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嬋借著打雙陸的名義,留在凌霄這里遲遲不走。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內務府已經來宣過旨,今晚皇帝風煜祺會駕幸棲鸞堂。
若是凌月嬋再不走,可就要在這里跟風煜祺撞個正著了。若是換了旁人,略微有些顏色的就該主動離開了。就算是她不知道此事,見一見倒也無妨。
可若是換成凌月嬋,凌霄可不相信她真的是無心的,恐怕就是因為探聽到今晚風煜祺要來,所以才找借口留在此處遲遲不走的吧。而她的用心,早就是盡人皆知了。
青霧幾次三番地看向凌月嬋,到后來已經是很明顯,略顯無禮了,可凌月嬋就跟沒看見一樣。爾嵐倒還算鎮定。
凌霄心里一陣惱火,倒不是怕風煜祺見了凌月嬋會如何,只是,這種行為,讓她甚是不耐煩。這回她也不遮不掩了,直接開口道:“月嬋。”
“姐姐,怎么了?”凌月嬋笑著回問道。
“天色不早了,你該……”凌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凌月嬋拋出手中的骰子,露出天真的笑意,意猶未盡道:“我還沒玩夠呢,姐姐就陪妹妹再玩一會兒嘛。”
“今晚皇上要過來。”凌霄沉下臉色,不悅道。
沒想到,凌月嬋的臉皮之厚度已經超過了凌霄的預料,只聽她繼續道:“是嗎?妹妹進宮也好些天了,一直都還沒見過皇上呢,正好趁著今天見上一見,也好向皇上表達一下敬意。”
說著,她還嗔怪道:“姐姐你也真是的,也不主動為妹妹我引見一下,回頭皇上該責怪我么凌家的女兒沒有規矩了。”
這還用風煜祺責怪嗎?光是這些話,就并不是有規矩的人能講出來的。皇帝是來臨幸妃子的,你一個外人堵在這里,算怎么回事?
“蟬小姐,此事恐怕不太妥當吧?”自從湘妃圖事件之后,就連青霧也開始這么稱呼凌月嬋了,這就是完全把她當外人了。
凌月嬋聽了,面上閃過一抹不悅,不過很快就又恢復過來,天真道:“這有什么不妥的?妹妹見一下姐夫,這有何不妥?”
“凌月嬋,你有完沒完?”凌霄如今在宮中也算是很能隱藏心思的了,可面對高明的對手不可怕,就怕遇到凌月嬋這種死皮賴臉,哦不對,是沒皮沒臉的,遇到這種人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聽凌霄已然不客氣的說法,凌月嬋也淡了笑意,陰陽怪氣問道:“姐姐,你不會是擔心,皇上見了我,會發現我比你年輕貌美,移情于妹妹吧?”
凌霄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像是要下雨一樣了。
就在這時,門外邊兒的朱兒突然進來稟告,面色沮喪道:“小主,剛才內務府的公公來通報說,皇上突然有軍國大事要處理,今晚就不來咱們這兒了。”
凌霄還沒作何反應呢,凌月嬋先驚呼起來,問道:“什么?皇上不來了?”
朱兒眼里閃過一抹狡黠,很快垂下眼眸,嘆著氣道:“是啊,哎,皇上都好久沒來后宮了,好不容易要來一回,怎么就這么不巧,這時候有國事要處理呢?”
“早說嘛,浪費本小姐這么多時間。”凌月嬋聽了,扔下手里的骰子,站起來就往外走。
等她走后,朱兒才抬起頭來,眼中漾著亮晶晶的笑意,還沒等她解釋什么,凌霄就對爾嵐道:“這丫頭是越來越機靈了,你看看要不要提拔一下?”
爾嵐也是面露笑意,對朱兒道:“小主贊你,這是你的福分,可不要得意。”
朱兒知道,這位姑姑可是不常夸人的,現在聽得自己被爾嵐和凌霄同時夸贊,也是喜色非常。剛才她在門外邊,算算時辰,皇上可是過不了多久就要來了,這蟬小姐怎么還不走啊?
她還以為是不是小主她們打雙陸,一時興起就都給忘了,本想著進去提醒一番。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頭凌月嬋的話,也是一陣惱火。一時間倒也沒有想太多,不知怎么就想到這個主意,進來“謊報軍情”一番,果然就把人給騙走了。
“謝小主,謝姑姑。”朱兒眉眼彎彎地謝恩。
凌霄心中也是一陣快慰,倒不是說她就真的拿凌月嬋沒有辦法了,只是,自己身邊多一個機靈的,總是好的。
“時間不多了,奴婢服侍小主梳妝吧。”青霧站起來,準備幫凌霄梳妝。
“不用了。”凌霄舉起案上的一只盛放葡萄汁的銀杯,對著看了看映在上面的模糊的身影,隨手理了理鬢發,便站起來走到貴妃榻上半躺下,悠悠地等候風煜祺的到來。
等候了半晌,都沒見風煜祺來,還以為他真有事,真的不來了呢。就在凌霄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感覺身邊扇子帶來的涼意更足了一些,并沒有怎么在意。
“都這么晚了,還在這里等我,以后不許了。”是風煜祺那獨有的帶著微微的磁性,又有著無限溫糯,讓人沉醉的聲音。
凌霄還以為是在做夢,直到臉上又酥酥癢癢的觸感,才驚覺,這不是夢里。剛忙睜開眼睛,真的是風煜祺在用胡茬子蹭她的臉。
由于此時兩人靠得很近,凌霄一睜眼,就正對著風煜祺的眼睛,透過他的眼,又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自己。頓時讓她產生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是兩個人已經融為了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此刻,在風煜祺眼里,就看到面前的小女人,正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自己。黑亮黑亮的眼珠子,就像是兩顆黑玉,閃著淡淡的光暈,又像是一汪上等水玉,在愈見黑暗的夜色里,耀著柔潤的光澤,似要化進他的心里。
本來,他早該來了,可突然有邊關的軍報傳到,他不得不耽誤了好一會兒。還好不是天大的事情,等處理完,他就趕忙來了。他就估摸著凌霄可能已經睡了,或者正在打盹,特地交代不要通傳。身邊的人也習慣了,主子在凌小主的宮里特別隨意,待凌小主格外不同,自然懂得怎么做。
待風煜祺進來,果然就見到好一副美人臥榻酣睡圖。只見凌霄上著淺色繡連枝水紋對襟,一身芳草連天錦紋淺綠襦裙,外罩一層薄薄的同色輕紗,本是極普通的打扮,因著一層輕紗,倒是有了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襯得整個人朦朦朧朧,如在煙里霧里,玉樣容顏更是如同九霄之上謫落凡間的仙子。
“若是凌霄真要等我,那就在床上等好了。”風煜祺不懷好意地笑著,在凌霄耳邊輕輕吐出這句話來,男子熱烈的氣息噴灑到凌霄耳際,頓時連脖子都被染紅了。本來也算不得多么不正常的一句話,可此時聽來卻是極盡曖昧。
凌霄惱羞成怒,道:“皇上你慣會取笑臣妾,這么多天不來看望我也就算了,還一來就捉弄我。”說著,一抬手就像推開風煜祺,沒想到不但可沒推動,反而被他欺身壓上,小手被牢牢抓住。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凌霄是想我了,所以責怪我沒有多來看看你啊?”風煜祺聽了這么無禮的話,不但不惱,反而笑意更濃,反問道。
“你……”凌霄羞惱無語,也不再反抗,無奈道:“那先讓我起來吧。”
風煜祺這才放開她,托著她的后背,扶她坐起來。
只聽“叮當”一聲,一支玉簪應聲而落,與地鋪就的冷硬的大理石相碰撞,聲音清脆,激起冰凌凌的感覺。
原是凌霄起身的時候,碰落了頭上的簪子。如墨長發,全無其余裝飾,本就只是用一根玉簪松松垮垮地挽著,此刻玉簪墜落,一頭綢緞般的青絲頓時撒下,泛起柔亮的光澤。
“哎呀。”凌霄起身就要去撿,被風煜祺給按住了。
“不過只是一支簪子,我倒覺得,凌霄就如此刻一般自然飄逸的模樣,更加惹人心動,彷如謫仙。”風煜祺伸出手抓住她的頭發,輕輕撫摸,手指很順暢地便穿過秀發,絲絲縷縷地撫過。
凌霄本也是思念得厲害,現在見到風煜祺對自己溫柔更勝從前,心中便愈加柔軟起來。看到他嘴邊的胡茬子,心疼地伸出手,撫摸著,道:“最近朝中很心煩嗎?怎么連胡子都顧不上清理了。”
雖說男子中有些人會特意蓄須,以美髯為美,不過本朝卻并不流行這個,尤其是年輕人,更是以清清爽爽為俊秀之美。風煜祺更是如此,如果不是真的政務繁忙,他不會這么“不修邊幅”地出現在心愛的女人面前的。
其實,凌霄這話,隱隱有干涉朝政之嫌,若是換了別人說來,風煜祺必定不悅。不過,他知道,凌霄必然只是因為心疼他。
“放心吧,那些事,我會處理好的。”風煜祺淺淺笑著安慰她,眼里帶著令人信服的光芒。
就像是普通夫妻拉家常那樣,兩人嘮了一會兒嗑,才去歇息。
“對了,聽皇后說,你家里的妹妹來了?”躺下后,風煜祺幫凌霄扯了扯被角,隨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