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腳下一痛,簡狠狠給了他一腳,踩的封邪哇哇亂叫,簡負氣地一揚頭,進了酒樓,後面三人趕緊跟上,而石橋邊神秘的風水相師沉默地看向他們的背影,斗篷內黑色的陰影處閃過一絲灰金色的光。
上得“衆望樓”可巧的是安排的包廂正是坐北朝南,楚毓得意了一番,嘮叨了一通帝王命道,但也只有賈一理會,封邪忙著點菜,簡則託著下巴發呆。這“衆望樓”果然不同於一般的酒樓,八角塔樓構造,共五層,每層都設有獨立的包廂,不設散堂。五層中空處搭了高高的戲臺,臺柱和樓身皆是雕樑畫棟,無論是廊道還是檐牙都是經仔細琢磨過。簡他們所坐的位置正是一層之中最好的,只因此刻剛過了午飯時間,客人不多而已。
簡的目光穿過街道,微微仰望,淡薄的天空通透出一片琉璃之色,相比於地面的喧囂,天空顯得異常冷清,一陣風過,讓人頓生寒意。
“還在想那個風水相師?”
封邪的臉湊了過來,簡沒有回頭,只淡淡應了聲:“不想!”
封邪卻兀自分析了起來:“如果那婦人所說屬實,那麼他在西澤少則也待了近一年了,而你來此不過三、五月,自然和你沒有關係!”
簡知道封邪是讓她寬心,說得也很有道理,只是他不明白,自己的不安來自於那神秘人給自己強烈的熟悉感,可是記憶之中除了穆塍哥哥並不會有其他人會給自己那種感覺,可他並不是簡穆塍,那他是誰?
垂下眼簾,雙睫微微抖動,小聲說了句:“我沒事!”便看向封邪的後方:“菜怎麼還不上?”
封邪一咧嘴:“餓了?”
簡搖頭:“即墨還在宮裡,我想快點回去!”
封邪眼中明顯一暗,忽而忿忿說道:“讓他睡著好了,又睡不死人!”
“可是他三日未進食了!”
“不是有楚毓的蔘湯養著?”
“總之我不放心!”
簡不悅地撇過頭,封邪這人總是隨興,想到什麼幹什麼,而自己有太多顧慮,豈是他能懂得?
那邊封邪也氣了“哼”一聲也轉過頭去,對面的楚毓和賈一壓低了身子竊竊私語,一臉很三八的樣子。
簡側頭時正好看見旁側包廂內的情形,一名男子斜靠在窗邊飲酒,眼睛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那張臉上帶著冷漠的狂傲和輕蔑,卻有著難得陰柔的俊美,讓人難辯雌雄。見簡看他,便揚起一絲冷然的笑,那笑容詭譎魅惑,眼神卻如野獸般的張狂。
“算了!不吃了!”封邪大吼一聲,憤然地起身,將桌子上的杯碗推的叮噹作響,簡詫異地看他,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怒火所謂何事。
“呃……真不吃了?”楚毓不敢相信地問道。
“不吃了!咱們走!”說完拉起簡就往外走,候在外面的小二急了,忙堵了進來:
“客官,菜已經在做了!”
封邪一指楚毓,高聲說道:“找他!”
說著拖起簡頭也不回地飛奔出去。
由於腳步太快,簡跟的辛苦,氣喘吁吁地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是不是看到什麼?”
封邪扭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明白騙不過她,但也不解釋,依舊低著頭向前走。簡突然想起那個男子,出了“衆望樓”仰頭向上看去,但見一隻修長的手捏著金色的酒杯在陽光下燦燦發光,男子脣如殘陽,倚欄相望,嘴角有上揚的笑意,但笑容卻不是對著自己,封邪,他在對你笑!冷冷的笑……
簡步履輕如浮游,走到牀前,看即墨睡得很沉,眉間有點輕鎖,令她不由伸手上去將它撫平,心中充滿憐惜。俯身爲他蓋上一條薄薄毛氈,簡坐在牀前,握住即墨的手。在這個孤單的房間裡兩人相伴便不再寂寞,溫暖的天空下清冷的月色裡,簡看著自己的皮膚輾轉在絲緞的錦衣裡散發出荒冷柔美的光澤,這短短的昭華竟讓她遇見那麼多的男子,但此生卻已註定要辜負、要背棄,但她仍私心的想留下一個,在真正成熟的情和愛定型之前,將那個心裡只有她的男子,留在身邊……
“嗯……”
牀上的人開始不安地囈語,簡大喜,俯首在他脣邊輕喚:
“即墨!醒了嗎?想要什麼?要不要喝水?”
即墨的頭輕微擺動,雙眉蹙地更深,簡起身走到桌邊端起已經溫涼的蔘湯,面露喜色。
一口蔘湯入喉,即墨似乎被嗆到了,不住地輕咳,簡忙拿出絲帕擦****的脣角,心疼地看著他。
即墨微微張開脣,低低說了句什麼,簡欣喜地問道:
“醒了嗎?即墨,睜開眼看看我,我是簡??!”
緊閉的雙眸微微開啓,伴著惺鬆地茫然,即墨無神地看向簡的臉,喃喃念道:“……懷……沙……”
“砰”一聲,太乙殿的偏殿內,青花瓷碗的碎片散了一地……
清風,落花,夜空薄薄的細雨……
女子臨水輕舒廣袖,和著滴滴答答的秋雨清音彈一曲《相忘》,琴音婉轉****,帶著些許的輕愁和淡淡的思念,而她腳下的小豹睜著一雙透藍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聽著。
曲終,絃音漸緲,她輕輕地伸出手,小豹粗糙的舌頭安慰似地舔著她的指尖。
“爲什麼躲在這兒?丫頭?”
封邪不知何時出現的,站在亭邊,落了一身的雨,水滴從他濡溼的長髮上滑落,落在肩上、落進袖裡,甚至有幾滴像淚一樣,在亭檐正下方的水窪處,濺起小小的漣漪……
簡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又透過他的肩看向遠方水面上淡淡的水霧,囈語般地說道:“我想有一間小屋,屋後是成片成片的桃林和滿架的荼蘼花,一到夏天,果實豐韻、花香瀰漫,而我踏著一地的花瓣,沿著馨芳的小徑走在林中。屋旁可以種幾桿青竹,竹影扶疏,推開門走進去,斜榻上躺著一個人,也許是一襲白衣纖塵不染,也許是身著綢墨一臉的倦容,但他一定是可以陪伴我一生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