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麗蕓沒死, 當然,她也遭了不少罪就是。
也不知道蒙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硬生生將她的破開了她的肚子, 不過出乎意料地是, 他只喝了簡麗蕓一點血, 卻沒有傷到她的內臟。
如果龍弄再晚回一段時間, 那簡麗蕓就會因失血過多而涼透了, 不過也不知道是她的幸運亦或者是不幸,今天,龍弄回來的不算晚。
在醫生趕來之前, 他簡單的清理了一下現場,不過鑒于簡麗蕓出血量頗大的緣故, 等到醫生到來時, 他的清掃工作也只是進行到了讓地板上沒有流動的鮮血。
而在此期間, 蒙笑一言不發,只是呆呆地看著龍弄拖地擰布, 是不是喉嚨里還會響起幾聲咕咕聲,似乎在提醒著龍弄他還活著。
龍弄沒有和他交流。
他沒有責罵蒙笑不孝弒母,也沒有詢問蒙笑前因后果,當然,他也沒有安慰呵護蒙笑。
他只是再一次袒護了蒙笑, 替他擦起了屁股。
效率高速到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否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
……
來接簡麗蕓的醫護人員應該是早就被打過了招呼, 開門見到那慘烈的現場畫面以后, 他們不但沒表現出吃驚慌亂, 甚至于在為簡麗蕓簡單處理傷口后, 還提點了龍弄該用什么清理血跡更干凈,等到了他們將簡麗蕓抬下樓后, 龍弄這才開了口。
“我先去醫院看看,”說著,他溫柔地將蒙笑抱回了臥室,“睡吧,沒什么問題是解決不了的。”
蒙笑沒有回應他,只是睜著雙眼,直視著天花板。
他似乎在觀察著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看。
“晚安。”龍弄親吻了他的額頭,而后將手蓋在了他眼睛上,這一次,蒙笑終于如他所愿閉上了雙眼。
蓋上被子后,就在龍弄準備離開時,他忽然感覺身后傳來微弱的阻力,龍弄轉身,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角被蒙笑揪在手中。
“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龍弄撫摸著蒙笑的臉頰,柔聲道,“還是有什么想要我為你做的?”
青年并沒有回應他,緊閉的雙目中,卻突然流下了兩行眼淚。
須臾,蒙笑松開了龍弄的衣角。
“太可憐了。”龍弄悲憫地說。
說話時,他臉上的笑意,溫柔到近乎恐怖。
***
簡麗蕓是在第二天下午才恢復意識的。
雖然蒙笑沒有取走她身上的零件,不過主治醫生看她可憐,正好肚子又被剖開了,干脆本著人道主義精神,直接幫她把闌尾切除了。
從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擔心自己得闌尾炎了。
剛蘇醒的簡麗蕓表現得極為慌亂,雖然因為麻藥藥勁以及手術的緣故無法進行劇烈運動,不過她卻仍然□□地硬撐著試圖下床離開陌生的醫院,順便擺脫陌生的醫護。
只可惜,事與愿違,她的抗爭行為最終以刀口開裂而結束,最后,簡麗蕓再度達成了手術室一游的偉大成就。
雖然她的行為愚蠢至極,不過從結果上來看,卻還是值得肯定的,因為她成功地引起了龍弄的注意。
就在她第二次被推出手術室時,龍弄擺放了她,在進行了長達十五分鐘的交流后,簡麗蕓提出了想要和蒙笑見面的請求,對此,龍弄表示他很樂意幫簡麗蕓帶話。
而就在談話結束后,簡麗蕓的兒子——趙瑞麟接到了自己母親因胃出血以及闌尾炎而手術住院的消息。
至于簡麗蕓的老公……
正在國外出差的男人直接一通電話給了趙瑞麟,囑托他照顧好自己母親,絕口不提回國看簡麗蕓。
龍弄電話過來時,他正在喝牛奶。
睡了不知道多久,等到蒙笑醒來的時候他只覺得饑餓難耐,可是直到他簡單做了飯菜,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將它們吃進去。
倒不是因為心煩意亂而無法進食,現在的蒙笑,根本已經不想再思考了。
他不吃東西,純粹是生理抗拒而已。
無奈,他只能揉著自己的肚子喝了杯水,也因此,他這才發現現在的自己更喜歡流體食品。
于是,他就抱著一大盒牛奶,坐在沙發上,邊喝奶,邊看著地板,思索著該用什么清洗劑才能將已經凝固了血跡徹底清除。
客廳內線香的濃烈已經因為開窗通風的緣故散去了大半,也因此,能隱隱約約聞到血腥氣,這讓蒙笑總是忍不住抽動鼻子,試圖捕捉這氣味。
或許他精神已經出了問題說不定,他竟然會覺得這味道好聞。
就在蒙笑胡思亂想之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她醒了,想要和你聊聊。’蒙笑聽到龍弄說。
她竟然還活著嗎?
蒙笑也不知道是該感到歡喜還是該感到悲傷。
“哪家醫院?病房號。”話一出口,蒙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格外沙啞。
‘你聲音怎么了?’龍弄問道。
“可能是受風著涼了。”蒙笑扔掉了牛奶盒,擤了下鼻子,“我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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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簡麗蕓以后別急著走,我幫你預約大夫,你最近身體一直不好,正好一起檢查。’
“也好……”蒙笑踉蹌著走到門口,突然道,“也幫我順便掛個精神科吧。”
就連關門聲,也是分外無力。
……
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樓;不記得自己是乘坐了什么交通工具到的醫院;也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摸到了病房,等到蒙笑恢復意識時,他已經站在了簡麗蕓病床邊。
豪華單人間病房內,此時已經擺滿了大量水果補品,甚至于,還有幾個花籃。
見蒙笑來了,麻藥勁剛過的蔣麗云虛弱地指著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來。
椅子上仍有溫熱,想來之前坐的人應該是剛離開不久。
“你開心點了嗎?”蔣麗云問道。
隨后她嘶了一聲,捂著肚子說:“我倒是覺得開心了很多。”
“為什么?”蒙笑面無表情地問道。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欠你什么,可是偏偏,你們,包括我父母,都覺得我欠你很多,應該彌補一下。”簡麗蕓看著蒙笑,眼中盡是得意,“現在,誰還能說我欠了你?”
蒙笑無語,冷眼看著她。
沒錯,她不欠他,明明是他欠她一條命。
現在,是兩條命了。
“雖然你把我打到胃出血住院,可是錢、房子、車、工作,我都不會收回去。”簡麗蕓說,“你放心,我也不會起訴你,雖然我覺得你有必要進監獄漲漲教訓,可是怎么說,你都是我兒子。”
“胃出血?”蒙笑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你是胃出血?”
原來最終,龍弄和簡麗蕓是打算將此事定義為是他將簡麗蕓打到胃出血住院么……
蒙笑啼笑皆非。
看來他們應該是做了什么利益交換了,也不知道龍弄有沒有被這個女人拿捏。
“不然呢?”聽到蒙笑這么問,簡麗蕓既驚且怒,“難不成你還以為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蒙笑沒有回答她。
“畜生。”咬牙切齒地罵了這么一句后,簡麗蕓卻似突然被卸了力氣一般,原本可怖的臉,瞬間又變回了虛弱的模樣。
開門聲響了起來,簡麗蕓看到鄭瑞麟正緩緩地向病床靠近。
他和蒙笑不愧是兄弟倆,板著臉時,面部表情都是同樣的讓人不寒而栗。
“蒙笑,咱們倆的母子緣……”在鄭瑞麟的攙扶下,簡麗蕓坐了起來,“從今天起,算是盡了。”
‘原來是在今天盡的嗎?’
蒙笑怔怔地想。
不是在十幾年前,而是在今天啊……
“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我是真的不想讓你進監獄。”說完,簡麗蕓閉上了雙眼,依偎在鄭瑞麟懷中抽泣著。
鄭瑞麟沒有言語,只是緊緊地抱住了簡麗蕓,時不時輕輕拍兩下她的后背,防止她太過激動而咳嗽。
沒有同樣沒有言語,只是如來時那樣,以近乎于飄的方式,腳步虛浮地走出了病房。
“先帶我回家好嗎?”
剛出房門,他便倒在了等在一旁的龍弄懷里。
“在看醫生之前,我想先回家。”他哀求著。
“好。”
龍弄尊重了他的請求。
下午三點,正是陽光最盛的時候。
蒙笑右手拿著拖布,左手拎著桶,微微一斜,桶里的水瞬間落在了地板上。
很快,便擴散開來。
一遍、兩遍,他擦得很仔細,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茶幾上擺放著一把小刀和一塊小布,那是他準備等會兒用力摳掉地磚縫里的灰土以及其他死角的。
從暗紅色到紅色,再到櫻粉色、粉色,隨著血跡純度不斷降低,地板磚也漸漸恢復成了以往的白色。
就在他擦完客廳沒多久,陽光便帶走了水汽,至此,簡麗蕓留給他的,也只有那一桶粉色的拖布水了。
“你想吃什么?我馬上去做。”蒙笑拎起了桶,笑著問龍弄道。
然而,不等龍弄回復,他就已經走進了衛生間。
隨后,衛生間內傳來嘩啦響聲,是蒙笑將那桶拖布水倒進了馬桶里。
血水,轉著旋兒消失在眼前,就在它們徹底消失那一刻,原本笑容滿面的蒙笑突然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