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嵐是走近道跑過來給凌霄報信的，而凌月嬋早一步出門，雖然對宮中不甚熟悉，但估摸著這會兒也差不多了。

“我知道了?！绷柘隹戳丝辞懊妫瑢枍沟?，“你先回棲鸞堂吧。”

“是。”爾嵐點點頭，又對其他幾人行了個禮才離開。

“怎么了？”林璇羽擔(dān)憂地看了凌霄一眼。

凌霄展顏一笑，道：“沒事，放心吧，姐姐?！?

幾人沒走幾步，就在前面看到了凌月嬋，她正在跟一宮嬪親親熱熱地講話，原本嬌美的臉龐，此刻多了笑容少了戾氣，看著倒是極美的。

“到底是你妹子，雖說不是同一個娘親，倒的確有幾分姿色。”林璇羽淡淡道，“不過跟你相比，她似乎更玲瓏呢，才來宮里，都已經(jīng)跟后宮中人這么親近了。”

凌霄看著遠(yuǎn)處的那兩人，嘴角微勾，方才停頓的腳步向前走去?；蛟S，許多人都會以為凌月嬋是個驕橫、膚淺的主兒，其實不然，就如林璇羽說的，她其實玲瓏著呢。關(guān)鍵是要看她面對的對象是誰，值不值得她攀交。

待幾人走過去，那正和凌月嬋說話的宮嬪轉(zhuǎn)過身來，這人可不就是羅裳么？她見凌霄幾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莫名地有些心慌，就像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也不過就是與舊日姐妹交談一番，有什么呀？

于是，羅裳笑盈盈行過禮，對凌月嬋道：“月嬋妹妹，凌婕妤來了呢?！泵髅魅思也攀怯H姐妹，而她卻故意稱呼凌月嬋為妹妹，對凌霄就恭敬地稱呼為婕妤，聽起來就好像凌霄才是那個外人。同時，這也是提醒凌月嬋，你姐姐可是婕妤了，可是比你尊貴了不知多少倍。

凌月嬋原本不知在說些什么，笑得嬌柔，而在看到凌霄，尤其是聽到羅裳的話之后，笑意就立刻收了起來。不過在看到凌霄身邊還有其他妃嬪之后，就又立刻掛上了笑意，以后她可是還想要留在宮里的呢，可不能先把自己的形象給壞了。

“姐姐，你來啦。妹妹方才見到羅姐姐，聊起鳳凰城舊事，正開心呢?！绷柙聥壬锨巴炱鹆柘龅氖?，親熱道。

“是嗎？既然妹妹開心，那便是最好不過的了，姐姐原還怕你在宮中會煩悶?zāi)亍！绷柘鑫⑿Φ馈?

“怎么會呢？好不容易才見到姐姐，妹妹可不知多開心呢?！绷柙聥日f得極真誠，落在旁人眼里還真是情真意切。

羅裳笑著附和道：“月嬋妹妹千里迢迢趕來探望婕妤，姐妹之情真是令人感動。”如果說別人不明其中內(nèi)情的話，那么，羅裳就是最熟悉凌家姐妹之間恩怨的了，當(dāng)初拿婚姻大事來算計凌霄，不就是她幫著月嬋一起干的么。現(xiàn)在說這樣的話，真是虛偽至極，簡直讓凌霄感到惡心。

“羅選侍何必羨慕凌婕妤的姐妹情深，聽說你府中也是有位哥哥的，想必兄妹之情也甚深吧?！标戁淠爸S刺道。

她這一開口，凌月嬋向她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當(dāng)時就滿面驚疑，愣在了當(dāng)場。

陸阡陌剛走過來時，凌月嬋并未細(xì)看，只是隨意瞟了一眼，再加之變化甚大，她一下子并未注意到?？蛇@時，她就發(fā)覺，這宮嬪打扮的女人，怎么這么眼熟。不出片刻，她就想起來，這不是去年在靈啟寺里被羅良調(diào)戲的那個少女嗎？那次是她刻意設(shè)計凌霄的，印象可深著呢。

“這位是？”凌月嬋僵硬地笑了一下，隱隱透出急躁與疑惑。

“漪瀾宮漓雨軒陌美人?！标戁淠翱粗?，略略一笑，笑意卻沒有一絲溫度，“不知……”說著她皺了皺秀眉看向凌霄。

“哦，想必姐妹們還不曾見過呢，這位就是我娘家的妹妹，月嬋，可是我父親最寵愛的姨娘所出呢?！绷柘鲇押玫叵蚱渌私榻B凌月嬋的身份，“在府中時候常常是比我還要得父親關(guān)愛呢?！?

凌月嬋聽著卻是面色青白，卻不得不嬌嗔著對凌霄道：“姐姐~真是的，總這樣取笑人家。”

“原來是蟬小姐啊?！标戁淠斑€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隨意問道：“方才你見到我，似乎很是……難道你曾哪里見過我？”

“這個……”凌月嬋懷疑地看著她，卻見對方神情自若，看不出半絲破綻，只得強笑道：“是月嬋方才失態(tài)了，小主請恕罪，既然小主與家姐同住一宮，不妨一會兒去棲鸞堂坐坐?！?

陸阡陌不置可否，并未直接回答，只對凌霄道：“聽說青霧做了蜂蜜陳皮茶，正好今兒可以去品一品，你可不許舍不得。”

凌霄含笑道：“我那兒有什么好東西可瞞得了你去？可曾有過不舍的？”說著又對林璇羽、秦小媛她們道：“今兒我就不請姐姐們了，改天咱們再好好聚聚，待會兒回去之后，我會命人送一些茶到姐姐們宮里，若是姐姐們不嫌棄，倒也勉強能入口喝著玩玩?！?

“青霧做小點心、新奇茶飲的手藝，咱們可都是見識過的，巴不得把人都搶走呢，又怎會嫌棄？”林璇羽氣度雍容，沉靜微笑，又略帶著玩笑的意味，顯然可看出兩人的關(guān)系，那是極親近的。

于是，道過別，都各自往自己宮中走去。凌月嬋也和羅裳辭別，說好改日上門拜訪，才跟著凌霄回去。

陸阡陌與凌霄姐妹同行，一路上倒是無話，等到了棲鸞堂內(nèi)，幾人坐定后，凌霄便命青霧下去泡茶。

這時，凌月嬋終于忍不住了，站起來就指著陸阡陌大聲道：“你說，你到底是什么人？”

門口其他站著伺候的小宮女們聽到后，雖然因著爾嵐等人管教有方，無人側(cè)目，依舊站著整齊，但還是紛紛露出異色。

“你們先下去吧?！绷柘鲆宦暦愿?，不一會兒便只剩下了她們?nèi)齻€。

“你，你分明就是靈啟寺那個……”剛才自己那么直接而不客氣地質(zhì)問，陸阡陌竟然依舊穩(wěn)穩(wěn)坐著，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凌月嬋便更加懷疑起來。

如果說真的只是兩個相似的人，那么那樣的質(zhì)問，陸阡陌聽了也該奇怪反問才是，而她卻毫無反應(yīng)，可見其中定然有問題?？墒侨绻聦嵳娴氖悄菢樱沁@又是怎么回事呢？凌霄應(yīng)當(dāng)早就知道才是，她和此事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對于凌月嬋來說，她關(guān)心這個事，主要原因當(dāng)然是因為凌霄的關(guān)系啦。如果能通過此事找出些什么把柄，那就最好不過了。所以她很迫切地要搞清楚其中的內(nèi)情，可是陸阡陌和凌霄淡然的反應(yīng)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陸阡陌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蟬小姐！”

“你可知道你現(xiàn)在是在說些什么嗎？”陸阡陌也從位置上站起來，看著凌月嬋的眼睛道：“污蔑妃嬪，可是大罪?！?

凌月嬋稍稍一猶豫，便反問道：“呵，那如果不是污蔑呢？”怒目指著她道：“說，你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是一個卑賤至極的窮家女，為何如今會在宮中？要是我告訴皇上，你就死定了！還想威脅我？”

“哈哈哈哈——”陸阡陌聞言大聲笑了出來，原本冷漠的臉上竟因此多了幾分柔色，邊笑邊問道：“你還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嗎？??？你去告訴皇上，請問，你知道皇上長幾只眼、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嗎？還你去告訴皇上？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凌霄也開口道：“月嬋，不得無禮?！?

凌月嬋恨恨地盯著陸阡陌，根本不理會凌霄的話，繼續(xù)道：“我姐姐可是宮中受寵的婕妤，作為她的妹妹，我就不信皇上會不見我?！边@時候，她終于想起可以借助凌霄的威勢了，雖然有些不甘，不過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算不得什么。

“哦？凌霄，是這樣嗎？”陸阡陌冷冷一笑。

“你——”凌月嬋聽了連眼睛都瞪大了，質(zhì)問道：“你竟然敢直呼我姐姐的閨名！”宮中之人大多守禮，她早就覺得這人有些不太一樣了，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竟是萬分的無禮。而凌霄的反應(yīng)就更加讓她吃驚了。

凌霄無辜地?fù)u搖頭，道：“君心難測，我怎么敢妄自揣度呢？”

凌月嬋這算是看出來了，兩人的關(guān)系可是不同尋常呢。而到了這時候，陸阡陌其實也就相當(dāng)于是承認(rèn)了她說的話了。于是，這就更加堅定了凌月嬋要找出兩人把柄的決心。

見凌月嬋還是不依不饒，陸阡陌上前幾步，湊得很近地輕聲道：“蟬小姐，你說的可是一點兒都沒錯呢。可你難道不知道嗎？當(dāng)初你姐姐在我的眼里，也就是個貧民之女，怎么如今？”

凌月嬋猛地一驚，這陸阡陌是在提醒自己和娘虐待嫡女之罪！難道說，她原先的境遇也和凌霄相似，所以現(xiàn)在兩個人才惺惺相惜？可是，這也太巧了吧？

她在凌府雖然和綺羅要風(fēng)得風(fēng)，將嫡母嫡姐完全踩在腳下，可到底也知道這種情況到底是比較少的，一般人家的嫡女有多少是會落魄成那樣的。何況，當(dāng)時見到陸阡陌的時候，那看起來分明比凌霄還要慘。要說她也是官家千金，凌月嬋真是不敢相信。

對了，羅裳應(yīng)該也是知道一些的吧，什么時候去找她問問看。

“你是不是想要去找羅裳好好合計一下啊？”陸阡陌一語點破她所想。

凌月嬋一咬牙，道：“不錯！哼，你就等著吧?！敝灰页瞿忝苫爝M宮的證據(jù)，不只是你，就連和你走得近的凌霄也會受到牽連！

陸阡陌也就是不慌不忙的，道：“實話告訴你吧，不管那時你見到我是個什么模樣，但我是實實在在的官宦小姐的身份是絕對不會假的，你就別白費心思了。而且羅裳根本就沒認(rèn)出我來，你大可以去找她，并且讓她知道知道，她的哥哥調(diào)戲官宦小姐，甚至是天子嬪妃的事！”

凌月嬋張了張嘴，一下子沒說出話來，心中確實是著了慌。那件事本就是她謀劃的，可誰會想到中間會出那樣一個岔子，怪就怪羅良實在不是個好東西，怎么就這么巧呢？偏偏這陸阡陌現(xiàn)在還進了宮成了小主，若是羅裳知道了，不但不會與她站在一條線上，反而會怪她吧。

官員之子調(diào)戲民女本就已經(jīng)是很受詬病的了，若是對官家小姐預(yù)謀不軌，那就更是罪無可恕了。如果對象是天子宮嬪，那真是……即便她從前的身份還不是。

凌月嬋這時候怪怨起羅良壞了她的事了，她不想想，如果不是那羅良紈绔頑劣不堪，又怎么會讓她挑中欲塞給凌霄當(dāng)夫婿呢？

“月嬋，去你房里好好休息吧。”凌霄用銀簪挑了挑小銅爐里的熏香，不耐道。

凌月嬋想了想，此事似乎對她沒什么好處呢，還是算了吧，反正以后肯定還有機會。想到這，她便不再說什么，想要離開。

沒想到，就在這時，陸阡陌又說了一句，“那會兒，我雖慌張，卻看到了你和羅裳躲在帷幕后面鬼鬼祟祟的樣子，恐怕……”說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你胡說！”凌月嬋脫口而出，這才發(fā)覺自己反應(yīng)有些過激了，反而顯得心虛，忙轉(zhuǎn)頭向凌霄看去。

卻見凌霄還在撥弄熏香，潔白如玉的側(cè)臉帶著柔美的弧度，讓她有些怔忡。

“還不走么？”凌霄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明亮的眸子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