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是我大意。”
盧允樂恍然大悟道。比試結束,澄觀大師也是來到李躍身前:“李施主善知法義,處眾無畏,今夜奪下燈魁,他日名號必會流傳長安,如今吉時已到,既已奪下燈魁,請即刻燃燈吧。”
“多謝大師吉言。”
李躍剛想去送天燈,卻瞧見允樂要走,便急忙喚住他:“允樂兄!”
盧允樂聽見李躍在喚自己,便以為他是詢問之前的約定,回道:“李兄放心,這幾日我便會為你引薦長安的名流,必不會食言,況且我還想和李兄供一觴一詠,暢敘幽情一番。”
“不。”
李躍談談一笑,否決道。“我是想改日去為朝詞姑娘賦詞,還需士安兄帶路。”
“此話當真!”盧允樂忽然歡喜道。
“當真。”
“好。”與盧允樂定下約定,李躍也是向澄觀大師作揖問道:“大師,安離還有一個請求。”
澄觀大師雖閱人無數,可今日見李躍也生的幾分善意,此時聽他有求,也是想聽聽他所求如何。
“貧僧與施主今日結識也是有緣,無苦何事可直言。”
“李躍想和奏曲之人一同點這天燈。”徐長天拜道。
澄觀大師聽他這么說,只覺這人璞玉渾金,道:“那人就在燈里,施主想點這天燈,自己可以去問。”
“好!”晚風微起,李躍撩起長衫徑直走進燈內。
只是到了燈內,李躍才發現外面所見的不過是鳳毛麟角,這天燈內錯綜復雜,所有承重體上都是由木托排列,嚴整得如同棋盤一樣,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皆是巧奪天工,就連纖毫之處也都是精細入微。
李躍感嘆這能工巧匠之時,也注意到燈底此時還坐著的奏琴人。
“竟然是位年輕姑娘?”
剛剛所演奏的樂曲,雖有優美婉轉之處,卻不乏指力渾厚,情感激昂澎湃的韻味。
原本在李躍心里,這彈琴之人該是位有所閱歷的隱世浮人,卻沒想到竟是位年輕的少女。
少女端坐在那,發現有人進來,可那人只是一直望著自己一副走丟了神的模樣。
“公子?”
......“姑娘琴猜的真好,只是在下愚笨,轉了好一會才彈中其中原故,今夜若不是姑娘的妙手生花,我也沒有這個機會...”
李躍緩過神來開口道。
“哈哈...你在說什么呀。”
女孩聽他說話顛三倒四,不禁笑出聲來。
只是這一笑,像極了峨眉山的云和霞,雖然前半生未曾見過,卻感覺已是重逢。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李躍感覺有些窘迫。
“你哪里唐突了?”女孩莞爾。
“我看了你好久。”
“不過幾秒而已。”
李躍從未有過如此的感覺,自己本是磊落之人,也不知為何今日會如此羞愧。
見那女孩開始收拾起龍齦雁足,李躍急忙道:“安離想邀請姑娘一同放這龍鳳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女孩先是一愣,有些不解道:“這龍鳳天燈乃是今日長安城里的重彩,公子今夜點了這天燈,明日便可名揚長安,都是公子的文采了得,為自己贏得了機會,卻為何要和我同放?”
李躍聽女孩這么說,并未回話。
只是踱步到其身前,看向通風口外的皎月,沉悠悠的開起口:“安離并未想靠這天燈去換取什么名聲。”
“只是曾經過節時師父都叫我點一盞天燈祈福,如今游子身在他鄉,也想點一盞最大的天燈,若是能被師父他老人家看見,也算是安離的一點孝道。”
女孩聽他說的真切,之前的那些詞不達意,或許早已在心底化為陳年清釀。
長安城。
北臨渭水,東有灞浐。
南對終南,暗合周易。
城內皇宮坐落在北部中間區域,象征著北斗星的方位,也因為皇宮在城北,長安城內繁華程度是由北向南遞減。
今夜,幾乎所有的長安百姓都聚集在東西兩市,而靠近南邊的二十八坊就顯得冷清了許多。
靠近安化門的大安坊,建有五座樓閣。
樓閣四面出檐,由下至上遞層縮小,大院四隅還有兩層角樓,樓閣與角樓間有飛棧相連,看上去頗為隱蔽嚴實。
只是,原本靜謐和諧的夜色,卻被一道身影打破。
莊園的塢壁上,忽然翻過一人。
這人黑衣裹身,完全看不出樣貌,若不是借著半空中即逝的煙火微光,幾乎是融合在這片黑夜之中。
不過眨眼的瞬息,這人又消失在了樓閣之中。
大安坊的樓閣內,正密密麻麻的站著十數位金吾衛。
他們個個身披墨色重甲,手持寸弩,腰口還懸掛著三尺唐刀,這批人神情肅穆,目不斜視,只在等待長官給予的最后命令。
“這次行動,刑部布局了四個多月,又聯大理寺行動,就是務必要把倭國帶入大唐的禁品一舉擒獲。”
“請各位手足,務必按照計劃執行,如果有突發的特殊情況,立刻回報,絕不與許擅自行動。”
“今晚是大節,即使我們是在南區動手,也不能有一絲松懈,要確保百姓的安全。”
話說到這,窗口外忽然閃進一道身影。
這人渾身黑衣,分明就是剛剛院外的那個黑衣人。
金吾衛首領見來人,神情一變,也是立即命令道。
“還有沒有什么問題,沒有問題,就開始動作!”
話音剛落,整個隊伍,立即行動起來,沒有人說話,只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這個說話的金吾首領叫郭楠,是歷經定襄、陰山之戰的金吾帥旅,和李躍也算認識,這些年在軍隊摸爬滾打,如今已經是負責長安治安巡察的總帥。
聽他的說話,今晚的行動也由他全權負責。
“大理寺卿的功夫還是還是好啊,這京兆府和御史臺的人還沒來,你沈燁卻是先到,不曉得這次的功勞,會不會又是落在了你們大理寺身上。”
“郭大人言重了,都是為了皇家辦事,哪有什么功勞不功勞的。”
黑衣人去下面罩,露出一張寬闊方臉,這人年紀不大,但是留著一臉絡腮絨胡,看上去頗為成熟。
“我知道你沈燁是大理寺炙手可熱的人物,但是今晚大理寺只是協辦,不需要沈大人大打出手。”
郭楠提上自己的兜鍪,慢慢走向沈燁。
“還有,我還要警告你,最好控制一下你沖動的脾氣,這次行動不是你們大理寺一個人玩,會有幾百雙眼睛看著我們,我們金吾衛是丟不起這個臉。”
“而且...”
郭楠走到沈燁跟前,兩人不過隔著三指的距離,嗆道。
“這批禁品,誰也沒看過,只知道這是開唐以來出現過最為致命的駭人毒物,期間若是有個差池,我和你們寺丞丟了性命不過小事,只是這富麗的長安城,今后恐怕就要變成了人間地獄了。”
所以..
“逮住人,要活的,明白麼,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