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早已暗的無星無月, 幾盞燈籠孤零零的被掛在走廊的柱子上,照不亮幾步路。
他慢悠悠的往前走,一路面無表情, 直到走到音鬼的住處才停下來, 音鬼早已回到了屋子里, 里面燈亮著, 他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一個飛身上了屋頂,揮手化開一方雪層,就冒著不曾停過的大雪如坐在溫暖的屋子里一樣安穩的坐了下來。
這差不多算是焚天宮的中心, 離宮主的住處并不很遠,坐在這么高的地方, 左右看看, 就能把整個焚天宮都收進眼里。
然而這樣黑暗的夜, 其實根本看不清焚天宮的全貌,雪裹著磚瓦, 到處都是雪層反射出燈火的冷光。
這地方不大,他閉上眼都能把它分毫不差的走上一遍,也沒有太多的人,連原來的十分之一都沒有,這還是聽他故去的師父說的, 那個時代, 整個西域沒有人不知道焚天宮, 也沒有人不想成為焚天宮的弟子, 即便它的名聲在中原早已惡劣到了將不睡覺的孩子嚇睡的地步。
而現在, 也許他們這一代人過去之后,焚天宮就徹底不會存在了吧。
北極星都有被烏云遮住的時候, 又何況一個早該滅亡的教派。
宮主這家伙,看似握在手心里,可也算不上什么省油的燈,不過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罷了,如果不是阿音的兄長……
他想著,視線就自動移到了玉室的所在,隨后忽然站了起來,躍下房頂,朝著玉室走了過去。
十七年了,即便音鬼從未阻攔過他,甚至邀請過他一起來這里看看她昏睡的兄長,他都是拒絕的,這里就像他和音鬼之間的最后一道屏障,十七年前,阿音是因為這個人而來,這十七年也是為了這個人而活,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人,他等了十七年,只等玉室里的這個人醒過來,他一直以來的默默的守護與關愛才算完滿,他才能毫無顧忌的把對她的感情說出來。
屋子里常年放有夜明珠,此刻依然亮如白晝,透過窗戶發著光,像是這整個焚天宮的一顆明珠一樣。
門上并沒有上鎖,然而卻沒有人敢輕易進入,里面布滿了陣法,錯一步都是死。
他毫無顧慮的進了門,目之所及全是完全中原化的擺設,紫檀書桌,鋪開的宣紙,擺放整齊的文房四寶,織錦流蘇的帳簾,靠墻而立的雕花書架,上面滿的毫無縫隙的書,白瓷描金的花盆,細挑鏤空的烏木花架,長勢甚好的君子蘭,手藝精湛的羊脂玉面屏風……
他的視線在屋內一一掃過,最后停在墻上掛著一幅畫上,丹青妙筆,線條流暢的勾勒出一個少年的身量,有著和真實的音鬼幾近相同的臉,卻是黑發黑眼,手上拿著一本翻開的書,笑的溫潤如玉。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
他盯著畫上的人看了很久,又想想音鬼的樣子,最后忽然無奈的笑了笑,往離畫旁三尺距離掛著的長劍看去——那是一柄幾乎都要看不出原樣的劍,劍鞘早已破爛的猶如廢鐵,上面臟污一團,離近了有些幾乎聞不到的干涸血腥味,卻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悲重感。
他伸手把劍摘了下來,握著殘破的劍柄拔出劍身——卻是斷的!
他有些訝然,傾下劍鞘將留在里面的另一半倒出來,和留在劍柄上的劍身拼接,卻發現那斷痕處早已不是平整的樣子,縱觀整個劍身,劍刃早已卷的不能再發揮作用,恐怕扔回火爐重鑄,鑄劍師都不愿接手。
然而,即便是這樣,這劍所發出的寒氣也不是一般名劍所能比擬的。
他略一轉動思緒,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這究竟是經過多少拼殺才會讓一把質地如此上乘的劍殘缺到如此地步!
他再次看向畫上的少年——這是他的劍吧?當年,他就是拿著這樣一把劍,護著阿音從中原到了荒原界?
他想起音鬼那夜夜重復的噩夢,那每一次痛哭悲傷的樣子……她是不曾跟他說過她的身世的,但從當年初見她的樣子以及這些年的相處來看,也不難猜出這一路經歷了多少磨難。
連被護著的她都傷的那么重,足可見這個以保護者姿態存在的人,究竟受了比之重多少倍的苦難,這么舍命而不顧一切的庇護,哪怕是親人,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所以阿音才會那么拼命的要修習冷風曲,讓他醒過來吧!
心口有些鈍痛,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所做的實在不值一提,和她的兄長一比,簡直微不足道的如同塵沙。
他恭敬而小心翼翼的將劍放回原處,極想見見這個素未謀面的人。隨后走到書架前,想了想,從第三排中間抽出了一本書,極輕極輕的咔一聲,書架前的地面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人寬的地道。
他抬腿順著階梯往下走,三折四拐,每一個轉彎處都有一道機關封印,巧妙而狠毒,解不開就是死路一條。
然而,他每一個都解開了,因為每一個,音鬼都很詳細的跟他說過。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不管她是不是如他愛她一樣的愛著他,可至少,她對他有足夠的信任。
溫和的暖氣與外面的冰天雪地天差地別,連最后一道石門都是溫熱的,他毫不猶豫的推門進去,帶著香氣的暖風,封存了多年朝他撲面而來。
他迎著這些浸透皮膚的溫暖看向玉床上那個睡著的男子,驀然覺得一陣不真實的恍惚。
床上沒有畫上少年的影子——那個畫上的少年,已經長成和他身量差不多的青年了。
——昏迷了這么多年,竟然真的還在生長!
他怔了一瞬才繼續往前走去,然后低頭看著男子的臉,完全就是真實的音鬼男裝時的樣子,只是眉宇間比她多了一股溫和的英氣。
他沒有看很久,四下看了看,見除了男子躺著的玉床之外,沒有地方可坐,就直接坐在了地上,盯著四周墻壁上嵌著的無數夜明珠,緩了緩開口道:“我不知道阿音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我叫月生,是你躺在這里的十七年以來,代替你陪在她身邊的人,你雖然一直在昏睡,但也是有意識的吧?”
床上的人當然不會回答他什么,月生覺得自己有些發瘋,卻還是繼續道:“我沒想過我能見到你現在的樣子,即便阿音從沒阻攔過我來見你,我也從沒想過,我本是想等一切都完結了,你醒了之后再跟你見面的,而我現在會來……就是忽然覺得該跟你見一面了.......想跟你說幾句話......”
他露出了一個有些迷茫的表情,卻旋即消失,繼續道:“阿音不曾說過你跟她的故事,死守著這些過往瘋了一樣的修習冷風曲,想讓你醒過來,其實在見到你以前,我從來都不相信,你還能再醒過來,你已經昏迷了這么久,不吃不喝的,怎么可能再醒過來呢?甚至我一直在想,也許將來某一天我會見到你的尸體,也可能永遠都不會和你見一面,可是,我現在看到了,你竟然還在生長,竟然已經長成一個成年男子的樣子了。”
阿音一定會笑的跳起來,她小時候是不是就是那樣的?會跟你笑,跟你撒嬌耍賴,像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但在這里的這么多年,她幾乎沒有笑過,都是為了你,我看著她每夜被噩夢驚醒,看著她因為夢見你痛哭失聲,就像執念一樣,將你化成了她靈魂里的一部分,未到這里以前,我其實,一直都很嫉妒你!”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床上男子的睡臉:“之前我曾無數次的想過,如果你不是阿音的哥哥,如果你為她做到這一步不是因為親情,我一定會殺了你,挫骨揚灰,不給你留下一絲再活過來的機會,可你偏偏是她哥哥,我無法取代你的位置,你最多也就陪了她五年吧?可我在她身邊十七年,卻永遠也抵不過你這把命搭上的五年。”
“然而,就在剛剛我看到你那把劍的時候,我卻釋然了……你是個值得敬佩的兄長,如果換做是我遇上和你一樣的情況,也許,在劍斷的那一刻我就會放棄,我沒有兄弟手足,只有一個撿我回來的師父,而師父教會我的,從來都是以利己為先,直到遇上阿音,我開始變得什么都為她去想,然而,那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和親情毫無關聯,所以,我一直無法理解親人間的這種羈絆是什么……”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們一定遇上了不少高手的圍剿,也一定殺了無數人吧?那么好的一把劍,你都把它用成了那種樣子……而那時,你大概十四五歲?”
他閉上眼想象了一下那種場面,忽然笑了,有些無奈和頹然:“也許和你比起來,我做的還是太少了,但是你信么,你可以為了阿音去死,我也同樣可以,甚至魂飛魄散永不超生我也在所不惜。”
“她又去中原了……應該告訴你了吧......這一次,她去了結一切,了結你們這十七年來的一切恩怨。”
絮絮叨叨,他像終于遇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一般將這些年不敢對音鬼說出的話全都說了出來,說他跟她的初見,說這些年音鬼的成長,說她怎么從一個小孩子長成了現在的魔教第一殺手,說他的計劃,說他的愿望,說他設想的未來……
直到身子坐的有些僵疼,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動著發麻的身體站起來,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男子的臉,揚唇笑了笑:“還有很多話沒告訴你,你空缺的這十七年發生了太多的事,等你醒了,我要和你喝一杯,那時候再說吧…….”
“到時候,我可能要叫你一聲大舅哥,不要舍不得阿音不讓她嫁給我啊!”
他說完又看了冰室一眼,唇角有抹不去的笑,隨后轉身走了出去,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各處的機關封印,確認沒有損壞后,才回到了原先的屋子,又將門關好,回了自己的住所。
而另一邊,沫白已經醒了,正半靠在床上低頭等著宮主問話,她的臉色沒有一絲好轉的跡象,依舊慘白如金紙,惴惴不安的咬著嘴唇。
宮主的臉上已經沒了剛剛在地牢時的憤怒,他在侍從的服侍下洗漱完畢,隨后上了床一把將沫白抱了起來摟在懷里,手摸了摸她泛冷的臉,開口道:“夫人,你不解釋解釋嗎?”
沫白渾身一僵——他一向叫她的名字,只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叫她夫人。
她不安的攥緊手,頭越來越低,隨后哽咽道:“就是西涼說的那樣,我想殺音鬼,不顧焚天宮的死活。”
宮主點點頭順了順她的頭發,催促道:“還有呢?你不是不顧大局的人,怎么會這么做?”
沫白咬咬嘴唇,卻突然渾身發起抖來,在宮主懷里蜷成一團,怎么也不開口。
宮主也不急,拍著她的后背安撫著,等了半晌見她似乎真的不想說,開口道:“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么?那時候父親已經被冷風曲反噬的走火入魔,天天逼我修習冷風曲,而我又沒有術法根基,受不了那么嚴酷的修習方法,達不到他的要求,所以常常被虐待,每一次我都被打的站不起來,那時候沒有人敢過來扶我一把,只有你哭著求父親停手,去月生的師父那里找藥,然后抱著許多藥瓶跑回來,一邊哭一邊給我上藥,給我做我喜歡吃的東西,那段歲月里,我每天最想的就是看見你,就像活在地獄里冤魂突然見到了神明一樣,只要看見你我就得救了,后來時間長了,我被父親打的開始神智失常,像個瘋子一樣胡鬧,更沒有人愿意理我,還是只有你肯陪在我身邊,不停地去求月生的師父治好我,這是什么地方啊,中原人口中的魔教,沒有規章紀法,一個個心腸黑的不見天日,都巴不得我死了這焚天宮后繼無人就能落到他們手上瓜分呢,如果不是你一直不曾放棄我,我也許那時候就任由自己瘋下去死了才好,直到我終于好了一點,蒼鳶閣就帶著七大門派來圍剿焚天宮了,父親死在了柳無涯手里,在西域呼風喚雨的教派被付之一炬,什么都沒剩下,我還清晰的記得那場大火,那些一副正義嘴臉的中原人拿著火把點燃焚天宮的樣子,父親渾身是火的抓著我讓我復興焚天宮,滅了蒼鳶閣,那么瘋狂,連死都不讓我安生,你不知道我當時多想就著那場大火一死了之,如果你沒有拼命拉著我,也許我就那么死了也不一定,之后我又大病了一場,瘋了很久,再清醒過來就到了這里,這地方是你建的,我頭腦清明的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想,中原人把我們欺壓到了這個地步,哪怕只是想讓你過回原來的日子,我也要復興焚天宮,讓蒼鳶閣從武林徹底消失。”
他的手再次覆上她的臉,緊緊的貼著,聲音變得溫柔:“這些你都知道,你那么愛我,你也恨中原武林,這些年你一直都在我頹喪的時候鼓勵我,怎么會輕易要毀了焚天宮呢!”
沫白被這一句話戳的僵硬,突然爆發出一聲啜泣,繼而大哭起來。
宮主任她哭,手拍著她的后背一下下安撫著,一如多年前他傷的不能下床時,她無聲的陪伴。
“月生從來不相信你會真的給音鬼長生玉,這么多年他們太過囂張,音鬼從一開始對你的聽從到現在根本不把你看在眼里,他們一步步架空你的權力,拿你的病做要挾…...我怕音鬼練成了冷風曲之后終有一日會殺了你……所以……”
宮主不由失笑:“所以你就傻到想了這個蠢辦法,讓黑狼派手下在中原襲擊音鬼?呵,沫白,你忘了我為什么要把音鬼帶回蒼鳶閣了嗎?那丫頭再不把我當回事,沒有讓她哥哥醒過來之前,哪怕如鬼一般的活著也絕不會有一絲死的念頭,更不會輕易殺了我。”
沫白哽咽著咬了咬嘴唇,把頭埋進膝間,悶悶道:“也許可以……只要你能好好的……什么我都可以試試……”
宮主輕笑了一聲抱著她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抬手抹了抹她的眼淚道:“小笨蛋,放心吧,月生不敢對我怎么樣,他以音鬼為一切,而音鬼最重要的東西,卻牢牢的攥在我的手心里呢……想要讓玉室里的那個人醒過來,我要的沒做到,哪那么容易就讓他們得逞!”
黎協心神不寧的坐在椅子上看著手里的信,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的字。
“皇上審問了丞相,太子那邊有麻煩了。”
將信紙放下之后,他對身邊的黎葉說道。
黎葉瞥了他一眼,沒什么表情,也沒答話,師徒兩人保持這樣的狀態已經長達十七年,自從黎琴和黎音去世之后,這個瀾山派的大弟子就再也沒有正眼看過他師父一眼。
而或許是出于愧疚,或許是不愿放棄根基這么好的弟子,黎協這些年去哪兒都會帶著他,什么事都會和他說一說,哪怕黎葉要么不回答,要么決絕的諷刺。
黎協嘆了口氣:“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太子是斗不過敦孝王的,我當年造了孽,也活該是這樣的下場。”
黎協冷笑一聲:“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葉兒,這么多年了,你真的就不能原諒師父嗎?瀾山派掌門的位置終究是要給你的,阿琴和黎音已經死去那么多年了,你又何必一直如此,你難道真要看到師父遭了報應才甘心?”
黎葉聞言眸間溢滿怒色:“你遭報應是活該!阿琴和音兒做錯了什么要遭受你身為生父殘忍的追殺?音兒天賦異稟有什么錯你為了攀權附勢聽信姜滟的讒言對她遭受毒害視而不見?師母又有什么錯你如此狠心讓她在承受喪子之痛的時候被休出瀾山派!阿琴和音兒是死去那么多年了,可我還活著,我會選擇留在這里,就是要替阿琴守著他的掌門之位,替他和音兒看著你最后落一個什么下場!”
他說完咣一聲推開門走了出去,留下黎協滿臉頹色的坐在原處,看著大開的房門痛苦的垂下了頭。
十七年了,報應終是要來了。
黎葉出了門之后就四處亂轉,壓抑著心底的怒氣,不知不覺間去了蒼鳶閣的后山林。
驀然遠處悠揚的笛聲傳來,曲調婉轉又高亢,分外動聽,卻也讓他心頭一震,極為熟悉。
他循著笛聲往后山跑去,遠遠看見樹林中心的亭子里,岑琴側對著他在吹笛。
時光剎那間相隔了十七年回到從前,仿佛瀾山派的桃花林里,年幼的黎琴抱著黎音坐在樹上,吹的也是這首曲子。
“阿琴。”黎葉恍惚的叫道。
岑琴聞聲放下笛子轉過頭來,看了黎葉一眼,笑道:“葉公子又認錯人了吧!”
黎葉瞬間回神,抱歉的笑了笑,走到岑琴對面坐下道:“是啊,又把岑公子認錯了,我故去的好友在世時,也時常吹奏這曲《不離歌》。”
“那可巧了,既與我長相相似,又和我同樣喜歡吹奏《不離歌》,這么一說,我都懷疑是不是我曾失過憶,忘了自己是誰。”
“我也希望是,不過岑公子如此高人,與他終是不同,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與他相似的人一面,上天待我也算不薄了。”
岑琴的眼睛眨了眨,瞳色流轉,看著黎葉道:“聽公子那日的話,你的朋友黎琴,似乎不是傳言那般病死的?”
黎葉一怔,似是想回避,卻還是開口道:“我不清楚,當時我不在場,回來時他已經被下葬了,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尸體,這些年來,總是存著幻想。”
“人之常情,公子若不介意,咱們倒可以交個朋友。”
然而,黎葉在震驚之后卻笑著拒絕了:“承蒙岑公子厚愛,但還是算了吧,如今形勢如此,還是不拖累公子的好,若將來大局定下,咱們還都安好,我再高攀不遲,打擾了這么久,實在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
“葉公子慢走。”
直到黎葉走遠,岑琴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笑了笑,輕輕道:“很快你們就能相見了。”
柳星嵐和紫笛在房里坐著,兩人一人面前一杯茶。
“過幾日敦孝王會來,師父讓我過來跟你說說到時讓你露面的事。”柳星嵐開口道。
紫笛點頭:“嗯。”
“不能給音鬼說好話是肯定的,只是想讓你表個態,師叔弟子的事還沒解決,現在所有人都懷疑那兩個西域人和你有關系,如果你這時不能站出來說話表明你的立場,總會有人對你下手的。”
紫笛微微一頓:“我知道,放心吧。”
“這幾日小心些師叔,他那人不比師父顧大局,我怕他會報復你,有什么動靜就去找師父,或者我和岑琴都可以,另外,我估計敦孝王到了之后,很快就要去西域了,你得做好準備。”
“好。”
“那就好好休息吧,別多想,桃鳶的事已經過去了,她希望你一切都好。”
紫笛的神色登時萎頓下去,輕輕道:“嗯。”
柳星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
不想柳星嵐前腳剛走,未等一刻,岑琴竟推門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個瓷瓶,進門之后放到了桌上,盯著紫笛道:“這幾日你情緒波動太大,我怕金針取出對你身體有影響,給你拿點藥過來補補。”
紫笛有些懵的盯著岑琴,呆了會兒才說道:“謝謝。”
岑琴笑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坐在凳子上問道:“還是覺得我很熟悉?”
紫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嗯。”
“大概是跟你認識的誰有些地方像吧!”
紫笛聞言像是被點醒了什么,盯著岑琴仔細看了看,最后低下頭道:“我覺得你和音姐姐有點像,不過你們長得一點都不一樣。”
岑琴眼里盈滿笑意:“你這么喜歡音鬼嗎?”
紫笛很認真:“她對我非常好。”
墨黑的眼睛一轉:“那她要是騙了你呢?”
不想紫笛一點猶豫都沒有道:“她騙我也一定是為我好。”
“呵......”岑琴笑了,伸手摸了摸紫笛的頭,起身道:“你這孩子脾性好,將來可別變壞了,藥一天吃一顆就行,都吃完,別斷開,我走了。”
他說完人已經到了門口,紫笛一直看著他,直到門被關上,他拿起桌上的藥瓶看了看,像是打消了疑惑:“音姐姐向來不用帶花的瓷瓶。”
“我被帶回中原,她一定很著急吧!千萬別來找我啊,也是,毒發了,她現在不一定能恢復,月生大人會好好照顧她的。”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最后嘆了口氣,從瓷瓶里倒出一顆藥吃下去,隨后去床上睡了。
另一邊,柳星嵐回到住處看岑琴的房間空著,眉頭皺了皺,琢磨著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兒,不料沒過多久岑琴就回來了。
兩人一碰面柳星嵐就問道:“看你沒在房里,去哪兒了?”
“給你師弟送了點藥,怎么,看不見我心里不踏實啊?”
柳星嵐撇嘴:“我是怕你在蒼鳶閣轉丟了。”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笨。”
兩人說著已經進了岑琴的屋子,柳星嵐自顧自倒了杯水:“師父給敦孝王送了封信,過不了幾日,敦孝王大概就會來了。”
岑琴勾了下嘴角:“閣主倒是精明,很識時務嘛!”
柳星嵐不以為然:“反正也是跟敦孝王脫不了干系了,不如順水推舟,表個立場,何況黎協那里,看他見到你的樣子,似乎心結不小啊,估計他也不敢來幫太子拉攏你。”
岑琴的眼中波光流轉,不置可否。
“事情進展的太快了,這才幾天,馬上就要去魔教了。”
“早完事早踏實,夜長夢多,你師叔這樣的,咱們拖一天,他就有可能折騰出別的事端來,不如早早帶著他一起去西域解決,而且那兩個西域人,你不覺得來的太巧了嗎?咱們回來的路上,可沒有人跟著。”
柳星嵐的臉色頓時變差:“你的意思是......”
“也許是你師叔自己找來演戲的呢?我猜閣主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什么時候跟我師父這么心意相通了?”柳星嵐盯著岑琴的臉有些幽怨道。
岑琴一臉的僵硬,隨后眼一瞇道:“我這是聰明,你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明明就是,說悄悄話也不告訴我。”
“你幾歲啊柳星嵐?”
“三歲半。”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