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侮辱我們,我們姐妹倆無話可說,可是,小姐待我們恩重如山,不準你說她。”碧怡雙目圓睜,瞪著夏荷道。
夏荷被一巴掌打愣了,她萬萬沒想到一個新來的小丫鬟居然敢對她動手,滿臉的不敢置信。此刻,聽得碧怡猶自理直氣壯,氣得她伸出手來就要將巴掌扇上去。
“在我這院子里,誰準你動手了?”凌霄冷冷地從屋子里走出來,俏臉寒霜。
“你……”夏荷的手還在半空中,卻也不敢在凌霄面前太過放肆,萬一她中選,可就是皇上的人了,那時就不是一個區(qū)區(qū)知府之女可相提并論的了,弄死她一個小丫鬟還不跟捏死一只螞蟻似的。
“你這丫鬟,竟敢對我動手!”夏荷實在不甘心白白挨了一巴掌,對著凌霄怒道。
“那又怎么樣?是不是要我去告訴老爺,你詛咒凌家不能攀上皇室,詛咒凌家不能享有天子的恩寵?”凌霄走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夏荷,又帶著幾許諷刺的笑容,“何況,你這手恐怕經(jīng)不起再傷了吧?”
夏荷咬了咬牙,恨恨地甩下手,轉身離去。
想不到姐妹倆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膽量,還是為了自己出頭。因著此事,凌霄心中對她們的印象更加好起來。
“既然你從未把我當成過你的女兒,那我何須再將你看成是我父親!”凌霄站在院子里,對著凌家大院的那個方向,心中暗暗下著決心,“我既能毀了那莊婚事,這回,自也能想法子。”
經(jīng)過再三考慮,凌霄決定問問碧棠姐妹,愿不愿意跟她一塊兒走。
“大概情況呢就是這樣了,別的我也不多說,只問你們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凌霄平靜地問道。
兩姐妹面色震驚,反應過來后,兩人同時開口。
碧棠:“小姐,您這一走,夫人就無人照顧了,讓奴婢留下來吧。”
碧怡:“小姐到哪,奴婢就跟到哪。”
聽了兩人的回答,凌霄一陣感動,道:“其實我是不太愿意你跟我一塊吃苦的,只是我怕把你們留下來,反而害了你們。”
不過,這份感動并沒有持續(xù)很久。
月黑風高夜,悄悄逃跑時。
凌霄背著一個簡單的包袱,有些心焦地躲在一棵大樹后面。
本來,趁著今天月色晦暗,她跟母親道完別,帶著碧棠姐妹倆就要逃離這里。
可是,三人走出去好一段路之后,碧怡竟說忘了帶東西,還是亡故的母親留給她倆的遺物,所以非回去拿不可。碧棠不放心妹妹一個人,便跟她一起回去了。
已經(jīng)半個多時辰過去了,凌霄越來越著急,逐漸的,開始不安起來。
突然,她想起了那天救回兩姐妹時的情形,她們衣衫襤褸……根本沒有可以放東西的地方!平時也從未聽她們提起過這件事!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遺物,怎么可能還留得住,早就被牙婆給奪走了!要說是她們貼身藏著,那這次為什么會沒有帶在身上?為什么偏偏在這時候忘記了!
凌霄總算知道是哪里不對了。
雖然暫時還不知那兩個丫頭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凌霄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須得走,立刻,馬上!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樹影幽深之下,凌關猶如黑面修羅一般,站在前方,彷如地獄的惡鬼。
夜涼如水,凌霄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她知道,一切都晚了,再也不可能挽回。
“從今天開始,直到進京,到入宮,到你獲取圣上恩寵,你都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否則……你不要以為沈慕柔是知府之女,我就不敢拿她怎么樣!”
凌關惡狠狠的帶著濃濃威脅之意的話仍舊在耳邊回蕩,凌霄腦中一片茫然,從昨晚被帶回來,她就沒吃過一口東西。
今天晌午,凌關給她送來了許多的“嫁妝”,讓她隨身帶去京城,莫要讓人看扁了。
“霄兒,該打點的時候呢還是要打點一下的,現(xiàn)在這年頭,沒有錢,你根本寸步難行。不要自恃美貌就無所顧忌,昭君的故事你總該讀過的吧?資質再好,不懂得人情世故也可能被埋沒,所以,你可得長著點心哪!”父親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絕口不提昨晚之事,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榮華不榮華的倒還在其次,你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保全了性命,方能求其他,不然可就什么都沒了。為父年紀大了,可受不了大的打擊啊,你且得好好兒的。”
“勞父親憂心,女兒心中實在是愧得緊。自入京城必會遵父親之命,先謀而后動,以期能有幸獲得榮寵,為凌家?guī)砀l怼H魧嵤桥畠簾o能,也必將一力承擔,絕不連累凌家滿門。”凌霄面無表情,跟背書一樣徐徐道來。心中卻極是不屑,擔憂我?還不如說是擔心你自己吧?既盼著能借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又怕我連累你。
凌關聞言,眼里露出滿意的神色,點了點頭,假意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真是爹爹的好女兒。”
“只是,霄兒此去,母親……”凌霄還未說完,凌關就打斷她。
“這個你放心,你母親是我的結發(fā)妻子,我定當好生照顧著。從前是我疏忽你們母女了,害的綺羅那個賤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為非作歹,盡欺凌你們娘倆。都是為父不好啊,不過你放心,今后我定然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了。希望在有生之年,對霄兒和慕柔的愧悔,能夠彌補上一星半點。”邊說邊露出無比愧疚的樣子。
聽著這樣虛偽至極的話,凌霄愈發(fā)不屑起來,這就是自己的父親!呵呵,沒有你的默許,綺羅一個小小的賤妾敢對大夫人這樣?沒有你的冷漠,她一介卑微婢子能有這樣的膽子?現(xiàn)在倒還把過錯推到旁人的頭上?不知道?這么多年,你會什么都不知道?簡直是好笑。
不過心中再怎么不忿,她都不會再表現(xiàn)出來,反正都是無用的。何況,不管怎么樣,母親還要在這里生活下去。“父親,如此霄兒就放心了,也請父親多多保重自身,照顧好身體。”
進京的前一天晚上,沈慕柔才敲響了女兒的房門。此時,凌霄正坐在床沿上,想著第二天,心中凄惶。除了母親,她還有那個放不下的人啊。
“霄兒,該說的都說過了,該做的,你也做了。旁的我不想再多言,只是,這個你帶上。”沈慕柔拿出手中的一只碧玉鐲子。
“這是?”凌霄看了一眼,問道。她從不知母親原來也還有這樣的東西,只是成色很是普通,而且有兩截還纏繞著密密的紅絲線,看樣子是有破損的。
“這是當年我出嫁的時候,你外祖母送給我的。”沈慕柔嘴角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可能是想到自己青春年少時期也曾有過的美好吧。
凌霄接過,笑道:“說起來倒還算是我們的傳家之寶了,那母親您就幫我戴上吧。”
“你放在身邊留個念想就好,戴就不必了。”沈慕柔把鐲子放到凌霄手里,有些許的感傷,“看到上面的紅絲線了嗎?那是為了把兩塊殘玉接起來才纏的。這樣的東西,戴在身上,平白讓人笑話。”
凌霄聽了只得默默放起,“外祖母給您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嗎?”
“不是,這是你一歲生辰那年,我和你父親發(fā)生爭執(zhí)不小心摔壞的。”沈慕柔說得輕輕巧巧,凌霄卻知道,賢惠又軟弱的母親怎么可能會跟父親發(fā)生爭執(zhí),當時的情形絕不會是像她所說的那樣簡單。
凌霄看著手中的碧玉鐲,再想到姨娘身上件件名貴非凡的飾物,愈發(fā)難過起來。外祖母留下來的東西,母親必定是十分珍惜的,然而就連這唯一的念想也免不了破碎的命運。
“霄兒,前路兇險,為娘只能在家中為你祈禱上天了。”沈慕柔拍一拍凌霄的手,就離開了。
凌霄一夜無眠,好不容易有點睡意,天蒙蒙亮,青霧就來叫她起床梳妝準備了。
那天,她被帶回來后,什么都沒說,只冷眼瞧著那對眼神閃爍的姐妹倆,冷聲道:“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
如果說,親人的遺棄讓她悲傷,敵人的攻擊讓她憤怒,那么,這對姐妹的背叛,則是讓她深惡痛絕。
這回凌關倒是很痛快,第二天就差福伯給她新買了一個丫鬟。
這丫頭本來叫青兒,凌霄嫌俗氣了,正好那天早上大霧彌漫,就給她改了名,喚作青霧。
只是想到自己,凌霄,凌霄,如此俗氣而大眾的名字,卻偏偏沒得改。鳳凰城漫山遍野的凌霄花,平常人家的女孩兒們倒有一小半取“凌霄”為名。大戶人家小姐,豈有像她這樣的?
“小姐,您今天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那些個什么小姐統(tǒng)統(tǒng)壓下去。”青霧邊幫凌霄梳妝,邊笑盈盈地道。
凌霄看著鏡子里陌生的臉龐,有些愣怔。向來,女為悅己者容,她這副模樣,又是給誰看呢?
青霧看凌霄面色有點不太好,擔憂道:“小姐,你是不是沒睡好啊?還是,青霧說錯話了?小姐你啊,就算不打扮也是鳳凰城里最美的女子。”
“沒事。”凌霄虛弱一笑,安慰道。
平時的凌霄總是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穿得也極為普通,甚至是寒磣。今天,當她裝扮好走出門的時候,凌關都好一陣詫異。沒想到,大女兒打扮起來,竟然這樣美,這么好的一顆棋子,差點就浪費了。
只見凌霄著一桃色紗裙,上面繡著大朵大朵的凌霄花,遠遠看起來就像一團火焰,能把人的心都灼化了。如漆烏發(fā)梳成一個飛仙髻,髻邊綴著細細的流蘇,額上貼一枚清淺的梨花鈿,眉目如畫,紅妝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