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漸漸回暖,雪化冰融。綠芽從枝上鉆出來,偷偷打量著這個生機勃勃的建康城。
王府后院墻頭忽然冒出兩個腦袋。昭佩一身男裝打扮攀著墻壁伸著腿就要爬出來,卻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轉過身對后面的丫鬟說道:“如畫,你先爬出去。”
那丫頭有些不解,期期艾艾慢慢騰騰爬過墻頭,見后街無人,回身向墻頭的人招招手示意她下來。昭佩這才敏捷地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污塵笑著:“哈哈,太好了。可是自由啦。”終于盼到詩文大會了,那人又正好不在府里頭。一切順利到想不到。
見她似乎還有要仰天長笑三聲的架勢,如畫連忙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拽向了鬧市的街道。
昭佩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輕松自在出來了,壓抑已久的快樂忽然顯露了出來,一路停停走走東瞧西看的。如畫似乎還不放心,一個勁問她會不會被發現?
昭佩回身瞪她怨她掃興,嘴里說著:“有子夜呢!怕什么?再者就是發現了又能怎樣?總不會把你我給吃了。”如畫撇著嘴懊惱地盯著走在前頭興沖沖的昭佩,腹誹著:你是沒事,可小的我就難保會不會死得很慘了。
二人登了游船,遞了請帖。要問這請帖從何而來,便是請求青青從昭杰那里偷來的。若問為何舍近求遠不去問問蕭繹,她可沒那膽量。
尋了靠窗的位子坐下來,四處瞄著在座的各位人物。正瞧見去年那個髯須老者,恰巧他也瞧見了她,笑吟吟便走來了。“小公子,你也來了。”
“如此盛會,豈能不來?”昭佩規規矩矩作揖。
“去年詩文大會之后便不見你的蹤影了。上次匆促,還未問小公子的姓名?”老者滿意地瞧著他,兀自捋著胡須,一年不見那輕佻自負的神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穩。
“在下姓徐,單字昭。”昭佩淺笑說道,心里嘀咕著你若是知道我的蹤影可就奇怪了。髯須老者已經瞄向了她身邊的如畫,笑道:“這位姑娘是……?”
“哦。”昭佩瞧著如畫,回道,“這是我家小娘子,今日來帶她見見世面。”也不管如畫紅著臉偷扯她的袖子。
老者打量一番,拊掌笑道:“佳人配才子,甚好甚好。”昭佩訕訕地撓著頭。
正在寒暄著,忽然身側有人帶著難以掩飾的驚喜地喚道:“徐弟!”
她感到這個稱呼似曾相識,轉過頭看向來人,不禁一愣。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炯炯有神,嘴角上揚露出一排皓齒。
“徐弟!真的是你!”賀徽笑著看她,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
昭佩也是同樣激動,睜大眼睛看著他:“賀兄?天啊,竟然在這里看見你了!”想來已有半年多未見,她也是經常想起這位萍水的摯友,原本以為已經無緣再見,想不到竟然在這里遇見了。
老者見他們如此激動,說道:“既然二位故友重逢,那么老朽就不多做打擾了。”說罷,眼光在賀徽身上一轉,甩袖走了。
昭佩無視老者略帶不屑的目光,拉著賀徽坐下親自倒了杯茶遞給他,很是開心問道:“賀兄,你何時來建康的?來的多久?如今在哪里住著?一個人來的?”
一連串的問題惹得賀徽輕笑。他收回打量她的目光耐心回答:“我一個人來的,曾經聽了你的話覺得甚有道理所以來建康闖一闖。三月前來的,鄉下人第一次進城不知東西。在這繁華京都兜兜轉轉了許久。難得四王賞識,現在住在南康王的俯下做幕僚。”
南康王是四皇子蕭績,昭佩并不熟識,但可以在王府里做事也是一個好差事。她看著眼前衣冠楚楚的賀徽,和很久之前街頭落魄的書生聯系起來,境遇已經好了許多。
她頗帶嗔怪地說:“賀兄也是,當初出入建康也不來尋我,不然也省了這三個月。”而后捋了捋額前的秀發露出光潔的額頭來,“南康王看來很是賞識賀兄吶,這樣的詩文大會也會讓你來參加。”昭佩笑著,
賀徽淺笑:“實不相瞞,四王此番便是遣我來找那個當初驚艷滿座的紅衫少年的。”他又仔細瞧著昭佩,搖頭笑著,“想必可不就是眼前人?”
昭佩聳著肩神色卻很凝重:“賀兄你可千萬別把我的身份告訴他,我還想過幾日清靜日子。若是惹得皇室里的人都知道了,我想估計要被皇帝遣到什么寺里去了。”
賀徽點頭:“這個自然,只要你今日不出風頭,我便說那個紅衫少年并沒有來。”默了半晌忽然很是認真地盯著她見翦水眸子,“他……對你可好?”
“誰?”昭佩馬上接道,看了看如畫后才了然。腦海中浮現出蕭繹冷峻的面容,至今的她依舊猜不出他的心思,但不可否認的是蕭繹對他甚好,很是周到體貼。
賀徽見她并沒有馬上回答反而陷入沉思,不禁有些慌張。
“他待我甚好。賀兄無須擔心我。”昭佩笑著看他。
“真的?”賀徽好似怕她說的是假話,又問了遍。見昭佩點頭,攏起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船艙輕晃,已經緩緩離岸了。昭佩含笑環顧四周,介紹道:“賀兄第一次來,相比有些意趣還不了解。我這就…….”話說一半戛然而止了。
只見她呆滯地看向了某處,回過神的一霎那忽拽著身側的如畫斜過身別著頭看向窗外。咬牙低嚷著:“冤家!他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