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頌北,有人要見你。”
葉頌北已經在這裡呆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了,他倒是氣若神閒,心情也算不上差。
他自己做的事情他自己承擔,他寧願自己在這裡面待一年也不願意夏暖爲了他去找齊銳揚。
他不能出去,他也不想見夏暖,他其實挺慫的,他特別的害怕看到夏暖哭,不說哭了,就算是紅了眼眶也不可以。
聽到有人叫他,他下意識地開口:“不見。”
“來人說他是齊銳揚。”
葉頌北渾身一僵,方纔還有幾分心痛的表情倏然就變青了。
他站起身,看著來人:“我見。”
葉頌北在裡面雖然沒有受到什麼虐待,可是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好幾天沒有洗澡了,儘管這會兒已經十月份了,在裡面也不會很熱,可是身上總是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比起他的狼狽,齊銳揚倒顯得意氣風發多了。
時隔多日再見面,齊銳揚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彷彿那一天晚上的教訓還不夠。
他看著剛坐下的葉頌北,直接就往他的心窩子裡面捅了一刀:“夏暖來找我了,我會放了你的。”
葉頌北臉色一僵:“不可能!齊銳揚老子告訴你,你要是敢碰她一下,老子跟你拼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走出來聽到的是這麼一個消息,整個人氣得恨不得現在就撕了齊銳揚。
要不是有人拉著,他這會兒估計又跟齊銳揚幹上了。
可是這裡面有人拉著他,他一左一右地被人拉著,根本就不能動齊銳揚,額頭上的青筋被他繃得四起,只能死死地瞪著他:“齊銳揚,老子警告你,你有本事就讓老子牢底坐穿,不然要是讓老子發現你動了夏暖,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齊銳揚看著他,笑了笑,“難受嗎,葉頌北?幾天前不是還挺得瑟的麼?得瑟夏暖愛你的麼?”
說著他翹起了一直腿看著他:“夏暖確實是愛你,可是那又怎麼樣,你現在這個樣子,你拿什麼去讓她愛?你覺得你自己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你現在出了事情都還是夏暖給你兜著!十年後的夏暖是個女神,而你只是個屌絲,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這樣拖著她?她跟了我不是挺好的麼,起碼我能送她出國,我能給她想要的一切。你呢,葉頌北?你除了這樣三番兩次的讓她爲你自毀前程之外,你還能幹什麼?”
“閉嘴!你懂個屁!齊銳揚你懂個屁!”
他笑了笑,一點兒都不介意他的辱罵:“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明天會被放出來的。”
早在之前,他就已經把夏暖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查出來了。對於葉頌北和夏暖的事情,說真的,他真的是知道得不少。
所以,夏暖和葉頌北都錯了,對於他們的事情,他這個旁觀者,看得更加的清楚。
葉頌北整個人都快瘋了,看著他起身,想掙開拉著自己的兩個獄警,可是他根本就掙不開,只能嘶吼著:“回來!齊銳揚你給我回來!”
走到門口的齊銳揚微微一頓,真的是回頭看了他一眼:“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沒跟夏暖在一起,不過我奉勸你一句,葉頌北,你真心配不上她。”
“滾!”
齊銳揚滾了,被禁錮著的葉頌北也被鬆開了。
可是他卻覺得齊銳揚的這一刀真的是插得恰到好處,直中他的心臟,他幾乎一點兒呼吸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否認,一個字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辦法去否認。
接到警局的電話的時候夏暖剛下完課,和周沫沫從教室裡面走出來,掛了電話,她臉上的表情都是怔忪的。
一旁的周沫沫看著她突然之間呆滯的神情,不禁擡手拍了拍她:“夏暖,你怎麼了?”
夏暖這時候纔回過神來,眼眶竟然是發熱的,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的,不太相信這是真的。
一向穩重的她竟然忍不住擡手掐了一下的自己的手臂,然後看著周沫沫吶吶地開口:“疼的,這是真的。”
周沫沫不明所以,看著她直接就笑了:“女神,你是不是傻了?這光天化日的,當然是真的啊!我們不是剛上完課出來麼?!”
夏暖這時候才真的反應過來,擡手把手上的專業書往周沫沫的手上一塞:“沫沫,我有急事要外出,下午的課就不上了,麻煩你幫我答個到。”
周沫沫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著夏暖的表情整個人都懵逼了。
“哎!不對啊,夏暖,剛纔是誰的電話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你到底怎麼了?!”
夏暖的書突然之間塞過來,周沫沫沒有反應過來,掉了一本,連忙彎腰去撿。只是她剛蹲下,夏暖就跑了,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周沫沫看著轉眼之間就進了人羣之中的夏暖,整個人都有些懵逼的。
夏暖覺得除了那一次攔著葉頌北去找趙豔霞的時候跑過這麼快之外,她再也沒有跑這麼快了。
這個時候正是下課的時候,她跑得太快,不小心就把人撞了。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不斷地道歉的,只是現在,她只是扔下匆匆忙忙的一句“對不起”就往前跑了。
坐在計程車上的時候呼吸已經十分的不順暢了,喘著氣看著車窗外面的車水馬龍,伸手不斷地順著自己的呼吸,一點點地順著。
順著順著,眼角竟然就溼了。
其實那一天她跟齊銳揚說的都是氣話,什麼葉頌北其實在裡面蹲個幾年也是好的,什麼剛好自己學成歸來,他就剛好從裡面出來。
這些話,全都是爲了維護她那些所剩不多的驕傲所說的。
可是哪一天晚上之後她就開始做惡夢了,無休止的噩夢,那些曾經在電視看到的什麼監獄風雲的畫面一一地套上去,每次半夜驚醒的時候都發現自己的手心手背全部都是汗。
其實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葉頌北那麼犟那麼躁的一個人,她真的很害怕他在裡面會和別人起衝突,很害怕他會受到什麼虐待。
好不容易熬過了五天才去找齊銳揚,這五天已經是她的底線了,她一分一秒都等不了,都想將葉頌北從裡面拉出來。
她以爲自己足夠聰明,卻沒想到一不小心踩了齊銳揚的雷區。
而他那一天說的話,更像是那一根根細密的針一樣,扎得她千倉百孔。
她雖然是站在十八歲的年紀上,年輕衝動甚至還有些天真。
可是夏暖到底不同於其他的同齡女生,她經歷的一切事情註定了她會比其他的人更加的成熟。
而也正是因爲這成熟,讓她越發的害怕。
齊銳揚的話其實說得一點兒都不錯,她那一天那麼的據理力爭,就算是贏了,也不過是那一天的氣勢而已。
可是事實上,她早就輸了,輸得一塌糊塗。
她比任何人都要理解葉頌北,正因爲理解他,所以纔會知道,他的大男子主義,還有那男性的自尊心到底有多重。
這幾天來,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去找齊銳揚,各種各樣的預想結局折磨著她。
她害怕齊銳揚真的不願意放過葉頌北,她也害怕葉頌北真的會和自己分開。
夏暖從來都沒有想這段時間這般的糾結難受過,可是這糾結難受,最終還是讓這突如其來的喜悅給沖淡了。
計程車慢慢地停了下來,她擡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從錢包裡面拿了錢遞給司機,深深地抽了幾口氣,才擡腿從車上走下來。
警局那邊通知是說葉頌北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就能出來了,可是現在才十一點多,她就那樣坐在警局對面的一家麪館裡面,點了一碗素面,一根根地吃著。
夏暖從未覺得這時間是這麼地難熬的,就連當初兩個人分開想念的時候,她也從未覺得那時光那麼的難熬。
麪館最多人的時候是十一點到一點這段時間,夏暖不敢佔別人的位置,只能從裡面走出來,就站在麪館的玻璃邊上等著。
十月中旬的北京,還沒有很濃的秋意,正午的陽光到底還是有些熱。
她今天穿了一件薄款的長袖,站在那兒,被陽光就這樣直直地照著,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了。
一點多的時候老闆不忍心,讓她進去坐,她看了看時間,笑著謝絕了,擡腿一步步地走向那警察局。
這個時候只有人在值班,她也不敢打擾人,只能坐在那大廳的凳子上,一聲不吭的。
值班的警員問她,她就直直地說在等人。
夏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熬過那半個小時的,擡頭看著那警察局大廳懸掛著的時鐘,一分一秒地數著,直到那指針終於指向了十二的這個數字的時候,她才停止了數數,直直地站了起來。
葉頌北被領著從裡面出來,他擡頭看向她,比起她的喜悅,他臉上的表情要沉鬱得多。
她看著他,內心翻江倒海,許許多多的話,卻只匯聚成一句:“葉頌北,我來接你了。”
他低頭看著她,墨黑的眼眸裡面卻沒有半分的喜悅。
夏暖卻管不了那麼多,伸手牽著他,抿著脣,死死地忍著眼淚,一步步地拉著他走出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