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加工零件都會出事故!”揮舞六壬鎖一下子抽打在梁左身上的獄卒面無表情:“看來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對方揪著梁左領子,一雙不屑的眼睛盯著梁左:“搞清楚你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垃圾犯人,你還沒有你做的工具值錢。”
鎖鏈來回的揮舞鞭笞令梁左大腦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就像是被剝去魚鱗,放在針刺案板上來回劃拉的魚,只能盡全力繃緊身體,減緩突如其來的痛楚。
鞭笞了大概十幾下,對方將鎖鏈纏回腰間,用力踢了踢梁左腦袋:“起來!滾回去,繼續做工!”
梁左慢慢支撐爬起來,忍耐著頭部昏昏沉沉和屈辱,咬牙返回那個近乎密閉的黑暗房間。
里頭已經被燒得一片狼藉,灰褐色的塵埃布滿桌子和墻壁,他嗆得直咳嗽,勉強用手指清理了下桌子,露出一塊格外顯眼的白色。
磨具、錐子、灰黑兩色模塊從門口丟在地上,差點砸到他腳趾。
梁左蹲下來將散落一地的模塊撿起來,捏住其中一塊時他手指突然將其融化了一大半,梁左趕緊瞥了眼上方監控頭,恰好他頭部遮住了那里的視野。
黑仔在梁左心臟里從枷鎖中探出腦袋:“喵喵喵?”
“給我吐出來,快。”梁左慌忙命令這家伙。
黑仔佯裝沒有聽到。
梁左大怒,你小子以前那么乖巧溫順敢情都是裝出來的,自己現在是虎落平陽被貓欺。
黑仔辯解了一番。
原來它沉睡得好好,可驟然失去了外部能量供應(即宿主梁左被限制和截斷飲食來源)被迫提前醒來,一切處于發育期間的生物醒來第一生理需求就是攝食。黑仔拒絕吐出吞到肚子里的食物,再說它也辦不到——那么一點已經消化殆盡。
不過此番醒來,黑仔也不同以前,多了一個特殊能力,捕獲頻段。
好在梁左是黑仔宿主,很快就從它繁復的描述中搞清楚了這個新生的技巧。黑仔現在如同是一個小型基站,可以捕捉到它調制出的固定頻段信息,信息的傳遞從來是無法完全掩蓋和阻擋的,波粒二象性注定信息的傳遞會遞減,直至完整信息最終無法被還原。
信息依舊存在,只是它們分散、擴散、就像是一個人體分解,從完善的生物形態個體變成殘肢剩骸,再到一團團細胞群,再到純粹的原子態……
梁左略失望。
還以為黑仔可以變身為哥斯拉大鬧一場,尋找逃出去的機會……結果只是一個尋呼機+收音機,落差實在太大。
“喵喵喵。”黑仔嘴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表示想要再吃,肚子很餓。
梁左為了掩飾,就讓黑仔將底層的黑灰兩種模塊給它一個啃掉一半,然后上半部分遮蓋住,這樣一來就不會被監控頭發現了。
真正操作起來,梁左不得不手速變快一點,否則就會露餡,他又想出了幾個鬼點子來避免被發現“缺斤少兩”,包括壓低腦袋讓對方視野變窄,一不小心模塊落在地上,甚至手一抖出現失誤——最后一種把戲又被外頭守衛沖進來鞭笞,打得他咬牙切齒。
到了梁左手指都開始抽搐,眼睛都看不太清模塊,臉上、手指、手臂都是灰黑兩色顆粒的染色,守衛終于再次出現,將他提著丟回了之前的牢房。
大風吹見梁左被丟進來,單腳跳起來:“老弟你果然被上司罵了?”
梁左有氣沒力回答:“老哥,我已經渾身動不了了。”
眼睛一黑,昏了過去。
模模糊糊醒來時,梁左發現自己已經靠在墻角,墻上的“膠狀流食”被自己下意識吞咽。
大風吹在一旁,單手放在膝蓋上,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他一只手一只腳是怎么把自己拖過來的,梁左說了聲謝謝。
大風吹回過神來:“你小子……還真不是套話的……你到底是什么鬼?老哥我看不懂了。”
趁著梁左昏迷,他全面探查了梁左體內情況,作為老一輩智者,大風吹哪怕只剩余一手一腳,見識經驗還在,梁左這種小年輕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
恰恰結果讓大風吹真的有些糾結。
從事實來說,梁左沒有一丁點正統人士的底子,無論是氣橋痕跡還是身體里紊亂的能量流動都證明著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野路子。
無當曾經講過,痕跡不會說謊。
痕跡鑒定是大風吹除去攀關系之外最擅長的技能。某種程度上,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也是由于這一手,他腦子里有很多機密,加之無當的手段禁錮,一旦外力強行突破,只會讓一切秘密剎那間煙消云散。
可從心理角度來說,梁左這個莫名其妙被丟進來的小子,毫無疑問是對方想要套自己話的探子。
最終,大風吹還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硬本事:“你再說一次外面的形勢。”
他眉頭緊鎖,臉色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
聽完梁左重述,大風吹瞇起眼睛,好一會兒點點頭:“知道了。”
僅僅一秒后,大風吹又恢復了之前的固有腔調:“老弟,之前得罪了。老哥教你一手,也算是補償之前的不得體。你知道大六壬嗎?”
梁左點頭:“我搭檔就會。”
“不會吧?現在大六壬都貶值這么厲害了?一個小貓小狗也會?”大風吹吃驚:“那‘咫尺千里’呢?”
梁左一想這不是老白擅長的嗎,人家還咫尺天涯呢,千里想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稀有貨。
“老弟你不會是玩我吧?老哥給你說的兩個都是好東西……”
梁左將自己所知的大六壬和咫尺天涯說了一遍,大風吹傻眼了,這小子是真懂。
沉思良久,大風吹咬牙:“算了算了,反正老子也出不去,不怕被人罵,我教你一個你絕對沒見識過的東西。算作送你的見面禮,大家以后就是好兄弟,好室友了。”
“定點轉移術。”大風吹一臉傲氣:“有本事你還說你聽過。”
梁左一臉期待。
可聽完之后他小心問:“這不就是定位傳送符的不用符紙版本嗎?而且耗費時間更久,更容易被發現吧……”
“什么叫僅僅不用符紙,那叫符箓好嗎!修仙者的高級技巧!”大風吹不滿道:“你小子一看就是窮鄉僻壤出來的,根本不知道好東西的價值,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梁左突然做了個噓的手勢,嘴唇做口型:“有人在竊聽。”
大風吹立刻進入狀態,擺擺手:“老哥懶得教你,你這小子好高騖遠,滾滾滾。”
過了大概十分鐘,梁左繼續唇語:“走了。”
大風吹發現和自己判斷幾乎一致,而且這小子竟然比自己感知還要敏銳,他是怎么辦到的?
“我的魂寵,黑仔,具有捕獲一些頻段信息的能力。”
“握草!”
大風吹一臉蒙蔽:“怎么可能有這種能力……哪怕是不周山的那群人,要做到這一點也要搞出非常復雜的裝置……老弟你可別騙我。”
“老哥聽過‘基因突變’嗎?就是類似于那種東西,某種生命體可能在某一代以非常非常小的概率具有某種適應當前環境的能力。”梁左不知怎么著想起了生物學上學過的概念。
“你是力士?”大風吹臉色變得有些奇怪:“原來你們當初也研究過這種課題?”
“不是。”梁左擺手:“倒是見過他們一次,沒有認識的人,他們不是一群克隆體嗎?”
“放屁!”
大風吹唾沫橫飛:“明明是一群了得的研究者,硬是被看成是一群克隆體怪物,我也是佩服這群篡改歷史的。”
經過大風吹的解釋,梁左對于“力士”有了一個不同的理解。
在很早的時候,有一群人身著黃衣,這是為了便于區別出來,他們在戰場之中來去收集死者信息,想要通過陣亡數據、死者身體參數、戰斗規模等等大數據總結出一個規律,來挑選更適宜于戰爭的人才。
看似不可能達到的研究,卻在沉寂很久之后有了第一個飛躍性結果。
戰場上死者,最多的是身體素質強悍者。
換句話來說強者更易于死于戰爭,戰爭是強悍者的墓地。
這和之前叢林法則、優勝劣汰的結論完全背道而馳,哪怕是在群體火并生死,照理說也應該是強者活下來更多才對。
大量數據統計支撐著這個結論,一次次重復試驗、采樣,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強者易死”的論文被聯盟聯合封禁,嚴禁再次對外傳播,該不實研究并沒有理論和足夠事實根據支撐,不得繼續傳播誤導大眾。
沒多久,黃衣人發布了第二個重磅課題。
《重組身體更易于適應昆侖環境》
這個課題他們是無意中發現的,最初來自于一次事故,發現原本實驗體夜魂經過人工排序和組合,變得更具有可馴化、更強溝通性。
接著,黃巾人之中有人毅然準備用自己身體作為實驗,以身殉道。神奇的是,好幾個人實驗后觀察,都沒有任何異常,而且由于充足,清理了身體里很多隱藏頑疾和一些不明物質,變得思考更加清晰甚至充滿創造力。
這個課題后面延伸出了“力士”項目,不過是聯盟給自己臉上貼金,從創意到技術細節,完完全全都是黃衣人們手筆。
不止如此,黃衣人還被標記為危險團體“力士”,到處圍剿捕捉,歷史已經被修改,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這些……
“所有歷史都是當代史。”大風吹嘿嘿一笑:“你不用說我也知道,現在外面所謂的力士和我知道的這群人已經完全不同。混淆概念,再用概念本身去區分敵視對方,這一套昆侖聯盟一直很玩得很溜。”
梁左算是基本上明白了。
真正的力士是黃衣人,一群瘋狂科學家,卻遭到昆侖和聯盟打壓,后來還直接掠奪對方的研究成果,制造了“力士”概念,將兩者合二為一,變成了瘋狂不受控制的代名詞。
“你那只魂寵的頻段可以調整嗎?”大風吹突然變得熱忱起來。
“我試試。”
梁左和黑仔溝通之后得知,對方現在的狀態僅僅能夠接聽三個頻段,類似于一個隨身可攜帶式微型基站。
第一個頻段是通用頻段,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聲音可被聽覺捕捉的波段。
第二個頻段是高頻,能夠探知到很深處的回響,不過沒有實際用途。
唯一有用的是第三頻段,這個頻很接近智能助手的通信頻段,即是說,大多數周圍人的互相私人通話都能夠竊聽。
滋滋滋一陣電流后,梁左聽到了聲音。
“師兄,今晚老地方,我想你……”
“師妹,師兄也想你想得不得了,晚上老時間小樹林見。”
“小師兄今天老是偷偷看我,討厭死了。”
“可惡,今天我要在校場好好教訓他一番,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
“嘻嘻,別下手下狠了啊。”
“沒事的,最多讓他痛幾天。師妹,么么噠。”
兩個戀人正在偷偷調情。
第二個聲音來自于近處某個守衛弟子,他在和一個朋友抱怨金光洞壓力大,這群犯人又多又不老實,只想調出去。
“老弟,老哥也想聽聽啊,給個機會。”大風吹看得心里癢癢的,這么多年身陷囹圄,驟然發現機會,內心激動可想而知。
梁左想了個法子,令黑仔分裂了一小塊指甲大小的碎片,大風吹塞進耳朵里就能夠同步接受。
倆人正在專心致志竊聽機密,門咔噠一聲打開。
“0972,出工。”
梁左趕緊站起來,跟隨守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