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負手立在高樓上,俯視著眼下城池的萬家燈火。微涼的夜風卷起了他玄色的袍角,卻不敢放肆戲弄。他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眸子深邃眺望著腳下的一切,好似吸納了一切卻又是空無一物的。
“怎么說?”半晌之后,這樣淡淡發(fā)問。
喬宇上前遞上了封信箋:“剛剛收到的。”
蕭繹拆開仔細讀了遍,竟然止不住的放聲大笑起來:“這個宇文泰,到是替朕著想了一回。朕.......也想知道這個答案。”他是近乎咬牙切齒地說出最后一句話,冷寂而憤怒。喬宇垂下頭一言不發(fā),他知道,蕭繹這次是真的動了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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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下來,墨色長空陰雨而蒼涼。皇城的邊角被這樣的暗夜侵蝕著,讓人心生不安。夜已經(jīng)很深了,安靜平和之中隱隱嗅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
蕭繹今日無事,卻一直沒有歇下來,似聚精會神地讀書,又是漫不經(jīng)心。好像......在等人。喬宇在門外喚道:“陛下,徐妃娘娘遣人來請您去綠艾閣。”
蕭繹聞言一凜,隨即擱下了筆,應(yīng)了一聲。門被推開,喬宇走進來為他穿上外袍,小聲念叨著:“真是奇怪了。”
他好似沒有聽見,兀自理著袍角,唇邊緩緩勾起了一絲弧度來,卻沒有任何的笑意。
外面很冷,與溫暖的室內(nèi)簡直是千差萬別,他下意識攏了攏衣領(lǐng),慢慢沿著宮殿前的長廊往綠艾閣的方向行去。夜很靜謐,他心里似悲似喜似憐似嘲。宮娥手中持著朱紅色的宮燈,燈火透出來,泛著迷離的光。蕭繹一時恍惚,停住了步子。喬宇也跟著停住,問道:“陛下,怎么了?”
蕭繹抬頭仰望夜空,不知何時亮了不少,隱約赤紅的光暈。細碎的雪絮落下來悄然無聲的。
“下雪了......”他口中呢喃,卻見紛飛的雪密了急了,掩住遠處亭臺樓閣的輪廓。望著那景象,不知為何心里模糊浮現(xiàn)出一個女子翩躚的裙襦和她寂寞的眉尖。他看見那女子昂著優(yōu)美的脖頸,腰背纖直。看見月影中她高貴而憂傷的容顏。看見那紅緞裙裾拖過柳木長廊。他忽然害怕她會永遠這般清冷孤絕的走下去,走進那朦朧的月色里消失不見。
喬宇也許是眼花了,他竟然看見這個凌云天下的男子身上難以抹去的蕭瑟和哀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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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佩忐忑不安地坐在綠艾閣內(nèi)。這間閣子本是后妃們聚會時的場所,不幸的是時至今日一直不曾有這樣的機會。而今日,卻是她與他。
她備了些酒菜,僵坐在席上,腹內(nèi)一遍又一遍叨念著說辭。觸目于桌上的佳釀,身子抖了抖。曼兒在門口站著觀望,瞧見遠遠的宮燈忙喚道:“娘娘,陛下來了。”
昭佩又是一抖,匆匆起了身迎上去。正巧蕭繹踏進了屋,面若冰霜。冷眸在她身上一掃,竟是愣住了。今日昭佩是特意打扮過的,淡淡梨妝,清艷似蓮,傲然勝雪。黛眉似遠山,眸光水般流轉(zhuǎn)。銀白云緞上罩著輕紅的紗裙。天氣寒涼,她卻穿得甚為單薄。
昭佩笑吟吟在他身邊站定。親自為他褪去裘袍,沾了他身上冷冽的寒氣。手一抖,卻依舊淺笑著。
“瞧見魏國的山河了嗎? 不想你對那荒蕪的原野感興趣。”蕭繹接過曼兒遞來的熱茶,冷然問道。
昭佩一愣,腹誹宇文泰扯的什么理由,訕訕說道:“這不是沒見過嘛,去瞧個鮮罷了。也不過如此。” 說罷,曼兒瞄了她一眼。
“今日是怎的?朕記得你似乎說過不想再見到朕。”蕭繹望著桌上的佳肴,語氣陰怪,探究地盯著昭佩。昭佩不敢對上他的目光,垂眸于酒杯笑言:“都過去了,臣妾去了一遭,才知這情感彌足珍貴。之前臣妾說過什么,陛下萬萬不要放在心里。”
蕭繹見她如此卑微作態(tài),心口一窒。雙眼微瞇凝視著她,沉沉說道:“這不像是佩佩的作風。莫不是一場鴻門宴吧?”低沉的聲音帶著無形的壓迫。昭佩心神一蕩,抬眸對上他催逼的眼神竟淡淡笑了:“七符你在說什么?我只不過想道個歉,為何如此為難我?”
昭佩挺著胸膛坦然迎上他幽深探究的眸子,嘴邊掛著淡然的微笑,殊不知后背上衣衫已然濕透,貼著身子難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