中,擺放著幾對石桌石凳,看起來應該是秦家人夏日乘涼的地方。
吳夫人走過去停下,對文羽笑了笑“就在這里吧。”文羽停下來,扭頭打量著四周,心中忐忑不安。這一年多來,他經歷了不少的事情,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對別人毫無戒備了。
幾個下人趕緊過來,迅速在石桌上擺好了茶點。吳夫人只一揮手,他們便都知趣地退了下去。她坐在石凳上,招呼文羽坐下。文羽遲疑了一下,坐在了她的對面。兩人面對面坐著,神情都有些怪怪的。雖然吳夫人面帶著微笑,可文羽怎么看,她的眼神里似乎都是憂傷。
此時,明月的清輝泄滿花園,夜風送來花兒和青草淡淡的香味,輕輕吹吹拂著文羽的臉頰。那種溫柔的觸覺,就像是母親雙手的慰撫。文羽看著吳夫人,心里突然涌起一種溫暖的感覺。
兩人就這么坐著,半天無語,都不知道怎么開口。最后還是吳夫人打破了沉默“那天的事,我都聽宛兒說了……多謝你不顧性命都要救她。”
文羽趕緊說“阿姨您不用這樣客氣。再怎么說,宛兒小姐她也幫過我們幾次。她有危險,我當然應該出手相救啊。”
吳夫人搖搖頭,一臉真摯地看著文羽“要不是你們,我真不敢想象宛兒現在怎么樣了……”
“可是……我還是去遲了……”文羽的聲音一下變得很低,他囁嚅著說,心頭一陣抽搐。
“你已經盡力了啊……”吳夫人嘆了口氣,臉上突然滿是憂傷,“說實話,我真的沒想到,出門這么久,回家聽到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這個……”
文羽的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當日秦宛衣衫襤褸趴在樹下啜泣的畫面,心如刀割。
“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呢,為了自己,丟下孩子在家里不管,以致讓宛兒……”吳夫人繼續說著,聲音漸漸哽咽,沒辦法再說下去了。
文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一時手足無措。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離家這么久嗎?”吳夫人喃喃地問著,眼神迷離,似是在自言自語,語音如蚊,幾不可聞。”其實,我是不愿意的,但我沒有辦法……”
文羽一臉茫然地搖搖頭。現在,他只能做一個忠實的聽眾。
吳夫人望著星空,長嘆了一口氣,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文羽,你覺得我們一家人幸福嗎?”
文羽一愣。雖然他不清楚她的用意,但還是很快地點了點頭。他想,要是你們這一家子都不叫幸福的話,那還有什么是幸福的呢?
沒想到吳夫人卻苦笑著說“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很幸福,可是,你們看見的不過是表象罷了。”
文羽驚訝地看著她。
吳夫人一臉苦澀,眼神里滿是凄然的神色“宛兒,她真的是一個命苦的孩子,從一生下來,她就被不幸包圍了……”
一切都要從十八年前說起。
那一年,過門一年多的吳夫人順利為秦家產下了第一個孩子,而且是個男孩。他就是秦央。秦銘以他敏銳的眼光,斷定這孩子長大以后一定能成為一個天才高手,欣喜若狂。那幾年,正是秦銘從三大名門中脫穎而出的幾年。越是快成功的時候,日子越是艱難。因為有了秦央,他覺得每天都充滿了希望。兒子是支撐他繼續爭斗下去的最大精神支柱。
然而,他清楚,在這個年代,除了自己的親人,沒有任何人值得你毫無顧慮地去信任。要發展壯大自己的勢力,一個兒子顯然是不夠的。同期的名門們,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生一大幫兒子?秦銘是深愛他妻子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愿意選擇通過找更多的老婆來生孩子那條路。他期望著,妻子能夠繼續給他秦家帶來一個又一個天才。
可惜天不遂人愿,吳夫人的第二胎居然是個女兒。當然,倘若只是這般,秦銘不過小小郁悶一會兒就罷了,但要命的是,吳夫人偏偏在生這個女兒的時候出現了難產。
緊張得滿頭大汗的接生婆一次又一次問秦銘保大還是保小?
秦銘看著妻子臉色蒼白,在床上痛苦呻吟的慘狀,早已經恨死了她腹中那塊肉。
保大,保大!!!他失態地抓著接生婆的衣領,聲嘶力竭地吼叫著。
最終,奇跡般地,大小兩個居然都保住了。
正當秦銘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時,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一個天大的噩耗卻緊接著傳來了。
因為這次不順利的生產,吳夫人今后再也沒辦法生育。
秦銘原本就不喜歡女孩,再加上這一層原因,他簡直恨透了那個原本應該死去的女兒。他愛他的妻子,就算她從此不能生育,他也不會再娶第二個。這就意味著,秦央將是他秦家惟一的香火,未來惟一的希望。
秦銘憤怒。他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那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兒身上。哪怕是女兒一聲再正常不過的啼哭,都可能惹得他一腳踹翻嬰兒床。要不是吳夫人拼命地阻止,恐怕秦宛早就在懂事之前死掉了。
秦宛就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長大。旁人只知道她是秦家的大小姐,羨慕得很,可是,又有誰知道,在她父親面前,她連一個下人都不如?秦宛不理解,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父親。她不停地問母親,可是,每一次,母親都只是將她緊緊摟在懷里,淚流滿面。
好在,隨著秦央的茁壯成長,秦銘的注意力漸漸轉移,怒火也開始慢慢平息,對秦宛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粗暴。他開始學著接受現實。畢竟,秦宛還是他的女兒。
但是,有一個人始終卻心懷內疚。吳夫人知道,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為自己喪失了生育的能力。她一次又一次勸說秦銘再娶一個妻子,一次又一次笑著說她真的不介意,盡管每一次,她的心都在滴血。可是,秦銘卻一次次拒絕了。
看著丈夫一次又一次躲在角落里抽悶煙,看著女兒一次又一次帶著滿身的傷痕趴在床上偷偷啜泣,就像是有無數把刀子戳在她的心口。
一切的根源都是我啊。她這樣想著,開始發了瘋地在城邦里搜尋治療不育的偏方。然而,一無所獲。一個城邦的資源畢竟是有限的。
在秦宛七歲那年,吳夫人看到女兒順利進入名門學院學習仙術,丈夫也潛心培養兒子,她放心了。于是,她終于向丈夫提出了一個在她心中醞釀已久的驚人要求,她要遠行,去尋找治療不育的藥方。幾年來,這件事已經成為了她心中一個無法解開的結。
盡管秦銘希望妻子能夠恢復生育能力,但他擔心妻子的安危,怎么也不肯答應。但他越這樣,吳夫人內心的愧疚感就越重,越是堅持要走。終于,秦銘磨不過她,最終答應了她,只是要求她必須帶上幾個護衛一道出門。
從此,吳夫人開始了漫長的尋藥之路。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回家看一看。每次回家,她都能看到女兒和兒子的成長,心中很是欣慰。休整之后,她又會再出發,進行另一段征程。可惜,盡管她如此的虔誠,卻始終無法感動老天。幾年過去,每次回家依然兩手空空。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她這一次回來,聽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女兒出事的噩耗。對她來說,這不啻為一個晴天霹靂。
她懊悔,自己為什么要在那樣的非常時候出遠門。可是,一切都遲了。當她顫抖著雙手推開秦宛房間的門,看到女兒那形容枯槁,似已病入膏肓的模樣,幾欲暈死過去。
吳夫人說著說著,哽咽無語,眼里閃動著晶瑩的淚光。
文羽聽得完全呆了。他怎么也沒想到,那個笑起來那樣燦爛的秦宛居然有著這樣悲慘的過去。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人們只能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名門們表面上的風光無限,又如何能想到他們背后的痛苦呢?
吳夫人抹去眼角的淚水,望著夜空,既像是在對文羽說,又像是在喃喃自語“這些話,我連央兒都沒有告訴。我都不明白,為什么會對你說這些……”
半晌,她轉身看著文羽,臉上勉強露出一絲微笑“不過,說出來真的好受了許多……”
羽應了一聲,他實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此時,花枝草莖下,蟈蟈、蟋蟀們輕輕地哼著歌兒,樹上的知了也偶爾附和幾聲,此唱彼應,像是在共同吟唱一曲動聽的歌謠。星空下,兩個人就這么安靜地面對面坐著,像是在一起欣賞這大自然的天籟。
好半天,吳夫人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終于又開了口“仲兒和那個渾蛋都已經不在了,你應該是惟一當時在場的人……對吧?”
文羽一愣,點了點頭。
她……她突然說這個做什么?莫非想殺我滅口?想到此,他的心陡然狂跳起來,不由警覺地看著吳夫人。可是,怎么看,這個慈祥的母親都不像是要殺人的樣子。
“我……我有一個請求……”吳夫人看著文羽,欲言又止。
文羽一愣“請、請求?”
“對,請求……”吳夫人頓了頓,言語間滿是懇求的味道,“我……我希望你不要把這件事情傳出去。我真的不想宛兒再受到任何的傷害……”
文羽沒想到吳夫人擔心的竟是這個,趕緊道“阿姨,你放心吧,打死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是嗎?那真是太感謝你了。”吳夫人的臉上這時才重新出現了笑意。
文羽不好意思地說“這有什么好謝的,大家都希望宛兒小姐快些好起來呢。”
“呵呵,我看得出來,你……對宛兒有意思吧?”吳夫人盯著他的眼睛,突然笑著問。
“我、我哪兒敢有。”文羽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居然就被她看破了心事,一時驚慌失措,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
吳夫人看他緊張的樣子,忍俊不禁“好啦,好啦,開玩笑而已,瞧你緊張的……”
文羽臉漲得通紅,撓著頭尷尬地傻笑。吳夫人看著他那傻乎乎的可愛模樣,嘴角泛起了母親慈愛的微笑。朦朧中,眼前的漸漸幻化成了自己的兒子秦央。
就這樣面對面地,哪怕只是看著,看著兒子的笑臉,心里都會覺得是那樣的充實,那樣的幸福……
心念電轉間,吳夫人翻然醒悟。
我真傻……為什么非要去執著地再要一個孩子呢?這么多年來,我何曾給過我的兒女一個母親的關愛?我口口聲聲說,自己多年外出求藥,是為了丈夫,為了兒女,可是,這么多年來,我給了他們什么?就算找到了藥方,能夠生孩子,可這十多年虧欠他們的情,我怎么能補償?我真的,太自私了!
吳夫人內心充滿了愧疚,只覺得雙眼里有什么熱乎乎的東西在動。她不想讓文羽再看見自己流淚,趕緊起身,背對著文羽。
剎那間,潸然淚下。
當文羽和吳夫人分別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吳夫人是微笑著和他告別的,可是他卻分明看見了她臉上未干的淚痕。
這一次面談,文羽的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么味道。突然之間知道了太多秦宛的事,他覺得腦門有些隱隱的漲痛。他本來就有些路癡,這時候四處黑燈瞎火,加上頭有點昏沉,居然真就迷了路。
他在偌大的花園里拐來拐去,完全找不著北。好在最后他遇見了一個夜巡的家將指了路,要不然他還真就在這花園里轉悠一個通宵了。
文羽沒精打采地走到宿舍前,突然看見一個黑影站在宿舍門口!他心頭一驚,趕緊閃到一旁的草叢中。
那黑影顯然沒有注意到他的出現,只是一動不動地站著,抬頭望著天空。
借著月光,文羽認出此人原來是蕭云,頓時長出了一口氣。他想起來了,在孤兒院的時候,蕭云就喜歡一個人在半夜跑到操場上看星星。看他的神情,真是十二分的專注。
星星有那么好看嗎?
文羽有些懷疑地抬頭看了看天空,雖然繁星點點的夜空很美,但他實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這樣看的。他搖著頭,走出草叢,揮手朝蕭云打招呼“蕭云,怎么還不睡啊?”
蕭云沒想到這時候會突然走出一個人來,不由渾身顫了一下。他猛一扭頭,看清是文羽,才擠出一絲笑容“啊,睡不著呢。你現在才回來啊?”
文羽笑著走過“嗯,秦宛的媽媽好能說呢。我要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課啊。”
蕭云笑“知道。”
就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文羽猛然覺得,蕭云的眼里,似是流露著一種說不出的悲傷和孤寂。
文羽走到門口,他怕吵醒白铘和林宇軒,躡手躡腳地打開門走進去。沒想到,他一只腳剛落地,白铘和林宇軒陰陽怪氣的笑聲就同時響了起來,聽得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點起蠟燭,就見白铘和林宇軒趴在各自的床沿,探出腦袋看著他,嘴角都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文羽沒好氣地瞪著這兩個家伙“有毛病啊,半夜三更的不曉得笑什么!”
白铘單手托腮,笑著問“小羽,秦宛的媽媽和你說了些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沒、沒什么。”文羽趕緊掩飾,“就是問問我那天具體的情況而已啊……”
林宇軒一臉壞笑“鬼才信啊,肯定是她要招你當女婿吧!”
文羽飛起一腳,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文羽沒有想到,不過就是一次和吳夫人的見面,卻給他帶來那么多的麻煩。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他認識和認識他的家將,一遇到他就要拿這事跟他開玩笑。當然,鬧得最起勁的還是白铘和林宇軒那兩個熱衷八卦的家伙。
他們只要一見到文羽,就立刻雙眼放光貼上來,像兩只蒼蠅嗡嗡叫著在他耳邊飛來飛去,哼哼唧唧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不可。文羽簡直要給他倆逼瘋了,他無比懷疑這兩個家伙是不是上幾輩子都是凌爺爺所說的狗仔隊。
然而,更讓他沒想到的事情還在后面。
第二天傍晚,當他正在食堂里面對兩只蒼蠅的左右夾攻,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之勢而埋頭大快朵頤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擋住了光亮。
文羽有些惱火地抬起頭,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可惡。然而,目光剛一觸到來人的臉,他就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口中的半截粉絲也像蛇一般。“刷”的一下飛快溜回了碗里。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文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秦宛。此時,站在他面前的秦宛穿了淡綠色的連衣裙,一頭流云似水的長發柔軟地披在肩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笑看著文羽。
比之昨日,她的氣色又好了一些。清新脫俗的她,有如一陣清爽的涼風,霎時將文羽的煩悶吹散到九霄云外去了。白铘三人也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居然就真到了,一時也是目瞪口呆。
文羽傻傻地看著秦宛,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秦宛見他那吃驚的憨厚模樣,忍俊不禁。她故作生氣地道“怎么,我就長得那么恐怖嗎?把你嚇成那樣……”
文羽此時已回過神來,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是沒想到你會來這里,太吃驚了……”此時,他的心里一下子變得非常愉悅。他知道,秦宛能開玩笑,就表明她已經開始從陰影中走出來了。這實在太好了!
此時,白铘、林宇軒和蕭云三人相視會心一笑,不約而同地端著飯盒站起身。白铘朝文羽眨眨眼,話中有話地笑道“小羽,你們好好聊啊。”說完,三人就嘻嘻哈哈地笑著朝不遠處的一個空桌走去。
“哎,你們別走啊!”文羽急了。可那三人哪里聽他的話,頭也不回地去遠了。
秦宛臉一紅,帶著歉意道“對不起啊,打擾你吃飯了。”
“沒、沒關系!”文羽慌忙回答。此時他的心中交織著幸福、興奮和緊張,渾身開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心中不免疑惑宛兒怎么會突然來找我呢?莫非……莫非真的被他們說中了?
這一瞬間,文羽的心中無比強烈地期望著某件事的發生。雖然他也知道這件事發生的概率就像林宇軒不貪吃,白铘修身養性不泡美眉一樣,低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我今天來找你,確實……確實有些唐突。其實我,其實……”秦宛紅著臉,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突然停住了。她埋下頭,兩只手不停地弄著衣角。
文羽緊張極了,心口就像有一只小豬在撒歡,怦亂跳。
半晌,她終于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抬起頭看著文羽,問道“我……我媽媽和你說了什么?你……你能告訴我嗎?”
原來是問這個……
文羽很有些泄氣。不過他很快釋然了人家再怎么也是千金大小姐,你一個窮小子做什么白日夢呢?自己和她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那翱翔在天上的鳳凰,自己追一萬年也決計是追不上的。除非鳳凰不會飛,或者自己長出翅膀。但這可能嗎?呵呵,說出來自己都會笑死,更不要說別人了。
“你……在這兒不方便說嗎?”秦宛見文羽愣著不說話,還以為他怕別人聽見,便帶著商量的語氣問道,“那……那我等你吃完了,出去邊走邊說怎么樣?”
文羽一聽,簡直求之不得,當下扔了碗筷。“騰”地站起身“行,那走吧。”
秦宛指著桌上文羽還沒吃完的飯菜,關切地問“可……可你還沒吃完……”
文羽伸手摸了摸鼻子,滿不在乎地說“我已經吃飽了,走吧。”他可不想錯過這難得與秦宛相處的好機會。
兩人一路走過,家將們的目光紛紛聚集到他們的身上,有的滿是羨慕,有的包含著嫉妒,還有的甚至還夾雜著仇恨……文羽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加快了步伐,幾乎逃也似的離開了食堂。
秦宛在前背著手走著,文羽跟在后面,刻意保持著一段距離。雖然他內心為能與秦宛獨處而興奮,非常想和秦宛接近,可是他實在不想引起別人的誤會。他清楚,秦宛好容易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再受不得什么閑言閑語的傷害了。
想著想著,他的心里實在有些不輕松。有一個問題他卻始終無法回避,究竟能不能把吳夫人昨天說的事情告訴秦宛呢?以目前秦宛的情況,他必須想清楚說出去的后果。這的確值得他好好思量一番。
走了一段,秦宛回頭見文羽慢吞吞地拖在后面,低著頭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催促道“快點呀。”文羽忙應了一聲,一抬頭才注意到,他們居然到了秦宅的大門口。
文羽不由一愣“宛兒,我們這……這是去哪兒啊?”
秦宛笑道“當然是出門啊。在家里說的話,萬一被媽媽看見就不好咯。”
文羽問“你現在這樣子,他們準你出門啊?”
秦宛歪著腦袋,朝文羽揮揮手,笑道“怎嗎?我這樣看起來很讓人擔心嗎?沒事的,走啦。”說著,她朝文羽揮揮手,轉身朝大門走去。
盡管此時已是傍晚時分,但天氣依舊非常悶熱。大地熱氣升騰,沒有一絲風,就連樹上那往日不知疲倦叫囂的知了此時也都偃旗息鼓,似乎沒力氣再聒噪了。街上的行人不多,而且大多打著赤膊或是扇著蒲扇,行色匆匆,都不愿在這悶熱的天氣下多待片刻。
可文羽卻偏偏不一樣。此時,他跟在秦宛身后,簡直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好不愜意。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會兒,秦宛突然停住了。等到文羽走上來,她和文羽并肩走著,問道“文羽,現在……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文羽撓撓頭,暗自思忖說,還是不說呢?
秦宛見他面露難色,嘆了口氣“一定是不好的事吧?”說完,神色頓時有些黯然。
文羽見她這樣子,原本還搖擺不定的心一下子就作了決定。在這短短幾秒之內,文羽絞盡腦汁編出了一個答案。他做出笑臉,安慰道“你想多啦,哪里有那么多不好的事……其實呢,這事阿姨原本不讓我告訴你的,但是免得你誤會,我只好說了。不過,你回去千萬別問阿姨哦。不然我就慘了。”
“嗯,你說。”秦宛絲毫沒有懷疑,認真地說。
文羽接著說“阿姨非常擔心你,怕……怕你還是想不開。她知道我們和你關系還不錯,所以就叮囑我看著你點,有機會就多開導開導你,別再想那些不好的事情……”文羽撒這謊,除了開頭有點磕巴,后面簡直是一氣呵成。他自己都想不到不善言辭的自己居然能臉不紅心不跳泰然自若地對著美女撒謊。看來,人類的潛能還真是無窮大啊。
“哦,這樣嗎?”秦宛的神情漸漸輕松起來,淡淡笑著說,“媽媽真的多慮了。”
看著秦宛如釋重負的樣子,文羽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了下來。他笑著說“阿姨也是為你好嘛。”
秦宛點點頭。
兩人說話間,西邊的天空漸漸涌起烏云,天色轉瞬間暗了下來。緊接著,風也刮了起來,道路兩旁大樹的樹杈在風中猛烈搖晃,落葉漫天飄舞。夏日的天氣,說變就變。秦宛仰望天空,只見頭頂上烏云滾滾,皺著眉頭說“看起來,要下大雨了啊。”文羽抬頭看著灰暗的天空,很有些喪氣——這鬼天氣實在掃興得很。
秦宛說“那我們趕快回去吧。”
羽有氣無力地答著。
突然間,一道明晃晃的閃電劃破天空。“轟”地打響了一個大炸雷。
秦宛嚇得尖叫一聲,不自覺地轉身朝文羽身上撲去,雙手一下緊緊攥住了文羽的胳膊,腦袋也靠在了他的胸口上。文羽頓覺一陣巨大的幸福感在瞬間充滿全身。
我不是在做夢吧?老天爺,我愛你!
“別、別怕,有、有我呢。”文羽的臉因為興奮和激動而燒得通紅,他渾身幸福地顫抖著,結結巴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