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眸!
金光貫穿殿堂,君威皇嚴伴著殺氣騰騰升起,燃燒的金眸中似有火焰噴射而出,炙烤著軒幽。殺氣成風以至于令人窒息!
少年眼底殺意怒射,他身形一動,修長的手指一抖、一勾、一捏,身形再次穩定下來的時候,他手背細膩如雪的肌膚下骨節凸起,五指牢牢地勾著軒幽的脖子,他在她身后,近乎死一樣地看著她。
軒幽大駭,但是另一只手快速在她身上掠過,猶如掠風,頓時,她身上大穴紛紛被點,動彈不得。少年的速度極快,以至于殿主撲過來都要慢幾分,當殿主穩住身形之時,少年掐著軒幽的脖子,已經遙遙退開。
“君零!萬萬不可!”殿主怒喝一聲。
軒幽臉色慘白,紅唇發青,她渾身上下忽冷忽熱的,只覺得眼前發黑,她驀然想起師尊幾年前在身后之人離去后告誡她的話。
“軒幽,你性子較急,切記,惹天惹地,惹不得寒天皇。”
軒幽愕然看著全圣靈殿一直敬畏的師尊,他是殿主,身份尊貴,實力僅次于圣祭子,這樣的話如何能從他口中說出?
殿主神色凝重,眼神擔憂地看她,“你想,柳風曦是什么人?天曦一代皇帝,按理來說封君零最多就是一個親王。但是他卻把封號大權轉交給了玄天家。天界不同,不是古中國那樣的標準封建,其當中天下的權力未必就在皇帝的手中。正如當時周王室反倒依附于諸侯一樣,他的勢力范圍不廣,實力不強,只能甘拜下風。九重寒天,極端的第九重冰天雪地毫不夸張,由此,便稱皇。”
寧可違背常理破例并排封為“皇”。
小小的天界如何能絆住他的腳步?他的舞臺是浩瀚十界,這個“皇”,早晚都會屬于他。柳風曦不傻,看得出現在他封君零為皇,將來如果沒落了,還可以依靠他。
畢竟,他從來都沒有殺死君零以除后患的實力。
“還有,記得千萬不要捅他軟肋。他能僅僅為了回家看看他妹妹就踹了眾人膜拜的時間圣殿的門,你覺得他什么做不出?”
入了他的黑名單,除了死,否則一輩子就別想出來。
死!
軒幽驟然一緊,瞳孔收縮。她急忙張嘴大喊,但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啞穴被點!
殿主撲了過來,站定在三米之外,他不看軒幽,反倒緊張地看著君零,神色不安。“君零,你想做什么?”
君零平靜地看他,冷笑一聲,“殿主多慮了,本皇能做什么?殺也不敢殺,只能放虎歸山罷了。不過,本皇有幾句話要和師姐說,師姐太沖動了,本皇插不了話,只能用極端方式讓師姐安靜下來。”
他一勾手,軒幽身子便猛然一旋,他又是一反手叼住她的脖子,手指按在她的氣管處。他伏下頭,譏諷地看著那張他厭惡許久的臉,冷冷地微笑道:“師姐,你舌燦蓮花本皇自愧不如。你羞辱本皇,本皇沒意見,但是請你牢牢地記住,終有一天,你會跪在九兒的面前,然后,磕頭。”
跪,磕頭。
他嘲諷地看了她一眼,丟廢棄物一般隨意把她一丟,甩了甩手,表示——你的脖子真臟,我的手也被污染臟了。
軒幽氣得眼睛發直,她渾身動不得,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殿主衣袂飛快一掠,軒幽身上所有大穴皆被點開,隨著那流水長袖一抖,落在他身后。圣靈殿主臉色鐵青地看著君零,少年把玩著自己袖口的暗水銀絲,抬首,兩人對視。
君零淡淡一笑,一甩袖子,欠身,不急不緩地從他身側走了過去。留給尊貴的殿主一個頎長孤獨的背影,修長帶斜陽,暗色背影,不容你踏入一分。他的身影所籠罩之處,皆是孤傲寂寞,攤手觸摸不得,讓人望而止步。
殿主心里一涼,如果剛才的一幕沒有發生在圣靈殿而是在外,軒幽——必死無疑。
龍有逆鱗,除僅僅她以外,觸之者必亡。即便漠不關心萬事,即便獨來獨往高貴清華,他依舊會怒,后果,天覆地滅。
君零簇著數百雙目光,眼中無他人,默然緩緩行至窗前。墨晶般黑亮的眸子失去了昔日的靈動,眼神孤寂,目光收縮在遙遠的天際,那邊,是行界的方向。他愣愣地看著窗外夕陽似火,仿佛要吞天而來,熊熊燃燒他的一片冰冷的心。
圣祭子腳步輕輕地走了過來,一雙溫暖的大手按上他的肩,君零回頭,看著滿目笑意的圣祭子。那張俊美英挺的面容轉生轉世也能記得,在黑暗中輾轉悠悠醒來的時候,身側,總是他的笑,有點笨拙地端著藥,胡亂遞給他。
他是他的師尊,對于他來說,是比父母更親的人。
君零看著他,低聲喃喃道:“師尊……”
圣祭子理了理他耳側的發,淡淡地笑道:“她懂得你的,她會很開心的。”
君零抿了抿嘴,垂頭,唇角慢慢地抬了起來。
另一側,天光已暗,火焰在枯木中噼里啪啦地跳躍著,如舞者,腳步輕快,忽的便騰身躍起,再輕盈落地。
“哎,突然很想看一看踢踏舞。”寒零奮力地吸了吸鼻子,長嘆一聲。
蒼亦簫的眉挑的高高的,“什么踢踏舞?人界的?”
寒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背過身去。堅決不和沒文化的人交流,連這個都不知道!她抱胸盤膝坐著,仰著頭,看著滿天繁星閃瞎人眼。
“魚熟了。”蕭墨謙把插著烤魚的木棒遞了過來,寒零立刻變臉,詭異的陽光灑在臉上,她笑瞇瞇地接了過來。吃著這么多天,能從此看出,朱大人的手藝很好啊!
“突然很懷念前幾天路過小城鎮的時候吃的紅燒肉。”陳炎月啃著魚,滿臉懷念般的陶醉。
“可以把你踹回去吃,別跟著我了。”寒零氣哼哼地仰頭,“話說這都過了幾天了?我哥咋還不回來?”她一邊啃著魚,很不優雅地蹲在石頭上,如同農民工,一邊埋頭苦思。她眼睛豁然一亮,欣喜地鬼哭狼嚎叫了起來:“啊!難不成我哥開竅了?給我去找嫂子了?”
她跳了起來,眼睛閃閃發亮,“一定是這樣的!”
她仰著頭笑容燦爛似繁星,眾人啃著魚埋頭根本不理她。
這白癡……
言缺伸手拽了拽寒零的褲腳,揚起那張美如玉制的臉,“寒零,什么是嫂子?”
寒零坐了下來,笑瞇瞇地對他道:“嫂子啊,就是哥哥的老婆,老婆就是妻子,懂嗎?我哥要給我找個嫂子,好消息哎!”
言缺愣愣地看她,歪頭,“為什么?聽焰梟說,你哥哥的妻子不是你嗎?”
“……”
過了很久,寒零猛地跳了起來,雙手叉腰,表情憤怒,仰天怒吼一聲,“焰梟!你教壞小孩!”
焰梟丟下魚含著淚抱頭鼠竄……
言缺嚇了一大跳,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不是嗎?”
寒零怒火沖天,殺氣騰騰地轉頭,大怒道:“不是!你聽說過近親結婚生子嗎?!小孩是殘廢的!”
眾人沉默,孩子你忘了祭種近親結婚只是孩子成活率低而已。你爹你娘是近的不能再近了,你和你哥殘廢嗎?不都只是成活率低一點罷了嗎?哦對,孩子,你哥沒問題,你腦袋殘廢了。
眾人再沉默,看來近親結婚還是有問題的。
“可是你哥不是喜歡你嗎……”言缺垂頭委屈地含淚。為啥我也要挨罵?人家明明是無辜的嘛!照搬事實。
寒零剛才還在吃魚,他這么一問——魚刺卡住喉嚨了。費了好大勁吭哧半天才咳出來,她又竄了起來,磨著牙,殺機凜然地瞪著言缺,“孩子,飯可以亂吃,但是話,不能亂說!尼瑪誰跟你說過的!再不吃飯再問問題我宰了你!”
她張牙舞爪地看他,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姑娘我的目標是世界尖頭頭兒,我的人生不能成為一部言情小說!堅決不能!堅決!不能!
言缺垂淚無辜無聲吃魚……
寒零氣哼哼地坐了下來,拿起魚,滿肚子氣又吃不下,干脆隨手一丟,抱著膝躲到一旁去畫圈圈了。
她郁悶,也不爽。
他會喜歡她?扯淡吧!他將來注定要有三宮六院,排到農村婦女也排不上她寒零,她不過是想要做他的靠山,等他走投無路了,還能有她。該死的言缺!該死的焰梟!縫了你們的嘴!況且看他的反應似乎在這么下去也只能是兄妹吧?
感情是一個很奢侈的玩意兒,所謂紅塵,她不想入。她的目標是走遍十界,她的一生不會僅僅限制在她不大喜歡的天界里,更不能限制在他的懷中。她得走,即便走的腿都廢了還得走。
哦靠,姑娘我快成馬拉松長跑運動員了!寒零突然捂臉欲要淚奔,神轉折神技再次使用。
走到哪是哪,連傳說中可望不可即的武狀元都摘到了,還有啥不能干的?
沒有哎……
可惜,還是怕孤獨,怕一個人。
她手臂緊了緊,想要拼命抱住自己,但是怎么可能呢?她埋頭去看溪流清澈見底,明亮如鏡的溪水潺潺流動,月光更似水,灑在溪里,映出一張清秀小巧的臉,她抬手摸了摸臉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長得還是很像他的嘛!還好還好,是親兄妹。只是他那么漂亮姑娘我自愧不如啊自愧不如!不習慣一個人,晚上睡覺連束發絲帶都不敢摘,還不是小竹那樣的橡膠皮筋——話說她答應給俺帶一個的。自己是沒法扎的,搞得洗澡都郁悶得要死,不敢松下頭發來,扎著辮子就埋頭撲進水里。
靠,真沒用!
寒零心里大罵一聲。開什么玩笑?將來滿天下亂跑她一個人連頭發都沒法扎!丟死臉了!
不過那貨的手真巧,啥都會啊……寒零仰天長嘆,從繡花縫針到用可惡的絲帶束發,他還有啥不會!她埋頭苦思,想了很就,然后,哭了。
哦我勒個去!連傳說中該死的作為十三歲的娃最苦惱的xx他怎么也懂!
還不如一頭扎進海里跳海自殺算了……寒零啊寒零,這么多年,你白活了。
人生怎么如此悲催!孩子你怎可如此廢物!
“想啥呢?”
寒零頓時一愣,如屁股著火一樣竄了起來,瞪著那張清秀的臉——神刀醫生!
她氣哼哼地扭頭,手遮住眼睛,“流氓,離我遠點!”
蒼亦簫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淡淡道:“我現在就離你很遠。”
寒零驀然回頭——五米,哦,是挺遠。她撇著嘴,仰著頭,沒好氣地道:“有事嗎?”
蒼亦簫點點頭,慢慢走了過來,寒零一怔,又立刻閃電般竄開。蒼亦簫站住,無奈地搖搖頭,“我這次是有正事要跟你說,我要走了。”
寒零“啊”了一聲,也忘了他已經進入了危險地帶,愣愣地看著他,“回家?”
蒼亦簫點了點頭,苦笑道:“可以算是吧。我是藥王峰的弟子,藥王峰在行界不屬于任何一個勢力,按照你的話,人民醫院,一群醫生。師命難違,師父已經召我回去了,我該走了。”
寒零縮了縮脖子,心里驀地一空,涼颼颼的冷風流入心中,蕭瑟,酸楚,悲涼。難得交一個還算靠譜的朋友,免費治療。沒想到這么快又走了。她這個悲催的孩子啊。
“那……還有見面的機會嗎?”她覺得嘴巴有點干澀,好像很多天都沒喝水一樣,難以啟口問話。
“當然有,你不用沒事找事來找我,藥王峰的人不認。我會去找你的,很快。”蒼亦簫平靜地笑了笑,“你不是要去太淵家嗎?太淵家、承家和烈陽冰絞雙宗很快就要開戰了,你喜歡湊熱鬧打抱不平,想必會幫你那人界的朋友去打架吧?你動不動就是喜歡虐自己或是肩膀被砍得骨頭都出來了,殺生數萬的戰場里,你上哪去找醫生給你治病?”
寒零灑淚諂笑,“沒看出來毒舌醫生你人挺好的啊……”
蒼亦簫扶袖淡淡微笑:“如果沒有傷筋斷骨血肉淋漓半死不活的話我就懶得跑了,大老遠我也懶得來,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吧。”
寒零垂淚,“……”就知道這家伙沒那么好心,白高興一場了。
她悻悻地摸了摸臉蛋,“哎,便宜你了,本來是要讓我哥把你揍一頓再走的……”
蒼亦簫不語,靜靜地看著她,半晌,展顏一笑,頓時清風浴春般卷面而來,清新透徹貫穿人心,離別的不舍紛紛溢于眼眸之中,綿延似水柔和。“你哥嗎?他不會揍我的,因為,他知道我是惹不得的,他揍了我,沒人能有能力再給他妹妹去看病。”
寒零惡狠狠地隔空踹了他一腳,“自戀!快走快走,否則我拳頭伺候!”
蒼亦簫挑挑眉,含笑轉身,腳下塵氣散開,一圈一圈,他漂亮如水線般的修長身形躍入夜色之中,不愿回頭,奔入天際。寒零怔怔地看著他消失為看不見一點的背影,心里的孤獨卻無限擴散,從心頭,到胸口,再到眼睛,最后化為一點銀光,從眼角浮出。
神刀醫生,保重。別到時候你半死不活還要姑娘我大老遠跑過去聽你遺言……
身形高高騰起的蒼亦簫垂眼,細長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微微顫抖。身下的亂石中霍然躍出幾個人影,紛紛騰空,追上他。
“師父發怒了?”蒼亦簫頭也不回,聲音淡淡。
離他最近的人影默然半晌,沉沉地道:“藥祖大人把峰主罵了一通,嚷著沒人給他做飯吃,又看不上弟子們做的…..您覺得呢?”
蒼亦簫挑起飛揚的眉,手一抹,絕俗傾世的容顏在那清秀如風的臉上出現,白衣如雪,淡淡笑意如花艷麗,紅唇似火,眼神明亮如琉璃。他隨意一拋,將手中之物丟入空中,身后墜落的肉色一片,化為粉末,掉進河里,隨溪流奔入谷底。
九兒,第一次這般稱呼你……你可懂得?我此次出峰再涉紅塵,只是為了去參加比武大會,狀元,我讓給你,自持探花,望你能好受一些。
離寒天皇回來,剩余的幾天,自己好好保重。
蒼亦簫猛然抬頭,迎著月光,頎長的身影融入夜色。
作者有話要說: 小顧暫時撤退了,言缺這個2B的小青年腦子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