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
葉頌北從未見過這樣的夏暖,她以前也是冷著一張臉,卻從未像今天這樣,就連眼眸都是冷的。燈光下,臉慘白一片,嘴角卻始終帶著笑意,一字一句的話從她的口中說出來。
聽著平穩無波,可是事實上,他身側的雙手一直扯著那書包的帶子。
夏仁貴聽到夏暖的稱呼整個人也是一僵,他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是夏暖已經轉身走了。
她轉身就走,頭都沒有回過。
葉頌北連忙追了過去,跟在她身旁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只是死死地咬著自己的脣瓣還沒有哭,他才鬆了口氣。
夏暖走得很快,出了商場盲目地撿了一條路就走,直到看到那死衚衕的牆壁,她才茫然地回頭看著葉頌北:“葉頌北——”
她的聲音在發顫,那微弱的燈光下,他只能看到她的眼睛似乎有些發紅。
葉頌北連忙上前用手蓋住了她眼睛,另外一隻手掰開她身旁掐著自己掌心的手:“不許哭,夏暖!把你的眼淚收回去!你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許哭。”
她咬著牙,努力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是我忍不住,葉頌北,我忍不住,怎麼辦。”
怎麼辦?
他也不知道怎麼辦,他從來都沒說過眼淚忍不住要掉下來的。
夏暖現在問他眼淚忍不住了怎麼辦,他也有些手忙腳亂。
可是他花了那麼多的精力才讓她今天這麼開懷,他一點兒都不想她今天哭。
葉頌北沒有辦法,最後乾脆擡手把她摁進了自己的懷裡面:“實在是忍不住,要麼你咬咬我。”
她沒有一點防備,就被他摁在了懷裡面,額頭前面死死地壓著他的胸口,那上面的心跳“咕咚,咕咚”地傳來。
她的眼睛又澀又燙,眼淚在上面打著轉,只要她稍稍一動,那眼淚就會落下來。
可是她到底是不忍心破壞了今天晚上的一切,她好不容易得了個慶生的機會,她好不容易去吃了一頓西餐,她好不容易那麼開心。
不哭,怎麼都不哭。
可是她忍不住啊,忍不住怎麼辦?
夏暖一張嘴,真的就是咬在了他的胸口上。
葉頌北吃痛,不禁叫了一聲,隔著衣服那柔軟的脣瓣帶著溼漉漉的觸感,他突然覺得自己身體燒起了一團莫名其妙的火。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能不斷地收緊了抱著她的手。
夏暖是真的用了力去咬,隔了件衣服都鮮血都能夠滲進她的口腔中,那鮮血的腥味讓她內心的苦澀消減了幾分。
過了幾秒,她鬆了口,擡手推開了葉頌北,擡頭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葉頌北摸了摸自己被咬的胸口,低頭看著他,冷笑道:“那我豈不是更可憐?”
她一滯,突然就笑了起來了,一雙紅透的眼睛,終究是沒有落下了眼淚。
葉頌北見她笑了,不禁鬆了口氣,“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夏暖點了點頭,她還難受,只是不至於控制不住自己要奔潰而已。
一路上兩個人沒有再說話,夏暖是不想說話,葉頌北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個人下了公交車,葉頌北自動就慢慢地落下了腳步跟在她的身後。
走著走著,身旁的人突然不見了,夏暖不知道怎麼覺得心口一慌,一回頭髮現葉頌北提著蛋糕跟在自己三四米開外的身後。
她停了下來,葉頌北連忙跑上來,有些緊張:“又怎麼了,你別告訴我你又想哭!”
她搖了搖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很是認真:“沒有,我在等你。”
葉頌北一怔,他臉上的表情突然寡淡了起來:“你不怕村子裡的人說閒話了?”
我在等你。
直到許多年後,葉頌北還是覺得,這是夏暖對他說過最爲動聽的一句情話,儘管他們當初並沒有愛情。
夏暖還是搖頭:“沒關係。”
沒關係了,反正已經沒有比她家這樣更壞的傳言了,她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是好女生還是壞女生了。
他看著她,半響擡起頭碰了碰她眼角:“幸好沒哭,不然我一定把你扔到那臭水溝裡面去。”
她擡手捉住他的手指,仰頭直直地看入他的黑眸:“葉頌北,你覺不覺得你對我太好了?”
他臉上訕訕,轉開了頭不敢看她,被她手掌包裹的手指燙得他渾身都燒起來。
葉頌北咳了幾下纔開口:“我這叫仗義!”
夏暖鬆了手,重新擡腿往前走:“你不上職高了,接下來想幹嘛。”
“去工作啊。”
她扭頭看著了他一眼:“搬磚嗎?”
葉頌北氣急:“夏暖你會不會說話了?!”
“不然你告訴我你能幹什麼?”
她側頭看著他,直勾勾的視線讓他有些心虛,葉頌北連忙轉開視線,“男生的事情女生少過問。”
“呵呵。”
她冷笑。
“你生日什麼時候?”
夏暖突然想起來,自己似乎還不知道葉頌北的生日。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過了。”
“過了到底是什麼時候嘛?”
“過了就過了,你問那麼多幹嘛!”
夏暖瞪了,擡腿跑過了橋:“不說就算了。”
週五的時候,夏暖一出校門就看到站在公交車站牌下的葉頌北。
他沒說他要做什麼工作,她一個星期有五天都是在學校裡面過的,她留意不到他做什麼的。
看到葉頌北的時候夏暖有些驚訝,託了託書包走過去:“你怎麼在這裡?”
“順路回家。”
估計是剛抽完煙,葉頌北一開口就是濃濃的煙味。
夏暖皺著眉,十分的不喜:“你到這裡來幹嘛?”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顯然是不想多說,擡手推了推她:“車來了。”
她張了張嘴,只能擡腿上了車。
葉頌北這順路,一順就順了好久,夏暖慢慢反應過來他是來送自己回去的。
週五已經成爲兩個人默認的見面的日子了,她每次一出學校門口首先看到的就是靠在公交站牌旁邊的葉頌北。
所以這一次沒看到人的時候,她心底一亂,連忙跑過去公交車站臺找了一圈。
還是沒有人。
夏暖沒有手機,兩個人每次的聯繫都是葉頌北找她的。
她現在想找葉頌北,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夏暖恍恍惚惚的,轉車的時候差點兒就轉錯了,上了公交車站有位置也不去坐,站在那後門處一直在想葉頌北去哪兒了。
她並不算是很瞭解葉頌北,可是她也知道,他很少這樣沒有任何交代就消失了。
路過葉頌北家門口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擡頭去看,沒亮,家裡面沒人。
夏暖收回了視線,抿著脣往自己家走去。
房間亂成了一團,她卻沒有心情去收拾了,她房間的門鎖被趙麗撬了,裡面的東西被翻了個底朝天。
她站在房間門口,連個放腳的位置都找不到。
廚房裡面的餐具一個星期沒有洗,厚厚結起來的一層油脂,她看了半響,纔去起火燒水。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夏暖洗了個澡就到了睡覺的時間了。
可是躺在牀上,她卻怎麼都睡不著。
她睡覺向來都是固定了一個姿勢之後就不會再多動了,可是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左右輾轉,她就是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她就想起那一天在商場碰到的夏仁貴和那個女人。
“咔嗒。”
玻璃窗戶被石子砸了一下,夏暖翻了個身,黑暗中她只看到外面的隱隱月色。
“咔嗒。”
又砸了一下,她似乎想到什麼,趕緊開了燈,開了窗看下去。
那棵老棗樹下,葉頌北正擡頭看著她家的窗口。
夏暖微微一怔,這個時間已經沒有幾個人還醒著的了。
她換了衣服跑下去,“你怎麼——”
還沒有走到葉頌北身旁,她就已經聞到了很大的一股血腥味。
夏暖眉頭一皺:“你受傷了?”
葉頌北也不多說,只是隔著那暗暗的月色看了她一眼:“幫我包紮。”
說著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
夏暖還穿著拖鞋,衣服也是隨便套的,可是葉頌北說完之後轉身就走,她只能追上去。
剛纔在她家樓下太暗了,她根本沒看清楚葉頌北傷了哪裡。現在到了他家,燈一開,她不禁抽了一口氣:“這傷口怎麼弄的!”
傷在後背,恤衫被劃破,他躺在沙發上,露出來的傷口足足有二十多釐米長,傷口並不淺,現在還冒著血,看得夏暖臉色都有些發白。
葉頌北的臉色也發白,他忍著許久了,好不容易從那羣人的手下逃出來,就受了這麼點傷也算他命大。
他覺得沒什麼,夏暖卻手都是抖的,拿著紗布和消毒水:“葉頌北,我不行,去醫院吧,你這傷口太大了!”
她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她都不敢下手去處理。
“我不能去醫院,去醫院你就等著給我收屍吧!”
“你現在讓我處理你就不怕我把你弄死了!要是傷口發炎怎麼辦!”
她又急又氣,看著那後背的一大片血眼淚也跟著嘩嘩地流了下來。
葉頌北咬著牙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弄吧,你把我弄死我也認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