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陸映亦跟韓磊見他們倆都沒有抗拒的意識,於是更加變本加厲、光明正大地開始撮合。
原本兩人一組的活動,漸漸變成了四人組。
四個人,原本就都熟悉,韓磊跟陸映亦更是從小打架長大的,很容易地,就成了至交的好友。
當然,爭吵也在所難免。陸映亦和韓磊每次爲了一件小事吵得不可開交時,就是吳筱桐和沈嘉言最頭疼的時候。
所幸兩個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人,通常只要又坐在一起,就能一笑免恩仇。
升入高二後,吳筱桐交出了那把主控室的鑰匙。接替她的那個女孩叫顧天藍,據說也是一介才女。
雖然有一些失落,可是她和沈嘉言已經不再需要靠一把鑰匙走近彼此。
他們現在是好朋友了,可以隨意玩笑打鬧。甚至也許在別人眼中,他們遠不止朋友那麼簡單。
原因大概就是陸映亦那張口無遮攔的嘴巴,經常衝進他們班就喊:“沈嘉言,你老婆呢?”
沈嘉言只是笑,他從來不否認,但是也從來沒有承認過。
吳筱桐心裡百轉千回的,常常自己跟自己較勁,又覺得這樣的關係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沒有女生敢再給他寫情書了。
相反地,姜曉辰越來越受女生的歡迎,吳筱桐常聽周圍八卦的女生說,今天又在哪看到他跟某個女孩吃飯,每一次聽到的名字都不相同。
不過,他對她總是異常的親切,有時候也會特意跑過來跟她說幾句玩笑。
轉眼又到了春季運動會,高一的時候,大家都還湊個熱鬧,到了高二,報名的人少之又少。
沈嘉言在班上動員又動員,還是沒有人報名。
一起吃飯的時候,吳筱桐問:“還是沒有人報名嗎?”
沈嘉言搖了搖頭,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裡,“男生的項目幾乎是我和姜曉辰全包了,其實也不能都參加,但總不能交張白紙上去,不太好看。女生的,現在還是空白。”
“哦。”
“筱桐?”
“嗯?”
“你參加吧!”
還沒等吳筱桐回話,旁邊的陸映亦嘴裡嚼著飯,搶著接過話:“她要是會跑100米,我就去跑3000米。她那運動細胞,你就別指望她了。”
“那算了吧!”
吳筱桐能聽出他語氣裡的失望,可是讓自己去跑步,不是丟人嘛!
想了一下午,終於還是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走到他面前,用全班都聽得到的聲音說:“我要報100米。”
沈嘉言驚訝地看著她填寫好報名表。
過了一會兒,就有幾個男生過來報名,接著幾個女生也過來報名。
她站在後面對他微笑。
陸映亦在知道吳筱桐報了名後,瞪大了眼睛,懷疑地看著她:“你故意的吧?想讓我去跑3000米?筱桐,別啊!”
旁邊的韓磊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笑道:“某人說大話,現在自食惡果了吧!我會幫你加油的。”
陸映亦作勢要打,韓磊已經先一步逃開。兩個人又像孩子似的在街上追打,剩下沈嘉言和吳筱桐在後面慢慢走著。
“謝謝你。”
他又說謝謝,可是她不喜歡他說謝謝,會讓她覺得生分。
“我什麼都沒有做。反正我也就走個過場,跑不好,可別怪我。”
“不會,我相信你。”沈嘉言笑。
相信?這一次,她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當時只是突然腦袋發熱,想著,自己在別人眼裡一向都是體弱的,如果連她都報了名,那他們總不好意思再躲著,置身事外吧?
這個想法,他也知道嗎?
比賽當天,吳筱桐萬分緊張。從小她就討厭體育,尤其跑步。
她一跑步就會緊張,更是從沒想過要去參加比賽。每次考試,她都是慢悠悠地跟在別人後面,也從不盡全力。
這次,真的是一時心軟,卻苦了自己。
她站在那裡,看到旁邊的人都在做著準備活動,自己卻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惶然無措。
然後她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對自己說:“別緊張,100米而已。我在終點處等你。”
吳筱桐點了點頭,站到起跑線上,深吸了口氣,聽到發令槍響,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顧往前衝。
跑到終點,果然看到沈嘉言微笑著望著自己,心又定了下來,跟著他回到他們班所在的區域。
休息了一會兒,姜曉辰滿臉笑容地走過來,說:“吳筱桐,你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竟然跑了個全組第一。我去看了成績,你還是現在爲止最好的。你休息一下,準備過會兒跑決賽吧!”
吳筱桐正喝著水,乍得聽到這句話就嗆在了那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覺得他在跟自己開玩笑。
她進決賽,怎麼可能?
站她邊上的沈嘉言輕輕拍了下她的背,她才反應過來,把嘴裡的半口水又咽了下去。
決賽的時候,吳筱桐更加緊張。
本來嘛,她根本沒有想進決賽,只想著把它跑完就好。可是現在,她是要代表班級去拿分的,尤其他們都知道了她的初賽成績,肯定都對她抱著很高的期望。
怎麼會糊里糊塗就跑了個第一呢?
算了,也不能現在棄權,只能硬著頭皮跑了。
第2次站在起跑線上的她在心裡跟自己說:“只管往前跑就行。”
隨著發令槍響,她已經第一個衝了出去,並且越跑越快,腳彷彿不受控制似地往前踩,前面沒有人。
就在快接近終點的時候,吳筱桐一個不穩,整個身子往前傾,然後就聽見自己身體落地的聲音,疼痛感霎時襲來。
她努力掙扎著想要爬起,手腳卻都使不上勁。
這次,臉丟大了。
委屈,疼痛,在看到沈嘉言的臉時,眼淚再忍不住掉下來。
“能自己站起來嗎?”
她聽到沈嘉言用很溫柔的聲音跟她說話,同時將手遞給了她。
吳筱桐點了點頭,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想借他的力站起。可是不行,右腳鑽心般疼痛,根本動不了。
沈嘉言皺了皺眉,轉身半彎下腰,低聲說:“上來。”
周圍的人漸漸散開,沈嘉言揹著吳筱桐,向醫務室走去。
“對不起。”吳筱桐在他的背上低頭說。
“對不起什麼?”
“沒拿到名次,沒給班裡加分。”她的聲音更低了。
沈嘉言輕笑,“你顧好你自己就好,誰叫你這麼拼命了?班裡加不加分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他說我們,他竟然用我們。好像他跟她原本就是一體。
幸好他在她前面,看不見她迅速漲紅的臉。
“吳筱桐,你是不是又胖了?”
“啊?”
“你重了。”
吳筱桐回憶了一下,感覺到這熟悉的溫暖,恍然大悟,“軍訓的時候,也是你揹我去的醫務室嗎?”
“不然,你以爲是誰?”
“沒,沒誰。”臉更加紅了。
原來他們在很早以前,就已經這樣靠近了。
她側著頭,看著他的側臉,這個人就是自己心裡喜歡著的沈嘉言。
現在他正揹著她,小心的,溫暖的,在他的背上,她覺得其實受傷也是很幸運的一件事情。
幸運是即使是一件壞事,也能產生令她快樂的結果。
吳筱桐因爲扭傷了腳,不方便走樓梯,就請了兩星期晚自習的假,白天也是父母接送。
其實她並不喜歡呆在家,因爲這意味著又少了能看到沈嘉言的時間,她已經開始喜歡有他存在的教室,習慣轉頭就能看得到他。
等到終於能再次坐在教室上晚自習的那天,她感到特別的興奮。
想到終於又能和沈嘉言他們一起回家,她就覺得歡喜,雖然那也只是短短的時間。
這兩個星期,他們幾乎沒有交集,她就快要忘了他們最後一次說話,是什麼時候,說的是什麼內容。
那天的晚自習,沈嘉言一直沒有出現。
吳筱桐在教室裡坐立不安。她不斷擡頭,不斷地失望。最後纔想起今天是週二,他應該是去了校臺錄影。
直到下課,他還是沒有回來。
吳筱桐收拾了書包,對站在門口等她的陸映亦和韓磊笑了笑,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她一直沉默,耳邊是陸映亦不住地抱怨:“沈嘉言怎麼回事,知道今天筱桐要來上課,也不早點回來。”
“那個叫什麼顧天藍的是不是對沈嘉言有意思啊,怎麼最近老看見她找沈嘉言。”
“筱桐,你可要把他看緊了啊。”
她有什麼資格看緊他呢?
吳筱桐只覺得頭痛萬分,什麼都不想再聽,也不願再去想。
午休時,只有她一個人坐在教室看書,中途有個女生走進教室來到她面前,禮貌地說:“麻煩你把這本書幫我交給沈嘉言,謝謝。”
吳筱桐擡頭看著面前這個女生,面容清澈,眼神閃著靈氣,她從沒見過現實裡還有這麼漂亮的女生,比她每週三在電視上看到的她還要漂亮。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見到顧天藍。漂亮自信、落落大方,是吳筱桐對她的評價;聲音也很好聽,沒有絲毫雜質,是她一直以來喜歡的。
可是除了這些,胸口還有種很憋悶的感覺,吳筱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對她點了點頭,說:“好,不用謝。”
明知道她不認識自己,卻沒來由地心虛,吳筱桐低頭繼續看書,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下午她叫住沈嘉言,把書遞給他,“中午顧天藍拿過來的。”
吳筱桐開始疏遠沈嘉言,總是拖著陸映亦先走,偶爾4個人走在一起,她也不再跟他說話。
她依舊跟陸映亦打打鬧鬧,跟韓磊有說有笑,唯獨對他不理不睬。
沈嘉言不知道她在氣什麼,更不知道如何去化解他們的問題,於是只能繼續僵持。
陸映亦問她,她也只是搖頭,因爲她自己也無法解釋這些莫名其妙的行爲。
她每天都自己跟自己較著勁,又覺得沒有人能理解。
顧天藍常常午休時跑來問沈嘉言一些問題,甚至偶爾找他一起吃飯,回家。
她眼見著顧天藍跟沈嘉言越走越近。
[hanako6]她覺得自己每天都在扮演著兩個角色。沈嘉言在時她故意大聲地笑大聲地說話,好似自己很樂觀開朗;沈嘉言不在時,她就安靜下來,別人怎麼說都不理,有時候還會感到心隱隱地作痛。
她明知道這樣不好,卻找不到方法去改變。
吳筱桐的成績在下降,她自己知道,本來就沒放多大的心思在學習上,尤其是數學。她厭惡那些複雜的證明與公式。
可是在看到試卷上那些鮮紅的叉,還有那個慘烈的68分時,還是難過得想哭。
這是她第一次有這麼低的分數。前段時間,雖然覺得自己有很多問題半懂不懂,可是她總想能混就混,得過且過,畢竟還是有些基礎的。
然而事實是,她再不是那個所有人都捧在手心裡的天之嬌女。
她氣自己如此沒用,將試卷反覆看了兩遍,那些題目還是不會,最後終於趴在桌上默默地哭了起來。
等她哭累了,思維也開始模糊起來,竟就這樣靠在桌上睡著了。
醒的時候晚自習已經結束,教室裡的人基本都離開了。
她揉了揉眼睛,才發現沈嘉言正坐在旁邊,看她那張慘不忍睹的試卷。
她的臉開始發燙,又不敢伸手去拿,只好坐著,等他看完。
“你上課都想什麼了?”
沈嘉言把試卷放下,轉過頭,問她,微微帶著怒氣。
吳筱桐沒有回答,臉更熱了。
總不能跟他說,我在想你啊。如果這樣說,他會是什麼表情呢?
想到這,吳筱桐竟然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沈嘉言感覺她上次對自己笑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語氣也緩了下來,“我給你把題講完再回家。”
“不要!”吳筱桐馬上拒絕,一把抓起桌上的試卷,“我回家自己看。”
沈嘉言沒想到她那麼堅決地回絕了自己,愣了一下,然後問:“筱桐,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你做什麼讓我生氣了?”吳筱桐反問。
“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在氣我什麼。”
吳筱桐又沉默了,是啊,她到底在氣他什麼呢?
可是自己要怎麼告訴他,她不喜歡他給顧天藍講題,不喜歡他跟顧天藍一起吃飯,不喜歡他跟顧天藍一起回家,她不喜歡顧天藍頂替了自己的位子。
與其說是氣他,不如說她是在氣自己,氣自己的小心眼和嫉妒。
可是這些心思她要怎麼告訴他,即使告訴了他,他又會理解嗎?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沈嘉言無奈地搖了搖頭,幫她整理了書包,說:“算了,今天也晚了,明天中午我再給你講這些題。先回家吧!”
把她送到家的時候,沈嘉言說:“筱桐,有什麼事就說出來,不要總放在心裡。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吳筱桐點了點頭,轉身,上樓,回家。
眼淚悄無聲息地墜落。
是嗎?我在你心裡只是一個好朋友,你對我所有的好、所有的關心都只因爲我們是朋友嗎?
有人跟我說過,如果喜歡一個人而不告訴他,那和不喜歡沒有區別。如果是這樣,那麼沈嘉言,我該告訴你嗎?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不會覺得是一個笑話?
這般的百轉千回,糾葛纏繞,都只是因爲,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