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鴿一飛三萬里,武林消息遍天傳。
近一二十年來,靈鴿山莊在江湖上的名氣,竄得比一些在武林已逾百年基業的老幫會老派別還要快。
就算江湖上還有人不知道“一劍傲天下,劍分兩江山”、與少**當為首的七大劍派分庭抗禮的萬劍門,不知道縱橫長江、黃河兩大水域的黑道江上幫總舵巨鯨幫,也不會不知道“靈鴿一飛三萬里,武林消息遍天傳”的靈鴿山莊。
這并不是因為靈鴿山莊的財富在江湖上屈指可數,也不是因為靈鴿山莊雄霸一方、做過經天緯業之舉,而是因為靈鴿山莊總是能夠幫助一些有求于它的江湖人打聽到性命攸關的消息,或者幫助他們找到一些失蹤了很久的人。
靈鴿山莊建在半山腰早的一塊空地上,方圓百里,依山逐次而上,分三個層次。下院負責接待客人、受理事務,中院負責分派任務、調查消息,上院則是整個山莊的樞密之地,只有山莊的莊主和經過莊主允許的少數客人才能入內。這里,無疑藏著很多還在武林中不為人知卻又極為重要的機密宗卷。
而北七南六十三省的七十二座靈鴿樓,就連最偏遠的苦寒邊城都已設下了分站,所以靈鴿山莊散布出去的消息,連聾子都只怕聽得見。
接到摘星山莊送來傳信的萬兩黃金之時,靈鴿山莊已在三天之內,以最快的速度將佛劍蓮花約戰薛無痕的消息傳遍江湖,震動天下。
不僅因為這一戰是當今不世出的兩大絕代高手曠絕古今的一戰,更因為這一戰乃是代表著西天劍宗與中原武林爭鋒的一戰,勢必將會影響到今后整個武林格局,所以分外引人矚目。
可是佛劍蓮花與薛無痕約戰的地點,驚天崖上的摘星山莊,卻是沒有一個人知道。
蘭州。
西北重鎮,地大物薄,千里塵沙,人煙稀少,唯因為地居要塞,來往車旅,不畏長途,遙遙奔波。途中蹇驢老馬,貨車商人,兩兩可見。
已是十月朔望,幾場大雪過后,整座蘭州城銀裝素裹,極目一片雪白。
清晨,陸驚鴻倚在城中最大的鳳凰酒樓二樓的窗前,手里托著只酒杯,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外面。
雪仍未停,長街上車轍馬蹄,縱橫零亂。
樓下停著的幾輛馬車,幾匹健馬油亮的皮毛上覆了一層薄薄的風沙,困酣雙眼,輕輕地用后蹄蹭著地面積雪,偶爾打幾個響鼻,馬嘴里噴出一團團稀薄的白霧。
時氣漸冷,陸驚鴻身上早已換上了件薄薄的鑲毛外套,剛要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忽聽長街口鐵蹄濺雪,數騎轉瞬即至,一人馬上縱聲高呼道:“陸驚鴻陸大俠在樓上嗎?”
陸驚鴻趴在窗口上答道:“找我什么事?”
那人一勒坐騎,馬嘶人立,其余座騎上的騎士身手矯捷,也跟著勒住馬匹,紛紛下馬,轉眼之間就已沖上二樓,當先一人,面容清瘐,眼神如電,在樓上打眼一張,立刻迎了過來,沖著陸驚鴻笑道:“哪陣風把陸老弟吹來了?怎么到了老哥哥的地頭上也不打個招呼!”
乃是昆侖第一高手“一劍飛天”戴子鷂,輕功劍術,頗為卓絕。陸驚鴻以前西游蘭州時曾與他有一面之緣,對于他身后幾人卻是面生得很。
戴子鷂指了指身旁的一名年輕人道:“我來引見一下,這位便是敝派掌門的師侄‘游龍劍’蕭璧。”
這年輕人青衣佩劍,長身玉立,眉宇間透出一股英挺之氣,看著陸驚鴻一笑。
戴子鷂又指了身旁一個瘦瘦的漢子道:“這位是……”那人滿臉倨傲之色,眼皮斜向上翻,這時方昂然道:“在下崆峒派‘摘星圣手’游九幽,陸朋友想必也是聽說過的。”此人號稱“摘星”,輕功之高,自可想象,只不過似乎不將名滿天下的陸驚鴻放在眼內,陸驚鴻剛要向他打個招呼,他眼皮一翻,已轉到別處去了。
余下幾人俱是昆侖派的年輕弟子,蘭州一帶,俱在昆侖派的勢力之內,所以這幾個弟子神情之間,也頗為顧盼自雄。
陸驚鴻與戴子鷂、蕭璧、游九幽四人分賓主坐了,戴子鷂笑道:“陸大俠年紀輕輕,便名滿天下,平日俠蹤難得一至,不妨在這里多留幾日,做哥哥的陪著游玩一下。蘭州風物雖土,然而景觀吃食,皆是別具風味,陸老弟千萬莫要說走的話。”
他年紀雖長,輩份雖尊,卻不惜自降身份,與陸驚鴻攀起兄弟來,兼且熱情有加,陸驚鴻卻只有苦笑道:“實不相瞞,我來這里并非游玩,而是急著趕路。”
游九幽拿眼白瞧著陸驚鴻,冷冷地道:“陸朋友莫非是為薛無痕和佛劍蓮花天山絕頂驚天一戰而來?”
他此言一出,座中諸人,都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陸驚鴻,將他們此來的目的,全都迫不及待地寫在了臉上。
陸驚鴻只得點頭道:“我是收到了西天劍宗發來觀戰的請貼。”
蕭璧面現憧憬之色,擊節道:“遙想兩位絕世劍客的風采,實是令人不勝心向往之!”
戴子鷂拈了拈頦下的胡須,干笑道:“陸老弟乃是佛劍蓮花與薛無痕的朋友,自是收到了請貼,可惜我等俗人,空負一身劍術,卻是無緣觀戰。”
他這一番話皮里陽秋,說得酸氣十足,陸驚鴻已知其來意,故意雙手一攤,道:“但就連我,也不知道摘星山莊的所在,這等隱秘之所,想必藏于天外,我就算想帶各位前去,也是沒有辦法的。”
戴子鷂變色道:“陸老弟莫要哄人,你若不知,還有誰知?”
忽聽樓梯口一人淡淡道:“我!”
幾人一齊扭頭向來人望了過去,但見一名錦衣華飾的少年,站在欄桿處,他們方才談話之時,竟連這少年何時上得樓梯來,都不知道,心下不覺駭然。
游九幽這才將兩只眼睛正對著他,仔細打量了一眼,道:“是哪位朋友?”
少年淡淡道:“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只不過是摘星山莊的一名普普通通的使者而已。”
“摘星山莊”四字一出,眾人心中均是一跳,但游九幽一張黑皮老臉,卻已沉了下來,他縱橫西北,向來自大,還絕沒有人如此口氣跟他說話的,更何況來者不過一名使者,當即伸掌一拍桌子道:“摘星山莊好大的架子。”
少來并不動怒,只是淡淡道:“閣下好大的火氣。”
他話音甫落,一柄長劍,早已自游九幽腰畔刺出,劍尖火花爆起,竟是直取少年雙目,招式不但毒辣,更是借拍掌震桌,少年說話之際動手,當真工于心計。
少年看似好端端的站著沒動,游九幽這一劍刺出,眼見已到了少年面門,整個人卻突然向后飛了起來,撞破二樓的窗戶,重重地落在了外面滿是泥濘的雪地里。
丁引神色不變,淡淡道:“這位‘摘星圣手’火氣這么大,倒是應該多到外面去清醒清醒。敢與‘摘星山莊’并稱‘摘星’二字的人,功夫不該如此之差。”
陸驚鴻已忍不住笑道:“這位游九幽,該改名叫陰九幽才是,心思武功,都未免太過陰毒了一點。”
丁引看向他,面上露出溫文有禮的微笑,躬身道:“在下丁引,奉敝莊莊主之命,特來接引陸大俠上摘星山莊。”
這少年只除陸驚鴻一人之外,將旁人視若無物,戴子鷂連連干咳道:“我們也是陸大俠的朋友,未知這位丁公子,可否也帶我們一起去?”
丁引淡淡道:“摘星山莊除有貼子請來的貴客之外,余人概不接待。”
蕭璧聽得面色發青,手已按上了劍柄,卻被戴子鷂一把拉住,陪笑道:“我們此際也正好有點急事,要先告辭了。”拉起蕭璧,一溜煙地下了樓。
他是老江湖,方才情形,已自知丁引武功奇高,摘星山莊絕不好惹,寧可不去,也千萬不能與摘星山莊為敵,權衡之際,走為上策。
這年紀輕輕的少年一來,舉手投足之間,便將纏住陸驚鴻的幾個人趕得干干凈凈,陸驚鴻忍不住苦笑道:“看來我不想一個人去都不行了。”
丁引微微一笑道:“陸大俠若怕旅途寂寞,在下倒是替你找了個旅伴。”
陸驚鴻笑道:“摘星山莊還請了什么客人?”
丁引悠然道:“陸大俠下去一看便知。”
樓下一輛黑漆華蓋的大車,拉車的馬卻是純白得沒有一絲雜色,駟馬并駕,極其醒目。
丁引解釋道:“從這里到摘星山莊,還有幾百里的路程,所以坐馬車方便一些。”
陸驚鴻點點頭,伸手正要拉開馬車門跨上去,門內一個光光的和尚頭探出來,看著他嘻嘻笑道:“陸驚鴻,我們真是有緣,佛語有云,十年修得同船渡,我們共乘馬車,至少也該有個五年八年修得來的。”
陸驚鴻一見這個和尚,差點就要從馬車上摔了下去,驚訝得舌頭打結道:“苦……苦和尚,怎么是你?”
苦和尚雙手合什,正襟危坐道:“我是杭州飛來峰不動寺的苦大師,乃是摘星山莊請來觀戰的貴客,怎么不能來?”
車廂內甚為寬大,陸驚鴻撿了個離他遠一點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將頭枕在手臂之上,笑道:“你當然可以來,只是我每次一遇見苦和尚,就要倒霉,這次不知道又要倒什么霉了。”
苦和尚一本正經道:“陸施主遇見苦和尚不算倒霉,和尚遇上了聶施主那才叫倒霉。”
陸驚鴻一聽他這句話,驚得又快要跳了起來,道:“聶小蟲……那個小偷,他也會來?”
苦和尚苦著一張臉,點了點頭。
陸驚鴻想了想,道:“摘星山莊這次還請了什么客人來?”
苦和尚扳起手指頭道:“武當玉虛,蜀中眉山竹道人,江南金風曲家的曲蘭衣,關外鐵血十三盟龍頭老大燕鼎天,風揚烈焰堂堂主薛焰閣,天山派名宿獨孤先生,還有東海靈犀島島主風吹竹。”
苦和尚每念一個人,陸驚鴻就嚇一大跳,只因這些人,皆是享譽中原海外的名俠異士,平日得見一人已自不易,而摘星山莊竟能在短短數日之內,畢集群賢,自也非同小可。
車聲轆轆,丁引執鞭策馬,一路向西而行。
天氣漸寒,朔風強勁,揚起漫天雪塵,撲面而來。
道路也漸漸變得崎嶇陡峭,似已遠離中原,進入山地。
幸好那四匹馬都是千中選一的良駒,矯健耐力,才得御雪而行。
這一日直到黃昏,馬車漸行漸緩,雪地凝冰,馬蹄踏在上面,打滑難行,丁引住了馬車,跳下車來,在外面敲敲車燈,朗聲道:“摘星山莊距此已不遠,陸大俠、苦大師,二位請下車隨我來。”
陸驚鴻開了車門,便覺朔風刺骨,撲面而來,天地之間,一片雪白,冰峰玉柱,綿延千里,倚天而立,透出清冷的光輝。
天外天山,域外絕域。
這茫茫雪山似乎已遠離了紅塵喧囂,遺世而獨立,看不見一個人,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一種奇妙的寧和靜謐,散布于天地之間。
空寂的雪原上,但只一車四駒,三人頓生天地之大,己身渺小之感。
丁引棄了車駒,率先引路,山風呼嘯,積雪的路徑,早已不辨方向,此去上山的路程,愈往上走,四周但見懸崖森然,壁立萬仞,不時有冰雪被三人腳步踏動,簌簌滾落,墜入崖下,頃刻間便已不見了蹤影,回聲俱無。
丁引對這里顯然熟悉異常,身法輕捷,在山巖間往往一掠而過,陸驚鴻輕功本就妙絕天下,自能緊緊相隨,苦和尚看似笨拙,行走間卻毫無吃力之感,陸驚鴻第一次見他施展輕功,心中也自暗暗吃驚,知道這個和尚平日大智若愚,深藏不露。
天色漸暗,暮色降臨,積雪泛著白光,刺得人眼睛發痛,碧藍的天幕之上,陸續有星子升起,流光幽譎,近可及人,似乎舉手便能摘到。
陸驚鴻忍不住嘆道:“危崖近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下人,‘摘星山莊’,果然名不虛傳。”
苦和尚念佛道:“陸施主心中有‘摘星山莊’,和尚我眼前無‘摘星山莊’,‘摘星山莊’到底在哪里,莫非是要我們走斷腿?”
丁引忽然手指往前一指,道:“就要到了。”
他手指前方遙遙遠處,山頂上點點燈火,光芒閃爍,夜色之中宛如浮在半天的星辰,令人分不清何處是人間,何處是天上?
三人精神一振,加快腳力,趕了過去。
燈光漸近,對面高崖之上,一帶規模宏偉,蔚為壯觀的屋宇樓閣,慢慢顯示出它那巨大的輪廓,屋頂上覆蓋著終年不化的冰雪,樓閣處燈火璨燦,冰雪折射下,斑駁陸離,五彩晶瑩,在如此荒蕪的冰天雪地之中,煞眼見到如此人間異象,令人不禁目為之奪,神為之移。傳說中的玉樓玉宇,冰闕仙宮,也不外如是。
如此宏偉的建筑,如此險峻的地方,需要花費多長的時間,動用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建成?西天劍宗的實力,竟是超乎世人想象之外。
他們這邊山崖,與摘星山莊所在的驚天崖,尚橫亙著一道寬逾十丈的深峽,巖壁危絕,飛鳥難渡,峽內寒氣彌漫,深不可測。
陸驚鴻看了看峽下,又看了看對面高聳的驚天崖,苦笑道:“摘星山莊主人莫非是要我們長了翅膀飛過去么?”
丁引微微一笑,自懷中取出一筒旗花火箭,點燃放起,一道藍色火光沖天而起,如流星般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絢爛奪目,凝久不散。
接著便聽得對面山崖上喀喀巨響,一根兒臂粗細的鐵索自驚天崖上拋下,直越深峽,最后“當”的一聲,鉤在這邊巖壁之上,嵌入崖下一枚巨大鐵環之中,牢牢鎖住。
丁引道:“此處便是星星峽,驚天崖一峰孤懸,孤絕天外,不與眾峰相連,所以這條萬載寒鐵鑄成的星橋鐵索,便是入莊的唯一通道。”
鐵索沐浴在滿天星斗之下,熠熠生輝,散發出神秘而冰冷的光芒,猶如一條銀色的緞帶橫臥在懸崖絕壁之上,又似九天銀河,忽然降落人間。
陸驚鴻釋然道:“難怪摘星山莊在江湖上名頭雖響,卻沒有一人清楚它的所在。”
苦和尚卻將眉頭皺得更緊,一張臉幾乎快要皺成苦瓜,喃喃道:“這條鐵索看上去滑溜得很,若是萬一不小心掉下去,豈不是連尸骨都找不到。”
十三、劍宗天下
突聽身后一人大笑道:“和尚是出家人,怎么對自己的臭皮囊還如此念念不忘?”
陸驚鴻聽到這熟悉的語聲,不用回頭,已知必是聶乘風無疑。
苦和尚見他來了,象是駭得幾乎快要從崖上摔下去,喃喃道:“和尚遇見聶施主,就好象秀才碰到兵,還是離遠點的好。”
他竟似已嚇慌了,一頭就朝鐵索上踏了上去,看起來走得并不快,姿勢也不好看,但偏偏就搖搖晃晃地第一個走了過去,有幾次歪歪倒倒,連陸驚鴻也幾乎要以為他快要掉下去了。
聶乘風脫口贊道:“好輕功!”
要知在這滑不溜足的寒鐵之上,走得慢比一掠而過更為不易,這和尚能受到摘星山莊的邀請,果是別有獨到之處。
丁引卻在旁笑道:“和尚輕功雖然不錯,但陸大俠的‘翩若游龍,矯若驚鴻’的輕功妙絕天下,丁某也頗想見識一下。”
陸驚鴻笑了笑,忽然足尖一點,身體已騰空而起,沿著鐵索滑了過去,山風振衣裳,翩然舞動,遠遠望去,竟似足不沾地,凌空虛渡一般。
聶乘風更不打話,跟在他身后,青衣一閃,身形宛如御風,已輕飄飄地從鐵索上飛了過去。
丁引直待他們都過去了,這才跟著三點兩躍,過了鐵索,他顯然已練成了一種特別的身法,走過鐵索時不緊不慢,如履平地,他剛一踏上驚天崖,鐵索便喀喀作響,又收了回去。
丁引笑道:“前面就是摘星山莊,在下引路至此,要先行告退了。”
說罷一揖而去。
摘星山莊樓閣繁密,雪徑幽迷,屋宇亭閣之間,更似乎暗合奇門八卦之術,身處其中,但覺便如佛經所云的大小三千世界,不得其路而出。
陸驚鴻三人正在迷途之間,忽聽一人朗聲笑道:“陸驚鴻,摘星山莊莊主在此恭候多時了,你為什么還不過來?”
三人辨得聲音,前行幾步,一拐彎,只見前面雪徑旁一座小小的六角亭,石桌前坐了一人,面如朗月,目似寒星,一襲銀白色的長衫,竟是那詭異死于大明湖畔的孟星辰!
這個人不但死而復生,而且竟然還是神秘的摘星山莊主人。
聶乘風和苦和尚正是冤家對頭,并且絕不愿坐于亭中片刻,早已一路挖苦嘲諷對方而去,只留了陸驚鴻一人在此。
孟星辰看著他,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問我,你是我莊中貴客,我做主人的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陸驚鴻在他對面坐下,道:“我本來是很多話要問你,但是一看見你時,我又忽然想通了。”
孟星辰微微笑道:“佛劍蓮花常說你是個聰明人,不知你是不是真如他所說的聰明?”
陸驚鴻道:“那晚在北極閣中,你故意引我到塵真人的云房,自然是要讓我誤以為傷梅鳳笛的兇手就是塵真人,之后卻又詐死脫身,只可惜我當時一眼見到你的死狀,誤以為你已死于無敵劍氣,但是你還是留下了破綻!”
孟星辰道:“我那用來詐死的替身并非采用易容之術,而是長得與我十分相象,況且在黑夜之中,死于劍氣之下,你又怎知那不是我?”
陸驚鴻道:“只因他長得雖然與你很象,但是你的絕頂武功,他是無法學得來的,所以,那天我扶住他尸身之時,無意間摸到他的右手,發現那只手上并無練劍的痕跡,也就是說,他從來不曾練過劍,又怎會是劍術超絕、一劍動星辰的孟星辰?”
孟星辰仍舊笑道:“我雖然低估了你,但好在佛劍蓮花從未低估過你。”
陸驚鴻道:“劍宗主人,一定便是佛劍蓮花。”
孟星辰笑道:“原來一向聰明絕頂的陸驚鴻,也有猜錯的時候。”
陸驚鴻微微有些吃驚,道:“這世上除他之外,又有誰能坐此位?”
孟星辰道:“西天劍宗本在西域,聲勢如日中天,近年漸有東漸之意,這才派出佛劍蓮花主使中原之一切行事。他在劍宗權勢雖高,卻也只不過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
陸驚鴻看著孟星辰,緩緩道:“不是他,難道是你?”
孟星辰笑而不答。
陸驚鴻道:“你不肯說?”
孟星辰神秘一笑,道:“并非我不肯說,而是劍宗主人到底是誰,就連我也不知道。”
陸驚鴻失聲道:“連你也不知道?”
孟星辰道:“能親眼見到教主的,世上也不過僅一兩人而已。佛劍蓮花正是其中之一。”
陸驚鴻聞言,心中不由得沉了下去,他實未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從天殺開始,屢立奇險,挫中求勝,來杭州,走洛陽,去大理,過濟南,一路千里追尋,耗盡平生心智,好不容易到了這里,到頭來卻還是對劍宗主人一無所知。
佛劍蓮花機智武功,已是萬萬人之選,劍宗主人能令他這種人效力,又不知該有多么可怕?
他思忖半晌,方嘆道:“金如意、金如堂、輕劍楊飄、驚劍任峽、徐明軒、梅鳳笛,都是劍宗之人,你們付出了這么大的犧牲,究竟是為了什么?”
孟星辰慢慢站了起來,一字字道:“我們所做的一切,為的就是——劍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