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亂城,煙沙林。
“師傅?!彪S著一聲幽怨輕呼,嚇得正在小憩的綺胤差點從院子里的榻椅上滑落了下去。
惶恐轉(zhuǎn)頭,看見趙弒慘白的臉。以及那亂糟糟的頭發(fā),以及那失去焦距的深棕色眼眸和眼睛下面那兩個又大又黑的眼圈。
“我的媽呀?!迸闹乜诖蠼幸宦?。
祖師爺作證,他其實想叫的是“鬼呀!索命的鬼呀!”
呃,--|||
趙弒無奈,一屁股坐到綺胤身邊,豪氣的隨便抹了抹自己的頭發(fā),嗔怪里著帶著淺淺的撒嬌,道,“師傅,你用得著嗎?把我嚇了一跳。徒兒不就是呼喚了您一聲么......”
綺胤滿臉黑線,心虛的大吼,“你這個不要臉的,你那哪是呼喚???你那簡直就是恐嚇,活生生得恐嚇!差點把老子嚇得一口氣沒提上來你還好意思來怪我?真是的......”吼完又想起他才大病初愈,自己聲音是不是太大了點啊,又不由自主的放低音調(diào),關(guān)切問道,“還沒有哪里不舒服,快告訴我喲。”
趙弒賭氣,翹起薄唇,“師傅那一招凌空霹靂無敵掌,徒兒心底暖洋洋的,哪會不舒服???現(xiàn)在就算是一口氣上五樓,都不費勁兒。”
喲,現(xiàn)在還會諷刺他了。
綺胤氣絕,真是他的好徒弟,嘴皮子的本領(lǐng)都是學到了家的。
但是確實也是他誤傷了小白,他老臉也實在是拉不下。當然也不好責備他,只能......忍了!
“哎呀。是老子的錯拉。”尷尬的瞟了趙弒一眼,抓狂的說。
趙弒笑,嘴角卻沒了往日的和煦,只勾起了蒼白無力,“我沒有怪師傅的意思,我知道當時是為救阿漓心切,我都能理解。不過對上官黯下那么重的手,確實有點過了?!?
好大的膽子,他徒兒現(xiàn)在來責備他了。
其實他心底也明白,不是有點過,而是......
太!過!了!
其實他心底還是很憐惜上官黯的。比起上官玨,他待上官黯更要親一些。也許是那孩子從小沒爹疼,沒娘愛,還要被自己親哥哥趕盡殺絕。長得又討喜懂事,沾上誰誰不喜歡啊。
可是比起上官黯嘛。
他倒是更憐惜他的美女愛徒小漓歌。
所以當上官黯傷害漓歌時,他當然就......
綺胤不語。
其實是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說什么。
“師傅,他死了么?”許久,趙弒才揚起腦袋小心翼翼的問。
綺胤瞪大眼睛,擺著手嘆息,“哪那么容易死啊,用天山雪蓮碾成末敷到傷口上再調(diào)養(yǎng)半月就好了。我自己下的手還沒輕重么。只是不知道以后會不會落下什么病根,那孩子身體不弱,應該沒什么大問題了。”
趙弒訕笑,“可是,你把這個偏方告訴人家了么?!?
綺胤也訕笑,嘴角顫顫得抽搐,“當然沒有!”
“哦~”趙弒拉成尾音,“那上官黯就必死無疑了?!?
綺胤張了張嘴巴,正欲說什么,只見去鎮(zhèn)上為村民們看病的綺亂慌慌張張的從門外走進了院子里。滿頭大汗,眉頭緊蹙。
“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趙弒和綺胤疑惑。
怎么一回來就大叫不好了?
這是個什么意思?。?
連趙
弒病愈都沒來得及關(guān)心,認真的看著綺胤,“不好了,不好了。”
綺胤不耐煩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光像個陀螺在哪轉(zhuǎn)個什么勁兒?到底是哪里不好嘛。”
趙弒也符合著點了點頭。
“江湖上,現(xiàn)在又到處在傳得龍骨者得天下,位列仙班長生不老.......”
趙弒和綺胤驚訝。
不會吧?
幾十年前的謠言現(xiàn)在又可以拿出來翻新啊......
不帶這樣的,要知道這謠言是當年的他創(chuàng)造出來的,就這么被人抄襲,多么不給他老人家面子?。亢么跻彩撬麌I心瀝血一原創(chuàng)啊。
簡直就是視他為無物嘛。
過分!
不在乎的揮手,嘴邊揚起輕蔑的諷刺,“讓他們?nèi)フ覇h,反正九穴九假。多死幾個在洞里,我又可以多活幾十年,多么好的事啊。”
綺亂重重的放下肩上的醫(yī)藥箱,氣道,“你瘋了,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江湖上已經(jīng)掀去腥風血雨了。那些江湖中亂七糟八的人在外面都拼得個你死我活了。龍穴山腳下的村民們,幾乎都被殺光了?!?
“不會吧?!壁w弒不信,有這么嚴重嗎?
不對不對,等等......
剛剛師傅說什么?
九穴九假?
多死幾個在洞里他可以多活幾年?
什么意思?
難道......
他自己都不敢想下去,只是撇過頭去看綺胤,突然感覺自己最親密的師傅是那么的陌生。
為什么?
綺胤抿了抿薄唇,開口,“那這次是誰這么急著找龍骨?”
綺亂搖頭,“我怎么知道,你看你當年干的好事,都這么久了,還能害人?!?
“難道你要我去把龍穴山的陣破了?”綺胤好笑的問綺亂。
破了龍穴山的陣。
他不就死了么?
“那倒不是。”綺亂復雜的看了他一眼,“至少你應該去平息。畢竟你是始作俑者?!?
“好吧,我盡量?!本_胤回答,又不甘心的辯駁,“喂,說道始作俑者的話,應該是上官逆那個死人好不好?”
“......”
趙弒一直沉默。
他很想知道,他的師傅,到底是人還是神?
這么多年來,他怎么從來都沒了解過他一樣。
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可是......
知道了后,他還會是他的師傅嗎?
一切似乎對他來說也不是那么重要,龍穴山的龍骨,太過于飄渺了。他不喜歡那么太遙遠的東西,一直覺得拿在手中的才是實在的。所以,什么位列仙班,長生不老,統(tǒng)一天下......
都,與他無關(guān)。
2
漓歌最近很頭疼。因為她悲劇的感覺到自己的體重在直線飆升。
她和岑寧璽每天在馬車里幾乎除了睡覺就是吃飯除了吃飯就是睡覺,依次循環(huán)。
簡直就是一睡神。
一食神!
對,畢竟趕路的生活很無聊,她承認。
可是她又不是岑寧璽,她呆在馬車里面都快要發(fā)霉了。真的是,很受不了......
“喂?!陛p輕的扯了扯旁邊熟睡的人的潔白耳垂,小聲低喚,“醒醒,醒醒啊......”
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藍色的眸子里還有隱約的霧氣,樣子真的很無辜哎。
“干嘛啊?”
漓歌癟嘴,垮著小臉。
岑寧璽見漓歌不高興,立馬爬了起來摟住她的肩膀,搖晃著,“說說說,快點快點?!?
“我們騎馬走好不好?在馬車里都快要悶死了?!崩旄栎p輕的拿下肩上的手,撒嬌般的央求。
岑寧璽蹙眉。
他知道每天悶在馬車里是不好受,可是那天橫尸山野的場景,他實在不想讓漓歌看到。
而且現(xiàn)在都在狂追“尋骨”風潮。
亂世中,在外面也不妥當。若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就不好收場了......
可是.......
漓歌見他蹙眉,心想這事多半也是算了的了,但是心中又不甘,低低喃喃,“只是騎馬而已,這樣的感覺很像監(jiān)禁呢,馬車里面真的很悶哎?!?
少年藍眸瞬間深邃,思索了半天,才不情愿的答應,“好吧,只騎一會兒?!?
漓歌高興的揚起嘴角,小聲說,“謝謝你啊。”
岑寧璽瞪她一眼。
謝什么啊謝,您還真客氣。
“停下?!毕崎_簾子讓馬車停下來。
打橫抱起漓歌,走到隊伍最前面。
對身騎白馬的洛書說,“我?guī)Ю旄栩T會,你先去馬車里休息吧?!?
洛書驚訝,望了望身旁另一匹馬上的河圖,河圖只是點了點頭,也沒說別的。
“公子,這不妥吧?!?
畢竟現(xiàn)在鄴國治安不穩(wěn)定,若是小王爺領(lǐng)隊出了個什么問題,他們怎么回饕國去跟皇上皇后交待???
“沒事,就一會兒。況且不是有河圖在嗎?”岑寧璽寬慰的笑著,讓洛書放心。
遲疑了半響,才從馬上下來。
看了兩人一眼,沉默得走去馬車。
岑寧璽先把漓歌抱上馬讓他坐好,自己才一個翻身坐了上去,把漓歌緊緊的箍在懷里。
下巴抵住她的頭頂,拉緊韁繩讓馬前行。
漓歌看見兩邊樹木的枯枝上有些嫩綠的新芽,心情愉悅。她都可以想象到春天來臨的模樣,春回大地,萬物復蘇。
微風輕撫,吹起她的發(fā)絲,輕盈的飄在空中。
這種感覺是她一直以來都在尋找的。
自由吧。
可是,真的去了饕國就擺脫上官黯了嗎?
擺脫他真的就是一件好事嗎?
師傅的話,真的是對的嗎?
上官黯真的不會死嗎?
瞬間腦子里盤旋起了無數(shù)疑問,大大小小的,不過最有分量的,還是......
上官黯,你還好么?
唇邊染上苦笑。
漓歌走了,王爺。
今后你是生事死,漓歌就算想知道,都......很難了。
希望你能斗贏上官玨,如愿以償?shù)淖匣饰弧?
永生永世,無限輪回。
都不要再見了。
有淚要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