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得很早,放學的時候天已經黑得很徹底了。
瑟菲抱著安子的書包坐在學校的后墻邊,在夜色里,四周靜謐得有些詭異。她卻很享受這樣的安靜,可以聽見北風吹過那些光禿禿的槐樹枝椏的聲音。
后墻有一個小豁口,這是安子發現的捷徑,他們通常都是從這跳出去,有一條小路直通公交車站,比走大路節省時間。
今天安子鬧肚子,還沒翻墻就面紅耳赤的捂著肚子跑進廁所。
瑟菲等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冷,于是站起身在地上活動腿腳。耳邊隱隱有令人不安的聲響,像充滿恐懼的人努力的尋找著救命稻草。她愣了片刻,然后開始尋找聲音的源頭。
教學樓后側有一排紅色的平房,是學校的器材庫,堆放著體育組已經淘汰的器械,平常少有人來。那扇長滿了鐵紅色銹跡的門此刻卻是虛掩的,露出拳頭大小的縫隙。
嘎吱——
瑟菲輕輕推了一下,大門就發出尖銳的聲響。
里面的聲音立時停住了,似乎有一個身影站起身,瑟菲看不清他的臉。他的手下意識的在安子的書包里摩挲著,她知道安子有一把小刀。
“滾開,別管閑事。”是個低沉卻又帶著稚氣的男聲,很明顯還處在青春期的變聲階段。
瑟菲猶豫了一下,左腳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角落里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在挪動身體。借著庫房里微弱的天光,她依稀看見那雙驚恐不安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生怕她離開似的。
“是周媛嗎?”她問了一句,同時也意識到黑影向自己走來。
“我都和你說了別管閑事!你還不走!”男生伸出手來抓她。
說不清為什么,瑟菲覺得他一點都不可怕。他的聲音甚至透露出哀傷,那么絕望的哀傷。
瑟菲猛地掏出手里的小刀,男生顯然毫無防備,尖銳的刀刃在他的手背上劃出一道細細的口子。
疼痛大概激怒了他。
他猛地向瑟菲躥過來,瑟菲把刀豎起來,指著他的臉:“你信不信我會殺了你?”其實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仿佛一顆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酒窩妹,你讓狼叼走啦?人呢!”外面傳來安子不耐煩的喊聲。
“安子!”瑟菲大著膽子喊了一聲。
對面的男生僵持在半米遠的地方,原本就沒那么大的勇氣做壞事,聽見瑟菲有同伴來,仿佛更是泄了氣,回頭看了周媛一眼,心有不甘的從瑟菲身邊躥了過去。
“喂!喂!你什么人啊?”安子沖著男生的背影喊道,隨后進了庫房去找瑟菲。
“哎喲,這是玩什么游戲呢?”看見角落里的周媛,安子樂了,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周媛,報應來了吧......”
瑟菲瞪了安子一眼。
安子這才乖乖的閉上嘴巴,幫著瑟菲把周媛手腕上的繩子解開。她的嘴巴被那壞小子貼了幾條膠帶,盡管安子撕得很輕,周媛仍是咧著嘴大聲哭了起來。
瑟菲看了一眼周媛,她的羽絨服被扔在地上,但是毛衣和褲子尚且完好。也許那男生有冒犯她的念頭,可以肯定的是因為瑟菲的出現,他沒有得逞。
周媛看了看瑟菲和安子,轉身去拿自己的外套,只說了一句:“你們別出去亂說,我才沒有被他怎么著。”
“誰要管你的閑事!李瑟菲你還真是吃飽了撐的,我們走。”安子被她生硬的語氣激怒,拖著瑟菲就走。
他們越過后墻那道小小的豁口,沿著小路快步向公交車站走去,今天耽擱了太多時間,再晚就趕不上最后那班公交車了。
月亮爬上來,低低的掛在西邊的天上,像一只巨大的雞蛋黃,橘色的光芒卻顯得比往日都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