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們搬的?誰?!”
她直接就推開了葉頌北的手,上前將扳著梳妝櫃的男人攔了下來,雙眼發紅冷冷地盯著對方。
男人嫌她礙事,不耐煩地推著她:“你管那麼多幹嘛,反正我們不是來偷東西的就行了!”
夏暖非要問出個所以然,她拉著他不讓他走:“是不是趙麗?”
男人被她拉著,越發的急躁,空了一隻手一把推開了她,葉頌北連忙上去把人扶著,冷冷地看著男人:“你們連誰讓你們搬東西的都不知道,還說不是來偷東西的?”
葉頌北長得高,做了模特兩個多月,天天都有鍛鍊,人結實了,看起來也有些唬人。
男人大概是被他唬住了,雖然有些不爽,但是還是開口報了個名字:“我也不太記得了,是姓夏的男人,他就說讓我今天過來把東西都搬了,除了西邊的那個房間裡面的東西不碰之外,屋子裡面,稍微大件的傢俱都給他搬了。”
夏暖一直以爲是趙麗輸了錢,讓人過來搬傢俱去抵押,卻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夏仁貴。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工人手上的梳妝櫃,雙目發紅得有些嚇人、
葉頌北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聲:“夏暖。”
她卻仿若未聞,突然之間,她上前一把拉下那個男人的手。男人猝不及防,梳妝櫃就這樣摔了下來,上面的鏡子“嘭”的一聲直接就爛了。
男人也急了,看著夏暖臉色又青又紅:“你是不是有病啊!摔爛了你賠啊!”他一天過來搬運的工資也就只有一百塊,那梳妝檯就算是款式老舊,但是也得好幾百塊,他就算是把一天的工資都壓上了都賠不起。
夏暖擡頭看著他冷笑:“把車裡面的權並不東西給我搬上來,錢我照樣給你算,不然你們就等著我報警。”
男人急躁的罵了一句粗口:“你是不是有病啊,這是主人家讓我們搬的,我們——!”
葉頌北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閉嘴!下午把東西給我全部搬上來,不然我現在就下去把你們的車砸了。”
他滿身的戾氣,男人被他嚇得怔了怔,雖然還是不滿,但是還是讓人把東西重新搬了回來。
夏暖沒再說話,站在一旁讓人把東西重新搬回屋裡面。
葉頌北站在她身旁,視線落在她冰冷的臉上,煩躁的想抽菸。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口袋,好一會兒纔想起來自己已經好久沒抽菸了。
他有些煩躁地踢了踢樓梯,看著夏暖想開口勸慰,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一個大男生,從來就沒有幹過這麼娘們的事情。
最後憋了十多分鐘,才勉強憋了一句話:“暖暖,你別難受。”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那雙杏眸裡面紅得像那胭脂一樣,水汽盈滿了她整個眼眶,可是她愣是沒有哭出來。
夏暖微微吸了一口氣,看著他緩緩開口:“我沒難受。”
她沒難受,沒難受。
工人把東西全部重新搬回去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了,她一直站在門口,什麼話都不說,就那樣站著。
直到最後的一張桌子搬回去,她纔拿出錢遞給男人:“幫我給夏仁貴帶句話,想要傢俱,可以,讓他親自上來拿。”
有錢收,男人原本的脾氣去了一大半,連連點著頭:“好好好!”
搬家工人走了,她才擡腿走進去,儘管東西已經重新放置回去了,可是還是凌亂得像一個廢物回收的垃圾場。
夏暖在屋裡面站了一會兒,然後動手把東西重新收拾。
葉頌北看著,動手想幫忙,她伸手按住了他:“你去我房間裡面睡覺吧,我想自己收拾。”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轉身的時候看著她吃力地把那電視桌推回去,想上前幫忙,最後還是轉身進了她的房間。
夏暖不知道自己到底收拾了多久,夏天的燥熱讓她整個人都像是泡在水裡面一樣。頭頂上的吊扇卡茲卡茲地晃著,她看著差不多恢復原樣的客廳,坐在那木椅上,怔怔地看著那牆上掛著的唯一一幅全家福。
照片上的她還小,不過三四歲的光景,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棉襖,站在那白雪嗷嗷上,趙麗和夏仁貴分別站在她的身旁,一人伸了一隻手出來牽著她的手。
那照片的背景並不陌生,就是樓下那顆老棗樹下。大冬天的,棗樹已經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了。
可是她卻從未那麼地開心過,現在看著照片,她還能夠隱隱約約想起來很小的時候,夏仁貴會爬上棗樹給她摘棗子吃。
那時候她才幾歲,小小的一個人,跑得快了,還會摔跤,甚至還沒懂分別離開的意義,卻能將事情記得清清楚楚。
只是也不過是幾年的光景,從那以後,他們再也沒有在那顆棗樹下面重聚過了。
夏暖不知道自己怎麼睡著的,頭頂上的吊扇“吱呀吱呀”的響著,聲音很大,外面的蟬鳴就像是斷不開來一樣,叫個不停。
可是她總歸是睡著了,坐在那木椅上,閉著眼睛彷彿想到了許多事情。
她記住的事情太多了,可是快樂的卻沒有多少,更多的是自己第一次燒飯的時候把整個手背的皮燙了一片紅。
趙麗剛打完麻將回來,壓在她現在坐著的木椅上看著那電視。
她拿著萬花油在她跟前自己默默地塗抹著,趙麗卻連眼尾都不給她一下。
那時候夏仁貴還沒有酗酒,廠裡面的工作也還沒有丟,對她也還沒有不聞不問。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看到她手背上的燙傷,他還開口問了一兩句。
回去上班的時候他甚至還給了她一塊錢讓她去買零食吃,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哄自己,可是那一塊錢,她夾在自己牀單下面,直到現在,她都還沒有用掉。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開始變了,趙麗不回家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很多時候做了三個人的飯菜,最後只有她和夏仁貴兩個人坐在飯桌上,默不作聲地低頭吃著。
後來就連夏仁貴都開始不回家了,她看著桌面上裝好了飯的三個碗,只能一邊哭著一邊端著自己跟前的碗一口飯一口飯地吃著。
直到有一天晚上,夏仁貴晚上十一點多才回家,那時候趙麗剛上牀睡覺,她躺在牀上已經睡著了。
可是那巨大的爭執聲還是將她吵醒了,她跳下牀,拉開自己房間的門從那縫隙裡面看著自己父母爭吵得面紅耳赤的樣子。
一向都是溫和的夏仁貴居然還把飯桌上的杯子全部扔了,那玻璃碎片摔到她的門口邊上,她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趙麗和夏仁貴吵架,不可開交得就連樓上樓下的鄰居都過來敲門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後第三次,漸漸的,兩個人幾乎一見面就是爭吵。她也漸漸低從震驚害怕變得麻木不仁,但是逢年過節,他們還是會坐在飯桌上陪著她吃一頓團圓飯。
儘管這頓團員飯誰都不開口,安靜得就好像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一樣,可是到底她不是真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十幾年的事情,就好像無聲電影一樣在腦海裡面轉著。
夏暖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夢裡面還是在現實裡面,知道外面傳來鑰匙的聲音,她才猛然驚醒。
一擡頭,就對上了夏仁貴的雙眸。
他看到她有些怔忪,但是很快,臉上的表情就恢復了平靜,擡腿走進來,把整個屋子看了一遍,拿著鑰匙的手靜靜地摩擦著,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樣開口。
夏暖擡頭一直看著他,也不說話,對於他的欲言又止,她就這樣坐在那兒冷眼旁觀著。
夏仁貴被她看得心虛,最後擡腿走進了廁所。
她沒有動,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直到夏仁貴臉上帶著水從裡面出來,她才抿了抿脣。
“夏暖,聽說,你不讓搬家工人把東西搬走。”
他看了她一眼就轉開了視線,不敢和她對視。
夏暖冷著臉看著他,“是,是我不讓搬的,你有意見嗎?”
也不直到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夏仁貴之間,也是這樣的針鋒相對。
“不是,夏暖,爸爸現在經濟上真的很困難,你不要怪——”
她心口一痛,起身直直地逼視著他:“我沒有爸爸。”
夏仁貴一愣,看著她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
夏仁貴到底比趙麗多點兒良心,他酗酒也是因爲趙麗,現在他重新找了份工作,也沒有再酗酒了,生活重新走上了正軌,有時候想起自己的這個女兒,還是愧疚不已的。
可是那微不足道的愧疚始終比不過生活壓在他身上的殘酷,他知道自己混蛋,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對著夏暖開口:“夏暖,你阿姨生了個小弟弟,我也是沒有辦法,你知道你媽媽都把家裡面的錢敗光了,我——”
“嘭!”
剛剛纔收拾好的茶壺被她拿起來直接就砸了,就砸在夏仁貴的腳下,驚得他往後一跳,看著夏暖的臉色漸漸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