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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從來有插曲

卻說江成的舅舅早知外甥的婚事本該在此年完滿,不料妹妹半道罹難,那人前光鮮一套套仁義君子的妹夫竟趁火打劫,連自己的親生骨肉皆一坑到底!也莫怪這世上有些女人對男人有些偏見,講一個好東西都沒有了,卻是這些敗類抹的黑。早先聽妹妹說過外甥女朋友的賢良,近日觀察卻也真心不錯,不嫌貧愛富,鍾情愛癡一人,倒有幾分像似我那苦命的妹子,心下一時又悲憫連連。想著好好的一對孩兒,總不能由著這天災人禍,誤了一生嬋娟,不如回家和老婆商量,將家裡多出的那套房,先作了二孩婚房,將這媒娶之事定下來,也算是對九泉之下妹妹的一點兒告慰。

回家後笑臉相陪,又是搽桌,又是拖地,又是捶背,又是捏腿,耗了半天,又做了一大桌老婆愛吃的菜,如此如此,極盡奉承殷勤。人皆言女人天生好寵喜捧,此話也是不假,見妻子面有喜色,江成的舅舅順風揚帆,娓娓情切地道出了江成這孩子如今的窘況,說到了難過處,老淚竟也不由地滾落下來。妻子斜眼瞅著哭泣的丈夫,故作悲情,卻思道:這無事獻殷勤,果然有所圖!你道是心好,願將那房做個過場,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結了婚再生個娃娃,拖家帶口的,到時還要這樣那樣,便不容易了!如今這房價一日漲比一日,租金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卻要爲了一個旁人損金費銀地招個白虎!你道是大方,是你親外甥,不差!我卻認得他是誰?思來想去,直接斷話總覺不妥,不如這樣,隨一臉無奈地添了幾分不忍:“江成這孩子確是不錯,誰人見了不喜歡,妹子也走得太匆忙,可憐遇上個白眼狼,好好的日子就這麼七散八散地混成了這光景。想起這遭,我時常心痛地厲害。這段時間,我只顧傷心了,你個大男人卻一點兒也不長心,到現在才記起成兒這事來,苦了那孩子,也坑了我!”邊哭邊訴:“你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時候才記起來!前幾日我孃家弟說要到城裡租個房,謀個營生,我想著你本是寬宏大量之人,見你忙裡忙外,也沒顧得上與你商量,你也知道他家的光景不好,”說著淚已潸潸:“我這就打電話讓他不要來了!”拿起電話就要去撥,江成的舅舅平日裡只因妻子身體不好,大小事都依著她,見她滿面憂傷,一時又怕她嘴上答應,心上其實不通,嘔出些病來,隨搶了電話,好言勸慰了妻子幾句,妻子見丈夫來勸,也就勢下坡,假裝著到廚房去忙碌。江成舅舅嘆著氣,出了門,心下糾糾地:這不是本家人,哪有一家心!你也就巧了,剛落雨你便有傘拿出,著急渡河船伕卻剛剛病倒,你那小心思也太拙劣了吧!我也懶得與你吵,當然吵了也是白吵,不是怕你,只是倒叫成兒難看!低著頭,悶悶地,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溜達著,愁了大半天並無半個良策,擡起頭,卻到了江成的住處。正要推門,屋內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舅舅頓覺入門不當,推門的手緩緩從半空中落了下來,只聽那男人道:“叔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的遭遇叔也很同情,只是你們倆兒之間的差距太大,不合適的。你應該走好你自己的路,她也應該有更適合她的歸宿!”“叔叔,我對青兒是真心的,雖然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但我一定會努力,拼了命也會讓青兒過上更好的生活。”江成聲音沙啞地哀求著。青兒父親臉上似掛著笑,卻又不笑:“咱們都是男人,別怪叔說話直接哦。”“叔,您說,”江成低語的聲音裡似乎夾雜著哭泣。“你已是坐過牢的人,那比從前,以後的諸事多有冷遇也是常理。年輕人底氣不輸很難得,不過有志氣與現實冷暖又是兩碼子事兒。你若愛她,就應該祝福她,就應該放手!而不是拉著她和你一塊兒過苦日子,這纔是真正的愛,懂嗎?年輕人!”江成失落地心裡結了一層層冰霧化不開,一句話竟也說不上來了。青兒的父親輕蔑地看了眼這寒酸有些悽婉的傻小子,似被自己的話堵住了,語氣又柔和了些,溫溫道:“孩子,總有一天,你也會爲人父,也許會有女兒,也一定希望她一生衣食無憂快樂愜意地活著吧,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定有辦法讓她離開你的,不瞞你說,我和青兒媽已給她介紹了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男孩子,她心裡還是挺滿意地,只是嘴上不說,遲遲不給個答覆,想必是有些猶豫不決。你若爲她好,真的讓叔相信你對青兒的真心,就應該有個男人的決斷,和她以後不要往來了。畢竟我們父母不同意,你們這些孩子再胡鬧,也是白瞎。青兒是很孝順的,你想必也知道,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和父母鬧翻,從此不相往來嗎?叔相信你一定不會這麼做的,因爲你也是個孝敬父母的好孩子,對嗎?”江成強忍著心痛的淚不溢出眼眶,咬著牙,將那一次次衝到咽喉的熱氣一次次強嚥了回去,心下哭道:青兒,我視你如命,今生今世若不能同你風雨共度,便是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那寫在人生風景線的壯麗我寧願一個也不要,因爲沒有你,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可你父親今日來定是讓你我鐵了心各奔天涯,不打落滿樹銀花怎會罷休!我知你那麼孝親,而今卻又如之奈何?!你教教我,你在哪裡?快來教教我,我將如何作答?!”江成迷失地擡起頭,青兒的父親卻不知什麼時候早已離去,只見舅舅一動不動在門外背對著自己,遠望對面那高樓的鱗次櫛比。江成在原地發了會兒呆,步履沉重地走了過來,見舅舅滿臉淚水不停地滾落下來,心裡的那面剛剛砌的牆,一下子竟傾塌了下來,轉過身淚水奪眶而出。舅舅深深地嘆了口氣,走到江成面前:“孩子,這就是生活,總喜歡打你個措手不及,以此來讓你對它有些敬畏之心。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來亦是七災八禍。生活中總有些把握不住的光彩,你很欣賞讓你熱血沸騰,讓你如臨深淵,只一點,別太爲難自己了。你的路還那麼長,誰又知道這“安排”和“被安排”,錯錯對對,明天又變成了什麼!”江成注了淚,勉強地衝舅舅笑笑,心苦如黃連煎滾湯,坐立不安,想著青兒若來如何與她一刀兩斷,如何說些狠話,如何見她落淚無動於衷!一會兒又想自己怎麼又如此殘忍,不是個東西,心不覺又痛如錐刺,刀割連連。正生死兩難,猶豫不決間,突見對面一個風姿卓越,衣裙飄飄的大美女,挎著一大籃子美食歡歡喜喜地向自己走過來,這真是多情種霧裡錯失有緣人,悲切處花香自襲來。

有道是:無緣對面不相識,有緣千里踏風來。你費盡心機所求之事,所慕芳菲,千辛萬苦不得其巧,在別人處卻可能談笑間造化盡顯,讓你大跌眼鏡。這美若嬌娥的輕盈之態,這代代才人的錦繡華麗,使多少英雄氣短馬不前,又折服了多少狂生妖嬈自憐憐。不曉得誰是那廊橋上的有緣,錯的對的都來擠攘,癡人兒自癡,狂癲者自狂,只是那情線一根兒,不左不右,不偏不倚地就牽著了眼前這個如今一無所有的少年。此女名叫安芳兒,要說她和江成的相識,還得追溯到江成在南方打工那會兒,當時江成打了好幾份工,其中一份兒便是在電子廠負責設備研發,該廠老闆便是芳兒的母親。一來二去,見江成工作能力強,什麼業務問題皆難不倒他,又不與下邊那些打工妹嬉鬧,時長有幾個“送溫暖”的也是每每受了冷遇,便對這後生有幾分好感。想一想,家裡的那個瘋丫頭年紀也不小了,時常只交往些富家玩忽子弟,沒一個有正型的。要說到談婚論嫁,也就只配茶餘飯後笑笑罷了。她也向部門主管打聽過了,這孩子叫江成,陝西西安人,隻身南下起早貪黑打了好幾份工,恨不得將一日拉長變作兩日,想必是家裡缺錢。窮點兒沒什麼,最重要是人好,有上進心,一切也就只是暫時的。自己和丈夫還不是一點點從默默無聞走向人生巔峰的。又一番瞭解,芳兒的母親樂了,原來江成每週日下午五點會準時參加附近一個提琴俱樂部活動,女兒也好這口,自小便對小提琴愛得迷迷醉醉,於是便有了江成和芳兒的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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