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的肩膀無力地塌了下來,她掙脫元野的手,轉(zhuǎn)身抱住了元澤。
“你們……你們一定是搞錯了……”她滿臉地不敢置信,喃喃自語著,“怎么會是小澤?怎么會是他!?”
丁鵬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元澤涉嫌一樁殺人案,我們要帶他回局里接受訊問。”
聽到這個罪名,元澤的臉一下子變成了灰白色。
終于還是敗露了嗎?他掩飾得那么好,掩蓋了那么久,居然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這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萬念俱灰。
家人沒有了,父親對他已經(jīng)絕望,弟弟視他如仇敵,就連他的親生兒子,也不愿意再親近他。
財富沒有了,他的錢本就是父親給的,現(xiàn)在真相被揭露,他還有什么理由保住自己的財富?
一無所有的他,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沒有看到他絕望的神態(tài),顧以秋則被丁鵬的話徹底震驚了。
殺人案!?
這三個字仿佛三根鋼針,瞬間把顧以秋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想起鄭美琳的那封信,想起元野剛剛說過的那些話,整個人頓時陷入了瘋狂。
“不!小澤沒殺人!鄭美琳不是他殺的啊!你們不是查過了嗎?鄭美琳是自殺的,跟小澤一點兒關(guān)系也沒有啊――”
因為尖叫,她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嘶啞,臉上再也沒有了素日里貴婦人的雍容華貴,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要被抓走,心痛欲絕的母親。
不明白她在說什么,丁鵬微微皺了皺眉頭。
想起眼前的女人畢竟是位首長夫人,他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這個案子的死者叫曲洪安。”
曲洪安?
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名字,可是并不妨礙顧以秋意識到,這是一樁殺人案。
又是一樁人命案?她看著身邊的元澤,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嗎?這一樁又一樁的人命案,難道真的是他做的嗎?
顧以秋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發(fā)著抖,她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或者,她也不關(guān)心誰死了,她唯一關(guān)注的,是自己的兒子要被警察抓走了!
不!她不能讓他們在自己面前抓走元澤!
她顫抖著伸出手,似乎想要搶過丁鵬手中的拘傳令,將那張要把自己兒子送進大牢的紙撕個粉碎,可是她的手剛伸到半空,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媽。”元野強壯有力的手扶住她即將倒地的身子,俊朗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他只是叫了一聲,就再也沒說任何一個字。
這一聲媽,已經(jīng)足夠了。
他要喚回顧以秋的理智,提醒著她,無論她做什么說什么,都已經(jīng)無力回天。
望著小兒子那張冰冷的臉,顧以秋只覺得身子一陣陣發(fā)冷。
她不是傻子,她明知道元野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她就是不愿意相信。或者是,她即便相信了,也不能看著元澤被送進監(jiān)獄,為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
作為一個母親,她的理智無法戰(zhàn)勝情感。
“小野,你勸勸他們……”她眼中含著眼淚,祈求地看著元野,“他是你大哥啊,你不能讓他們把他帶走啊--”
握住她手臂的大手緊了緊,可是元野卻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這么沉默地看著她。
顧以秋養(yǎng)了他二十年,怎么會不知道他的脾氣。
他是不會為元澤求情的,更何況,元澤做了那么多對不起他的事。
哀求的目光轉(zhuǎn)向葉姿,她雙腿一軟,差點兒給葉姿跪下:“小葉……”tqR1
要不是元野及時拉住了她,可能她就真的跪下去了。
葉姿也嚇了一跳,不管與公與私,她都不可能受顧以秋的大禮。
她更不能因為顧以秋的阻礙,就放棄自己的責(zé)任。
小臉繃得緊緊的,葉姿狠下心腸,不去看顧以秋乞求的表情,沖身后的同事?lián)]了揮手:“把嫌疑人帶走。”
丁鵬等人走上前去,锃亮的手銬咔噠一聲,利索地銬住了元澤的雙手。
看到眼前這一幕,顧以秋再也忍受不了了,尖叫一聲就暈倒在元野的懷里。
葉姿擔(dān)憂地看了過去,正好迎上元野沉穩(wěn)的眼神。
沖她揚了揚下巴,元野示意她帶人先走。
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留下來,葉姿只好點點頭,帶著被銬住的元澤往外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說話的元澤忽然開口了:“等等。”
丁鵬看了葉姿一眼,葉姿猶豫了片刻,微微頜首。
元澤緩緩地轉(zhuǎn)向了元野,兄弟倆的目光在空中交錯著,碰撞出無聲的電光。
嫉妒的,仇恨的,卻又交錯著痛苦的復(fù)雜神情,在元澤臉上交替出現(xiàn)。
或許這些年來,元澤第一次沒有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終于露出了真實的感情。
“那場比試,到底還是我輸了。”蒼白的唇角扯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他眼眸悲涼而落魄,“朗朗……”
看著他欲言又止,元野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會好好照顧朗朗。”
元澤笑了笑,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顧以秋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他的身后,跟著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刑警。
大門口,元振興依舊站在那個位置,仿佛從警察一進屋,他就再也沒有移動過。
經(jīng)過他的身邊,元澤向他深深地鞠了個躬,一言不發(fā)地走了出去。
看著兒子頭也不回地離去,元振興的脊背仿佛瞬間變得傴僂了,順著厚重的紅木門滑了下去。
是他錯了嗎?從一開始,他就不該設(shè)置那場比試。
他以為商場和戰(zhàn)場一樣,需要比賽才能夠做到優(yōu)勝劣汰,可是他卻沒料到,正是他自以為是的決定,害得自己的兩個兒子反目成仇。
他不想看到這個結(jié)果,可是這個結(jié)果卻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今,他的兒子被抓走了,他的家破裂了,他是家族的守護者,卻又親手把自己的兒子送進了監(jiān)獄。
元澤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閃著紅藍燈光的警車里,自始至終,他再也沒有回頭看自己的家一眼。
警車呼嘯著離去,元振興怔怔地望著空蕩蕩的院子,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他做的一場噩夢。
可是那些凌亂的腳印,卻又殘酷地提醒著他,讓他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
鋪天蓋地的大雨驟然而來,倏然而去,濕潤的地面上落滿了被打落的葉子和花瓣,零落成泥。
……
軍區(qū)大院門口,看著七八輛警車駛出大門,街角處的一輛黑色轎車里,雷宇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真他媽晦氣,原想著能借機整治元野一頓,沒想到還沒到一天,元澤就被警察帶走了!
燃了一根煙,他狠狠地吸了兩口,正要開車離去,手機忽然響了。
看到寫著老爺子三個字的來電顯示,雷宇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明知道接起來準沒好事,可是他還是不敢不接。
“爸――”電話才接通,他這邊一開口,就被一陣爆發(fā)的吼聲震得差點兒掉了手機。
“你這個小兔崽子,成天沒一點兒正事!”滿肚子怒氣的雷霈華,聲音大得似乎恨不能化作槍炮,把電話那頭的兒子就地突突了,“雷霆把什么都告訴我了!你他媽的差點兒害死你老子!”
雖然隔著手機,雷宇依然被罵得抬不起頭來:“爸,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閉嘴!”雷霈華聲如洪鐘,幾乎能穿破他的耳膜,“你懂什么?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啪的一聲,那邊摔斷了電話。
雷宇攥著只剩下嘟嘟忙音的手機,目光中充滿了恨意。
這么一來,他在家里又要被老爸老媽碎碎念好久了。而且他預(yù)感到,更嚴厲的懲罰還在后面。
那個該死的元澤,不但把自己栽進去了,還連累了他!
……
在葉姿的記憶里,接下來的是一段繁忙的時間,似乎所有的好事情被壓抑得太久,到了爆發(fā)的時候便一擁而上,爭先恐后地蹦了出來。
隨著元澤的被捕,關(guān)于玖天證券的謠言不攻自破,再加上證監(jiān)會出面,正式為玖天證券正名,不但之前鬧著要提取資金的客戶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更有越來越多的客戶建立戶頭,玖天證券的業(yè)績呈井噴狀態(tài)。
與此同時,謠言中那位攜款潛逃的高管高調(diào)回歸,面對媒體的蜂擁采訪鏡頭,他滿臉震驚和不可思議,解釋說只是去馬拉群島休個年假,怎么會有這樣可笑的謠言。
緊隨而來的,是玖天集團的股票連續(xù)漲停,在股市里再次掀起追捧的熱潮。
元澤的公司雖然不如玖天集團,卻也是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企業(yè),隨著元澤突然被捕,公司群龍無首,元野讓王特助去暫時接管了生意,有玖天集團在后撐腰,元澤的公司很快穩(wěn)定了下來。
“那邊的事情暫時由你全權(quán)負責(zé),記住,到那邊第一件事就是要核算賬目,所有財務(wù)和生意往來必須做到公正公開……”在元野身邊工作這么多年,王特助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這么不厭其煩地細心叮囑,每一個細節(jié)都考慮得無比周到。
說到最后,元野那張始終沒有一絲表情的俊顏終于露出一抹復(fù)雜的神情。
“……不管將來大哥會怎么樣,這份產(chǎn)業(yè)是留給元朗的,誰也不能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