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蕭瑜聰敏,立刻想到了灰衣人和那巨夜魂之間必然熟悉,或許還有互相利用的關系。而自己被殺后尸體讓灰衣人封印帶走,進入這一處奇妙之地,無妄界作為昆侖蓬萊的緩沖地帶并不大,昆侖和蓬萊都曾經在里頭搜尋探索過不少。
無妄界有夜魂群落,大夜魂不少,巨夜魂依舊極為罕見。對比昆侖之大,在這一塊小小的區域中能夠創造一個空間的人根本是不存在的,連傳說中神游也無法做到。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自己就在十大隱秘之地中的“方寸山”中!
灰衣人有很大的可能性來自于方寸山。
談蕭瑜保持謹慎,沒有胡亂動彈或去嘗試撕裂繭子,她很清楚,哪怕自己能夠幸運躲開可能的灰衣人,可是要從方寸山出去幾乎辦不到。方寸山行蹤詭秘,進入和出去都存在一個奇特機制,沒有那么多的好運氣。
大概十幾天后那層蠶繭變得薄如薄紙,談蕭瑜輕輕活動了一下身體,它就自然裂開來。
外面的世界讓她十分驚訝。
原本以為的類似于“實驗室”或者是“囚牢”一般的場景沒有出現,在眼前的反而是一個類似于文明居住地的城市——雖然很暗,她依舊能夠看得清楚。
自己置身于一座無人的城市里,周圍都是空曠寂寥的街道、房屋,嶄新的房子還做過某種防水層處理,摸上去很干凈,地上也紋了各種類似于指示標志的圖標。談蕭瑜走在其中只感覺前所未有的孤獨,不由想念魚龍府的師兄弟,想念父親,也想那個容易惹自己生氣的拓跋夜說。
這時候她突然感覺到一股紅光正在從天上投射下來,她扭頭看去。
太陽升了起來。
那是一顆小小的太陽,卻帶著一種同樣的炙熱與刺目,頓時將整個城市變得亮堂起來。
談蕭瑜卻繼續行走在城市之中,她被寂靜給折磨得極為痛苦,哪怕是危險的生靈,灰衣人,至少出現一個也好。
她總算有了發現。
那是一個同樣的繭,白色巨型蠶繭附著在一棟大樓的背后,就像是城市生長的一顆腫瘤,它的絲線緊緊纏繞在附著的樓上,蠶繭不斷微微鼓起、收縮,像里頭有某種活物一樣。
談蕭瑜使了個術式,里頭的情景一清二楚。
那是個小小的生靈,它有很多網狀組織,觸須將它自己包裹起來,這是夜魂胚胎。
猶豫了一下談蕭瑜沒有輕舉妄動。
她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自己突然之間仿佛變強了很多。
舉手投足之間談蕭瑜發現自己超出了以往太多,就之前透視類術式,照理說只能夠看到模糊的能量流動,現在她卻能夠雙眼直接洞穿蠶繭的外部,清晰看到里頭被包裹的幼兒體。她對自己實力認知很清晰,一直以來在造法者中算是上游,可頂級造法者也不可能如自己這么強。
術式對于造法者來說是一種輔助,可要穿透對方那是天方夜譚……只有根本上可以解析對方術式的破法者能夠達到。
自己變成了破法者?
談蕭瑜不由覺得荒謬透頂。
她父親談子謙就是破法者,因而對這一部分昆侖頂級群體并不陌生。破法者與造法者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階層,造法者還處于“理解自我”的程度,破法者卻已經在“理解萬物”的階層,一個是基礎,一個是應用延伸。要成為破法者必須領悟和打造出自己的完整解析體系,即自我獨特的認知世界的體系和對外外界的自有觀念。
造法者就相當于是打造出自己人生的第一個工具,破法者則是營造出了一個自己使用的實驗室,能夠任意使用工具熟練解剖各種事物。
破法,也可以理解為揭破之法。
去除幻象,看到本質。
由于這個過程是需要經年積累,所以談蕭瑜并不著急。可眼下自己超出了造法者太多,卻又算不上是破法者——因為她并沒有那一套完整的解析體系,只是純粹力量也許媲美破法者。
轉瞬她就想到,很有可能自己變成了某些人手中的一個試驗品,就像是早期聯盟“轉生之術”和“力士”一樣。
繼而她感到十分震驚——她實在想不到,除去聯盟之外竟然還有人想要嘗試更為驚人的“人造破法者”……如果這個研究成功的話將會帶來一場巨大革命。
那時候造法者就再也不是所謂的中堅力量,將一個造法者通過秘術打造成人造人破法者,雖然可能無法達到真實破法者的程度,可是數量眾多,誰能抵擋?
感受到灰衣人的狼子野心,談蕭瑜渾身發寒。
因為她很清楚,對方敢放自己在方寸山內自由行走,就必定有某種手段可以限制甚至快速制服自己。
她只能夠靜觀其變。
夜里的時候她發現很多夜魂會從地下飄上來,有小夜魂,也有大夜魂,它們卻仿佛極為害怕談蕭瑜,紛紛離她遠遠的,不敢靠近。經過她仔細觀察,這些夜魂尤其是小夜魂反而能夠自由進入方寸山,談蕭瑜猛地想到了無妄界的夜魂群落。
它們難道是方寸山刻意豢養的?
這個消息讓她更是隱隱不安,在這個狹小的無妄界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灰衣人他們到底是哪一方勢力,他們想要做什么?
她想到了一個恐怖群體,無面人。無面人是一群行動詭異的人物,他們出現刺殺過幾次昆侖十二戰隊的大人物,行為極端而毫無征兆,只是不同的在于他們是身上其他部位有紋身。根據記載,他們出現過四個成員,刺青上分別是“風、林、火、山”,難不成這些是他們的新成員?無面人的基地就在方寸山?
變故來自于一頭闖入的白鷹。
那天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一只威風凜凜的白鷹從縫隙之中展翅飛入,在空中盤旋了一圈之后遭遇手持銀色鎖鏈的灰衣人“止”。雙方在空中一番大戰,打得難解難分。灰衣人攻擊方式很簡單,就是控制手中鎖鏈,銀色鎖鏈無法套住白鷹,白鷹速度太快,翅膀能夠催動一種神奇術式,偏移灰衣人的攻擊落點。同時白鷹也在嘗試用術式解構天空,想要從內部破開脫離出這一塊封閉空間。
最終白鷹突然消失,像是找到了出去的竅門,讓灰衣人到處瘋狂追蹤。
見識到雙方斗法的談蕭瑜立即意識到,白鷹應該有破法者程度——或者只有一線之隔,比起自己要強悍不少。連它都不見得能正面力敵灰衣人,自己更是不可能。
她有些懊惱。
本以為白鷹能夠給自己帶來逃脫的機會,沒想到卻依舊沒有轉機,反而讓自己意識到和灰衣人之間的鴻溝。
一天之后灰衣人“止”卻首次找到了談蕭瑜。
他只做了一件事,手中鎖鏈套住談蕭瑜的身體讓她根本無法掙脫,一瞬之后仿佛得到了灰衣人想要的信息,他再次離開,繼續追捕白鷹。
談蕭瑜拼命忍住對灰衣人還擊的沖動,一個中年漢子出現在她面前。
“配合我,我們一起出去。”
中年漢子一身白衣,雙目尖銳。
談蕭瑜嘗試著猜測:“你是天上的……”
“沒錯。”
中年漢子很果斷說:“你可以叫我白鷹,你和我同屬一類,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你會在這里,不過你一定也想要出去。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已經將談蕭瑜看成和他一樣的夜魂一族。
“你戰力到底是什么程度?”
談蕭瑜當機立斷詢問。
“勉強成為破法者。”
原來白鷹也是誤入方寸山。
他是從蓬萊進入無妄界尋找歷練機會的“翅族”夜魂,與無妄界的大夜魂連番作戰之后遭遇了一頭奇特巨夜魂,險之又險逃命后他終于突破最后桎梏。在夜魂一族中小夜魂被稱為“魂種”,大夜魂叫做“魂雄”,巨夜魂叫做“魂伯”,魂伯一方面指擁有漫長壽命的智者,另一方面已經是具有近乎一族領袖之列的天然地位,自身也是極為強悍。
由于比起人類更不需要身體束縛,因而魂伯在生命強度與韌性上還要強過于人類的破法者——至少夜魂自己這么認為。
“那么,魂伯上還有嗎?我可是聽說,人類最強者被稱為神游,在破法者之上。”
談蕭瑜趁機套詞。
將她完全看做是一名被抓入此處的同類的白鷹不疑有他,耐心解釋說:“當然有,相傳魂伯之上叫做‘不滅魂’,進入不滅魂態近乎于不死不滅,常規危險已經無法威脅到他們。不過這些前輩似乎都由于某種原因離開了這一處昆侖,進入了另一處世界……”
看談蕭瑜還想要再問,白鷹不由焦急道:“有問題回到族群中你可以請教那些老一輩的魂伯,現在當務之急是怎么出去。”
談蕭瑜將自己遭遇告訴了白鷹,把自己真實身份隱瞞,說自己是一只魂雄,被灰衣人“止”抓入方寸山中從繭子里孵化出來,另一處還有一個繭也告訴了白鷹——此時老八其實已經孵化出來,只是躲在繭里還不敢出來。
白鷹思慮片刻:“那個同胞怕是無法派上用處……敵人強悍,多他一個也是無用,你配合我就好,如果順利可能就帶他一起走。”
接著白鷹說起了他的戰術。
其實也簡單,這兩天他并非單純逃走,一開始與灰衣人“止”交手他就判斷對方和自己在伯仲之間,很難擺脫,并且對方似乎具有一種無所畏懼的冷漠情緒。于是他交手時就在考慮如何擺脫,原本白鷹以為是能夠通過撕裂內部規則出去,嘗試之后他卻發現這里周圍都被密密麻麻如同層層絞索鐵網一般的復雜陣法覆蓋,自己的水平絕不足以正面解析突破出去,灰衣人也不會給自己這個時間。
佯裝不敵逃走之后他發現了一處秘密。
那一顆奇怪的太陽。
“你知道那是什么么?”
說到這里,白鷹臉色有些凝重。
談蕭瑜靜等下文。
“那是一只被剝離了意識的魂伯尸體,尸身被處理過,里頭被填充了特殊陣法……”
談蕭瑜聽得一陣雞皮疙瘩。
太陽竟然是一具被掏空的巨夜魂尸骸。
原本帶來溫暖的太陽,此時卻讓她內心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