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下午,黃昏時分,赤列帶著人前來提取種子,林海為了不引起赤列注意,并沒有出現,韓闖與其一番寒暄后,將三層的糧食送給了赤列,但赤列也沒有空手而來,一百五十只羊三十頭牛算是烏乞的回禮。
入夜時分,林海與陰骨真人一并前往葛薩氏,微弱的火光在遠方閃動,林海便和陰骨真人下馬潛行而去。憑著白天的記憶,很快便找到了札那的氈帳,氈帳內激烈的爭吵聲引起了林海的注意。二人對視一眼,悄無聲息的伏在氈帳頂上。
札那的的聲音傳來,“爹,我今日那樣做有何不妥?我就是要讓澤多嘎首領難看,他厚此薄彼的做法對我葛薩氏不公平。”
“胡鬧,你那樣做就算讓澤多噶難看了,但同樣讓其他人小看我齊卓。小看我葛薩氏,好像我們就是計較那些蠅頭小利的人。”葛薩氏首領齊卓怒斥到。
“小看?那些跟著澤多嘎的人何曾高看過我們?我們葛薩氏強大他們便覺著不痛快,這些年來我們走到這一步容易嗎?為什么要想澤多嘎低頭?為什么?難道烏乞就是藥葛氏的烏乞嗎?”札那切斯底里的吼著。
齊卓沉聲道:“我隱忍這么多年,才將葛薩氏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現在時機不成熟你懂不懂?沒有理由你如何能推得倒澤多噶,你認為我們又能力以一敵八?愚蠢的家伙,枉我這么多年精心的栽培你,希望葛薩氏在你手里可以統領烏乞。”
“什么時候才是時機?何時才能成熟,我已經厭倦了您這樣的話,多少年來只要發生沖突,您就靠時機不成熟這話讓族人向他們低頭。”札那神情激動,有些不能控制他的情緒。
齊卓坐了下來,深邃的雙眸中精光一閃,“琪琪格回來了,澤多嘎向用琪琪格來與右廂較好,確立他在赤勒的地位,從而可以與薛延陀抗衡,但琪琪格那丫頭的脾氣我很了解,只要她認為不合適,就會寧死不屈。澤多嘎許諾給右廂墨羅大設的這樁婚事不能兌現,墨羅大設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到時澤多嘎他的決定影響的是烏乞人的命運,我們再提出反對的聲音,才會受到其他氏族的支持,推下澤多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再將琪琪格擒了,送往右廂,我葛薩氏就會得到墨羅大設的支持統領烏乞,甚至統領赤勒。”
齊卓的一番話讓札那冷靜了下來,他低頭思考著父親所說的話,而氈帳上的林海心道,“齊卓不虧是老狐貍,隱忍這么些年,原來等著琪琪格這一出,看來琪琪格出走這幾年,澤多嘎的壓力不小。如果按照這樣的情形發展下去,真能如其所愿。”面露驚訝之色的林海與陰骨真人對視一眼,二人立刻會意了對方心中的驚嘆。
“爹,你總是這般空想,你可知道現在烏乞族長里傳這一句什么話?可能只有您不知道罷了。”札那無奈的搖了搖頭。
齊卓眉毛一挑,盯著札那的雙眼中充滿了疑問,張口問道,“傳著什么?”
札那嘆了口氣說道,“赤列在之前便見過琪琪格,琪琪格說她不是逃跑,是被大雪山看中,帶去修行了。難道你沒看出赤列那股子興奮?”
齊卓驚訝的站了起來,口中呢喃道,“什么?大雪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大雪山。”隨即跌坐在那里發起了呆。
札那看著齊卓那驚恐中帶著畏懼的面容,沉聲道,“爹,琪琪格是大雪山的人,不嫁給那浩吉倫達又能怎么樣,所以我才會做出今天的事情,你別總認為我好沖動,其實我認真考慮過了。”
齊卓聽著札那的話,但卻扔沒有從那種驚秫中緩過神來,口中呢喃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老天都在幫著澤多嘎,他的女兒不僅美貌,而且成為了大雪山的圣女。”琪琪格作為澤多嘎手中最有利的棋子,因為琪琪格的存在,齊卓根本不敢起反義,因為澤多嘎名義上還是將琪琪格許給了浩吉倫大,同時因為此時得到了其他氏族的支持,眼看倔強刁蠻的琪琪格就要將澤多嘎的計劃破壞,卻引出了這樣驚天動地的事情。
札那看到時機成熟了,“爹,我們還有機會?”
齊卓神情頹廢的說道,“什么機會,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琪琪格有這樣的身份,根本不允許我們有非分之想。”
“爹,我總覺著這次的商隊有不對勁的地方,所以多次接近骨碌財,但那小子人小鬼大,守口如瓶,并沒有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迫于無奈我已經跟薛延陀部碰過頭了,我想借助他們的力量推翻澤多噶。薛延陀是不會允許澤多嘎強勢發展的。”札那說道。
齊卓一聽便知其中不妥之處,皺著眉頭說道,“糊涂,這是我們烏乞內部的事情,你怎么能借助薛延陀的力量?”
“您還有其他辦法嗎?難道就這樣放棄?再說了,借助薛延陀的力量不過是推翻澤多噶,之后雖然我們需要一定時間的積累才能擺脫他們的控制,但也比在澤多噶手下受氣要痛快的多,如果不這樣難道要看著烏乞一直被藥葛氏控制?讓那個沒有腦子的莽漢普多巴當首領?”札那憤怒的說道。
齊卓沉默了,札那說的話不無道理,如果想要擺脫澤多嘎的制服,借助薛延陀的力量是現在唯一的辦法。
“我需要好好考慮下,你先與薛延陀接觸著。”齊卓妥協了,既然札那已經走出了這一步,就沒有什么回頭路了,只能放手一搏。
“薛延陀部這幾天也會來烏乞參加貿易,倒是他們會派人與我聯系,然后我們里應外合定能一舉推翻藥葛氏。”札那面露興奮,對于即將迎來的行動信心百倍。
齊卓起身,“我累了,回去休息,薛延陀來人后我們再做商討。”說罷,他向帳外走去。
林海微微抬起頭,看著齊卓遠去的背影微微晃動,顯然今天琪琪格的事情對齊卓打擊很大,再加上札那瘋狂的舉動,讓這個年近花甲的老人蒼老的許多。
林海面露微笑,“鬼老,今天來的真是時候,竟然趕上了最重要的一出。你在這里盯著札那吧。等他與薛延陀會面之日,便是他俯首之時。”
“放心吧,這么大的部落沒人能發現我的存在。”陰骨真人輕描淡寫的說道,影藏在這部落里對于他來說太容易了。
“鬼老,那我先回去了。澤多嘎那邊還需要個合適的時機,等你事成之后一切就容易多了。”說罷,二人寒暄了句,林海閃身而下,消失在了這無盡的黑夜中。
回到營地的林海躺在氈墊上將整個事情仔細的過了一遍后并沒有發現什么特殊之處,一切都在按著計劃進行著,才緩緩睡去。
清晨,帳外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氈帳頂上發出密集的“砰、砰”聲。林海被驚醒之后不由的打了個寒顫,立秋之后果真是一場秋雨一場涼,草原溫度驟然下降。林海起身,站在氈帳門口,外面因為下雨視線不好,朦朦朧朧的。吸了口帶著泥土芬芳的清爽氣,林海心情舒緩了些。這些天得知的消息讓他感到十分沉重,有些透不過起來。放眼望去,看到營地中不時有士兵穿過,如此天氣仍不懈怠,虎賁營的將士在經過草原的歷練后才真正的成為了一支精銳,不論什么困難擺在現在的這支虎賁營面前,他們都能勇敢與正確的面對。
濛濛細雨中兩道身影向林海這邊走來,林海出聲招呼道,“快走兩步,進氈帳。”
胡飛與韓闖在氈帳口一邊脫著蓑衣一邊說道,“剛才去查看了下貨物存放的情況,各部落的人就要來了,可別應為這場雨給我們帶來損失。”
“都存放好了吧?”林海問道。
“回校尉,存放好了。”胡飛說道。正當胡飛二人準備進氈帳時,天空中傳來嘹亮的鷹啼聲,林海舉頭望去,隱約看到一個黑點在營地上空盤旋。
“是小雷?”胡飛問道。
林海點了點頭,隨即口哨聲起,擎天雷鷹盤旋而下,落在了林海身前,抖落著羽毛上的雨水。
林海抱起擎天雷鷹與韓闖二人向氈帳里走去,順手將擎天雷影身上的竹筒取下。
連續不斷的急速飛行讓小雷十分疲乏,它尋了處緩和的地方窩在睡去了。林海與韓闖二人相對而坐。取出竹筒中的密信,抖開仔細的看著。神情卻十分凝重。
韓闖看著林海的表情,便猜出信中一定帶來了不好的消息,否則林海不會這般面色凝重。
片刻后,他揉了揉眉心,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抬頭看去,之間韓闖而人面露焦急之色,好似迫不及待的向知道信中的內容。
林海嘆了一口氣,“變天了,齊國完了。”
“什么?”林海說出的話太過駭人,韓闖無法接受。雙眼看著林海,滿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