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錦來到地牢,冷眼看著牢中的人。
他趴在地上瘦得不像話,衣衫下的皮膚蒼白如紙,不過幾天沒見天日就瘦成了這般模樣,真的讓人心疼。
泓淵和別人不一樣,他不能說話,就算是受了委屈也說不出來,也無法反抗,再多的罪名壓在身上,也只能受著。
沒人能庇護他,所以更讓人心疼。
他似乎感覺到是她來了,抬起蒼白的小臉望著她,膽怯的模樣讓人心疼到骨子里,想跟她說話可是又發不出聲音。
禾錦想起當年,他能說話的時候。
雖然話不多,可是他的嗓音賽過夜鶯,每次說話都溫聲細語,如泉水一般浸過心田,能讓所有人都對他心生好感。后來世事變遷,她離開了魔宮,也只有泓淵依舊忠心耿耿,誓死追隨于她,無論經歷了多少折磨始終如一。
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會背叛她?!
禾錦停下腳步,漠然開口:“我只問你一遍,柳無言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
泓淵虛弱地搖頭,伸手拽住她的衣袖,楚楚可憐地看著她,讓人狠不下心。
禾錦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泓淵,你不覺得你這些年變化很明顯嗎?”
泓淵搖頭,強忍著眼淚。
“雖然從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你的靈力卻越來越渾厚,這是為什么?”
泓淵知道,自己再不解釋就沒有機會解釋了,他緊緊拽著她的衣袖,胡亂比劃:我沒有!我沒有殺過人!柳無言不是我殺的!
禾錦咄咄逼人:“那昨夜,你沒在寢宮伺候我,去了哪里?”
泓淵癱坐在地上,無法解釋。他昨天累極,靠在床邊就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什么也不知道。
“有人說,昨天你去過柳無言的房間。”
他是去過,可是他最終還是狠不下心殺人,提前離開,根本就沒有碰到柳無言!她為什么不相信他!
禾錦目光變得凜冽,直直戳在他心頭,“你可知柳無言前腳剛警告我小心你,后腳就被掏了心肺?”
泓淵已經徹底絕望,艱難地比劃著:你相信他的一面之詞,還是相信我?
禾錦相信柳無言,可也不想懷疑泓淵,但是事情的發展已經容不得她所想,無論如何,泓淵這人留在身邊始終是不安全。
倒不如趁這個機會送走了。
她垂下眼眸,盡量克制聲音的不忍,讓自己看起來殘酷冷漠一些,“傳我命令,將泓淵流放,此生不得踏入魔界一步。”
話音落在耳朵里,猶如驚雷。
泓淵徹底癱軟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舍棄了,毫不猶豫地被舍棄,眼淚“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
禾錦不敢看他的眼睛,躊躇著轉身離開,卻被他緊緊抓住了衣袖。
泓淵閉上眼睛,砸下兩滴滾燙的眼淚,聲聲戰栗:“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禾錦驚訝地回頭,“你……”
泓淵埋下頭,已經把姿態放低到塵埃里,“我對你忠心耿耿,從來不曾背叛過你,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禾錦沉默地看著他,聲音比冰雪還冷冽,“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能說話的?”
泓淵顫抖了一下,似乎很害怕。他從兀箏死后就能說話,只是害怕她會將自己趕出魔宮,才假裝不會說話去換取她的憐惜。可是時間一長,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能不能開口,也就漸漸地不喜歡說話了。
“為何要騙我?”禾錦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絕美的容顏背對著燭光,強大如神,讓人心生膽寒。
“我、我……”泓淵支支吾吾,不知該怎么解釋,只能抓住她的衣袖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把我攆出去,我沒有殺柳無言,他不是我殺的!”
禾錦一言不發,冰冷的目光看得他渾身顫抖,“就沖你欺瞞一罪,都足夠你死很多次了。”
泓淵宛如天都塌了下來,“我不是故意要隱瞞,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
“夠了。”禾錦厲聲打斷他的話,本還有幾分憐惜,也消散在他的欺騙當中,“將泓淵永世流放,立即執行!”
侍衛打開牢門,將泓淵從地牢中拖出來,他抓住禾錦的衣袖不肯放手,苦苦哀求,一張小臉都哭花了,聲音哽咽不堪。
可是禾錦一旦鐵起心來,足以讓人絕望,她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侍衛將他拖到邢臺,在胸口烙上流放印記,如血般殷紅。
泓淵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渾身*地躺在地上,他抬起淚流滿面的臉望著她,顫抖地喘息著,已經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汗水,還想朝她爬過去,可是已經沒有力氣了。
禾錦始終冷眼旁觀。
冷眼看著他爬過來抓住自己的腳踝,身后留下一地的血痕,仍然不肯松半分口。
在這條路上,從來都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就算是十個泓淵,她也一定狠得下這個心。
也必須得如此。
“這么多年,我從未背叛過你……”泓淵聲聲泣血,緊緊拽住她的腳踝,血都染上了她的衣裙,“你為什么不肯相信我?為什么?”
禾錦別開臉,閉上了眼睛,“拖出去。”
侍衛拽住他的腳,用鐵勾子直接穿過他的肩窩,將他強行拖出地牢。他不肯松手,越是反抗傷口越是撕裂,血流出來浸紅了他的衣袍,那場面太過于血腥,染紅了地板。
最后還是禾錦先退了一步,掙脫了他的手。
無論泓淵如何質問,如何哀求,還是被侍衛用鐵鏈拖拽著離開魔宮,此生都不得回歸。
禾錦沉默許久才離開,踩著一地的鮮血,一步一個腳印,離開昏暗的牢房。
她走的就是一條鮮血淋漓的路,一旦決定走下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言。
“魔尊。”下人匆匆跑到她面前,“您快來看看,房間里還有別的東西……”
禾錦隨他來到柳無言的房間,順著他的手往桌腳看去,上邊用血寫了一個很潦草的“擎”字,字跡已經干涸了。她伸手摸了一摸,聞到那血的味道正是柳無言的,頓時臉色一變。
“立刻銷毀,任何人都不得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