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依娜很少回那個富麗堂皇的家,在門廳換拖鞋的時候,竟然有一種到陌生人家里作客的感覺。
“姐姐!”剛滿百歲的小男孩一下子撲進她的懷里,大概剛學會說話,口齒還不清楚。
這是楊依娜第一次看見同父異母的弟弟,孩子柔軟的小手緊緊貼在她的臉頰上,令她慌亂的心瞬間安靜下來。
“墨墨!過來!”繼母一把扯過孩子,教訓道:“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隨便親近陌生人,如果是壞人怎么辦?那墨墨就會被壞人偷走,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小男孩哇的一下咧嘴哭了出來,仿佛被“壞人”這個詞嚇住了。
依娜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心里唯一亮著的光也漸漸熄了。
“我來找我爸。”
“墨墨爸爸,依娜來了。”繼母向書房喊了一聲,隨后把孩子交給保姆,自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站在沙發對面的依娜說:“你爸爸的意思還是想讓你考國內的大學,離家近,照應起來也方便。一個女孩子去國外,太不安全了。”
她只管絮絮叨叨的說,依娜卻抬眼望著窗外的天,夜晚七點鐘的天,是她最喜歡的暗藍色。
直到楊慶年從書房探出頭來對依娜招招手,她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過去。
應該可以預料到,今天的談話不會有第二個結果,那個女人不是已經把一切都說清楚了嗎?她很明白,關于自己的任何決定,起主導作用的并不是爸爸,而是這個豪宅的女主人。
所謂的留在國內上大學,大抵是因為這個女主人覺得國外的花銷頗大,即使那份花銷對于楊慶年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她像個木頭人一樣坐在楊慶年的書桌面前,對預料到的結果沒有表示出任何的反駁。這個男人大概忘了,在她初三去的保送資格的時候,他很得意的在一群朋友面前說:“我們家依娜真實很爭氣,等高中畢業我就送她去留學,讀最好的大學。”
曾經那么迫切的想要去異國,隔著千山萬水,囚禁靈魂中的魔鬼。
這一年,申優鉉頻繁的往返于安城與寧遠,每每見他眉梢的喜悅越來越濃,她就只能極力的和心里的小魔鬼談判。
忍一忍,忍一忍,我們去海中間孤島的島嶼,還世界以安寧。
離開楊家的時候,她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八點一刻,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沒有人對她說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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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撐著傘走過院子里青石板鋪的小路,在雕花的鐵門旁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二樓的窗口有個小小的身影,小臉貼在玻璃上對她興高采烈的笑。
依娜舉起手,對他揮了揮。
如果這世界還有令她覺得溫暖的東西,大概就是孩子的笑和戀人的心。
可是,戀人的心就像是遙遠而不可觸摸的海岸。她微小且隱秘的愛,只是一條單行線,她想向中的小戀人,從來不曾迎面而來。
她在茫茫無際的深灰色海洋里,眺望著海岸,如一只孤獨的人魚。
依娜收起傘,六月的夜雨落在身上依然是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