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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厚鋼板可是用來造鐵甲艦的?”沈葆楨看著汽笛長鳴的法國貨輪,又顯得有些激動。
“正是,上次所購之七生半厚鋼板過薄,不適于建造大艦,是以此次鯤宇在施耐德廠預(yù)先訂購十五生厚鋼板,以為儲備,等到機器設(shè)備齊全,船塢得成,人工精熟,便可動工興建鐵甲艦。”吳仲翔想起船政的前景,心里也是激動不已。
“遽然動工建造鐵甲艦,怕是力有未逮吧?”沈葆楨想了想,說道。
“是,以船政目前之力,三千噸左右之炮船、巡海快船,當不在話下。而五千噸以上之大艦,尚須假以時日,且需法國洋員技師協(xié)助。而目下各省海防需船甚多,鯤宇之設(shè)想,是打算先行試造五千噸級鐵甲巡海快船(即裝甲巡洋艦),以此為基礎(chǔ),再行建造鐵甲大艦。因工程浩大,需用浩繁,是以鋼料鐵件,均得預(yù)先儲備。”吳仲翔說道。
“如此甚好。”沈葆楨想起船政創(chuàng)辦至今所經(jīng)歷的風雨和林義哲為船政付出的努力和艱辛,心中愈發(fā)的掛念起他來。
“父親,吉時到了。”沈葆楨的長子沈瑋慶來到了他的身邊,提醒他道。
因為今天,是“威遠”的兩艘同級艦“超武”和“澄慶”下水的日子。
現(xiàn)年30歲的沈瑋慶是沈葆楨的長子,現(xiàn)在亦在船政幫辦事務(wù)。是船政提調(diào)吳仲翔的得力助手。
沈葆楨點點頭,和吳仲翔拾級而下,離了羅星塔,前往后山的媽祖廟——船政天后宮祭拜。
馬尾船政天后宮的倡建者便是沈葆楨,天后宮于1868年春天動工,夏天落成,耗銀3082兩,建成后的天后宮畫棟雕梁。巍峨壯觀。全木結(jié)構(gòu)的天后宮,其建筑總面積約1000平方米,建筑的整體布局為一軸二進二院,一進是門樓,下中庭為戲臺,上中庭為拜閣;二進為中堂大殿,大殿金碧輝煌,供奉媽祖、陳靖姑及柳七娘三尊神像。上下中庭、大殿、魁心閣的梁、柱全部采用從臺灣采集到的烏金木,雕花部分為香樟木,媽祖神像采用福州傳統(tǒng)脫胎漆器工藝,以千年不褪的礦物彩進行彩繪。手工按金光澤度足可與鍍金媲美。整座建筑富麗典重,布局縱橫有序,堪稱展現(xiàn)媽祖文化和中國廟宇建筑的經(jīng)典之作。天后宮落成后,沈葆楨又專折奏請同治皇帝“御書匾額,以光廟貌”,同治皇帝準奏,御賜“德施功溥”及“天上圣母”匾,懸掛于天后宮中。這使得天后宮身價倍增,遠近聞名。因則香火極盛。
沈葆楨和夏獻綸、吳仲翔等船政官員一道來到天后宮大殿,依例拜祭媽祖、江神、土神。沈葆楨親手燃香致祭,在頌讀完祭文之后,沈葆楨面對媽祖神像。又輕聲的祝禱了幾句,希望媽祖能夠保佑林義哲平安歸來。
拜祭儀式完成,沈葆楨來到船臺,在喧天的鑼鼓和鞭炮聲中。工人們將船臺撐柱一根根抽去,在萬眾歡呼聲中,同屬“威遠”級的“超武”艦和“澄慶”艦先后下水。
“超武”、“澄慶”二艦無論從外形、設(shè)計以及各種尺寸。均與“威遠”艦相同。而且“超武”和“澄慶”二艦所用的所有龍骨、鐵肋都是中國技術(shù)人員自已仿造的,選配的動力型號也與“威遠”艦相同,艦上的康邦式蒸汽機也是由中國工人自造的。兩艦是徹頭徹尾的國造產(chǎn)物。沈葆楨在給朝廷的奏折里不無自毫的說:“至‘超武’肋骨、輪機及船上所需各件,均系華工仿照外洋新式,放手自造,與購自外洋者一轍。”
由于船政工藝水平的不斷提高,各省紛紛領(lǐng)用船政所造軍艦,使得中國東南沿海的海防形勢得到了很大改觀,到現(xiàn)在為止,“萬年清”?、“福星”兩艦為浙江領(lǐng)用,“嵋云”艦為北洋領(lǐng)用,“鎮(zhèn)海”、“靖遠”兩艦為廣東領(lǐng)用,“振威”艦為南洋領(lǐng)用,這些船政建造的軍艦,承擔起了中國海防的重任。現(xiàn)在的中國沿海地區(qū),不時出沒的龍旗飄揚的蒸汽軍艦,成為一道新的亮麗風景。船政自造艦艇的活廣告,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大了。
船政所造艦艇引起了各省的搶奪潮,在“超武”、“澄慶”兩艦開工建造不久,聽聞此二艦為“威遠”同式,北洋、南洋、浙江、廣東等地紛紛表示愿意認領(lǐng),但沈葆楨出于加強福建海防、從速建立艦政艦隊基礎(chǔ)的考慮,最終還是決定將這兩艘新式軍艦留用船政。
在結(jié)束了下水儀式之后,心情大好的沈葆楨由長子沈瑋慶陪著回到了家中,他并沒有馬上去休息,而是先去探望妻子林普晴。
沈葆楨來到林普晴的房間,看到此時林普晴已然坐了起來,氣色顯得比以往要好得多,正和李思竹說著話兒。
看到林普晴今天的氣色不錯,沈葆楨的心里也感到很是舒暢。
“新船下水,船塢開工,以后的事兒越來越多,老爺可千萬要注意身子。”林普晴看到沈葆楨的眉宇間憔悴之色甚顯,心疼的說道。
“嗯。”沈葆楨點了點頭,來到林普晴面前,拉住了她的手,握了握,“我看你今日氣色倒是不錯……這手還是有些涼啊!”
“想是歲數(shù)大了,精血不足,運行不如以前通暢了。”林普晴笑著說道,“這幾日正喝著阿膠呢。”
“前些日子我讓人從山東進的上好阿膠,還有沒有?”沈葆楨關(guān)切地說道,“要是沒了,我便再要人多進些。”
“還好還好,這些已經(jīng)夠吃一陣子的了。”林普晴微笑頷首,對他說道,“再說了,光吃藥也不是個事兒,還得自己強著活動活動才成。”
林普晴說著,看著養(yǎng)女李思竹,笑著說道,“來,思竹,扶著娘走兩步。”
李思竹上前輕輕扶住了林普晴的手,扶著她起身。沈葆楨注意到李思竹扶林普晴時動作輕柔,眼中的關(guān)切之情自然流露,不由得心下甚是喜慰。
林普晴愛心泛濫一時性起收養(yǎng)的這個女兒,很多時候,比林普晴生的五個親女兒,要更加貼心。
“這一晃兒,思竹都長成大姑娘了。”沈葆楨看著出落得婷婷玉立的李思竹,眼中也滿是贊賞之意。
今年滿十一歲的李思竹,濃密油亮的發(fā)辮劉海下是一雙漂亮的杏仁眼,柳葉眉,櫻桃小嘴瓜子臉,剛剛成長的身材窈窕勻稱,肌膚滑嫩得都似乎能捏出水來。雖然才是個半大個姑娘家,無論相貌還是身條兒,已經(jīng)顯露出一種非同一般的氣質(zhì)。
“這孩子啊,好是好,就是太文靜了,不愛說話兒,整日里光知道守著我,閑暇時也是讀書。平日里我叫她陪著我說話兒,其實都是我一個人兒說她聽著,呵呵,今兒還算不錯。”林普晴親熱地拍了拍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李思竹的纖長手指,笑著說道。
“叫你說的,思竹可不是光讀書,我可看到過思竹跟著婉兒習武呢。”沈葆楨想起了前幾日偶然撞見陳婉教李思竹習劍的情景,笑著說道。
“噢?還有這事兒?我怎么不知道?”林普晴笑著問李思竹。
李思竹的臉微微一紅,垂著頭答道:“習劍可防身健體,又可陶冶性情,我那一日見著嫂子習劍,很是喜歡,便請嫂子教我了……”
“呵呵,好,好,等哪一天,也讓娘見識見識。”林普晴笑道。
“思竹的書讀得也很好,看過的東西都能記住。我這記性,現(xiàn)在是越來越不行了。”沈葆楨嘆道。
“對了,也不知孩子們這幾日的書讀得怎么樣了。”林普晴突然想起了孩子們的學(xué)業(yè),不由得問了一句。
“已經(jīng)給他們請了先生,這幾日都在館里讀書呢,你就別操心了,安心休養(yǎng)便是。”沈葆楨道。
“總是看看才能放心。”林普晴說道。
沈葆楨共有七子八女,其中除養(yǎng)女李思竹,林普晴共生五子五女。她對庶出的二子二女也視如己出。平日里原本都是她親自教授那些年幼的孩子們功課,如今她生了病,是以才延請的先生教孩子們。雖然她不能再教孩子們了,但對孩子們的學(xué)業(yè)仍是十分關(guān)注。
“那便讓他們過來給你請安,順便檢查下他們的功課。”沈葆楨也想看看孩子們的功課,便欣然對身邊的長子沈瑋慶說道。
“是,兒子這便過去。”沈瑋慶向父親施了一禮,便轉(zhuǎn)身快步的離去。
“你也躺一會兒吧。”沈葆楨怕林普晴走得久了累,便出言勸道。
林普晴點了點頭,由李思竹扶著,回到床上,重新躺了下來。
不一會兒,幾個年幼的孩子便在沈瑋慶的帶領(lǐng)下魚貫而入。
“給母親大人請安。”幾個孩子說著,來到床前,向林普晴跪倒叩頭。
“快起來快起來!”林普晴一看到孩子們,便打心眼兒里的高興。
“這些天,你們都有沒有用心讀書啊?”林普晴笑著問道。
“回母親的話,兒子這幾日學(xué)的,是治國安邦之道。”沈葆楨的四子,現(xiàn)年十四歲的沈瑜慶搶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