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爹近期打算納十姨太?”刁氏一聽到賈千金添油加醋的形容,氣得當下一蹦三尺,就差真接用頭頂將房樑撞破了。
賈千金討好地在刁氏背上捶著,撒嬌地說道:“是呀,二孃,您看,這個家裡,您一向是說一不二,隨便哪個女人要進門,都得您點頭了纔算數。而現在這個女的,不但自己有未婚夫,還十分妖嬈,很有幾分狐媚子,年歲可和我一般大呢,若她進了門,只怕……”
“怕什麼?”刁氏性急,忙忙地接過話頭,連珠炮似地說出一大番話:“老九還不是個狐媚子,五年前她剛進門那會瞧她狂得,過不了十天半個月還不是叫我收拾得只能夾著尾巴做人?這麼些年,我辛辛苦苦持家,這個家裡若沒有我,指不定還亂成什麼樣子。你爹那些爛桃花,我已經忍他很久了,這次的這個,我斷不會點頭!”
“可不是嘛。”賈千金爲庶母倒了一杯茶,笑道:“我就知道二孃行事說話均有殺伐決斷,反正,這一次您可斷不能再由著爹胡來了!”
“你放心,我自有主張。”刁氏接過茶笑了笑,一張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臉上漾起別有意味的笑容,“丫頭,你這巴巴地跑過來跟我說這些,不完全是爲了我和你爹著想吧?”
“二孃英明,一切都逃不過二孃的法眼。那個女人原先與女兒有些不對付。我可是真討厭她呢!”一對著這個精明刁鑽的庶母,賈千金扮演了乖巧可人的女兒角色,與平日的蠻橫向來不同。
挑撥完刁氏,賈千金又換了個方向,前往賈家的另外一個房間。那個房間,此刻正擺了一桌麻將,賈萬兩的幾個妾氏正圍坐著。三夫人苗氏、四夫人莫氏、六夫人顧氏、七夫人盧氏等四人在座,而五夫人商氏、八夫人封氏在旁“觀戰”,年紀最輕又一向不合羣的九夫人不在。
“各位姨娘都在呀?”賈千金在丫環喜鵲的陪同下入內,滿臉帶笑。
幾個夫人紛紛回頭,臉上不約而同地帶著詫異。這個向來不把她們這些庶母放在眼裡的大小姐竟會對她們如此客氣,這可真是破天荒的事情了!
三夫人苗氏率先笑道:“哎呀,這不是咱們的千金大小姐嘛,這有日子不見了,越是越來越漂亮了!”
“姨娘就別取笑我了。”賈千金一面笑,一面裝作無意似地說道,“今兒是誰下了帖子請來的,人竟這般齊全?嗯……就缺了個九姨娘!”
“千金,你來找我們,是不是有話要說哪?”心直口快的四夫人莫氏問道。
“是啊。不過,我帶來的消息,你們聽了,心裡可能不會好受。”賈千金故弄玄虛地賣了個關子。
“快說快說!”幾個夫人急促地催道。
賈千金見成功地挑起了衆人的興趣,方慢悠悠地說道:“我爹又看上了一個年輕女子,說要納來當十房。”
“什麼!老爺都有我們了,還要納妾氏?”莫氏情緒一激動,說話便沒了忌諱,“老爺都這麼一把年紀了,還折騰個什麼……”
“老四!”苗氏對她使個眼色,莫氏停下了話頭,緊接著苗氏便含笑說道:“千金,你倒是告訴姨娘,老爺的新歡,是個怎樣千嬌百媚的人兒,老爺不是整整五年沒納妾了嗎?”
“是個……”剛要開口說慕容雪顏的容貌之美,轉而又不甘願,賈千金撇了撇開嘴道:“也不怎麼樣,不過就年紀輕些。”
“有多年輕,難不成比……”七夫人盧氏不出聲,有意指了指東面,衆皆會意,知道她所指是的東面廂房住的九姨娘。那九姨娘是五年前賈萬兩才搶回來的,當時初初成婚,年方十八,因其貌美,賈萬兩動用財力勢力,硬生生將一對新婚夫妻拆散。自然,這九夫人勉強進了門後,也一直沒給賈萬兩好臉色看,而賈萬兩呢,過個一年半載的,新鮮勁過去了,仍舊將她撂下,和先頭八個大小老婆一般。
“和我一般的年紀。”賈千金道,“長得還算端正,就是很有幾分狐媚子。要是讓那貨進了門啊,依我看,你們這羣人,可就沒戲唱了!”
“這還了得!”五夫人商氏原是城南一寡婦,勾搭上了賈萬兩之後才嫁進來的,在她心裡,自以爲與賈萬兩關係不比尋常。
“姨娘們,我可是瞞著爹把話帶給你們的啊,事情要怎麼辦,你們看吧!”賈千金得意地晃了晃腦袋,退出門外。
等著吧,她纔不要讓慕容雪顏這種女人進她們賈家的大門呢!
2
這天,賈萬兩從布莊回府,一回來,便覺家中氣氛不對。
二夫人刁氏沒有像往常那樣扶他入座,命丫環爲他砌茶、洗臉,而是繃了一張冰塊一樣的臉,半天不說話,只拿凌厲的眼神掃視他,看得他心裡發毛。
賈萬兩雖風流好色,對二房刁氏卻有幾分懼內之情。當年,他是爲了生意上進一步的發展,而引誘了尚在閨閣的刁氏。可以說,他的布莊能有今日,刁氏功不可沒。當初他接近刁氏的時候,隱瞞了自己已娶妻的事實,直到生米煮成熟飯,方說出了自己不但有妻氏,且妻子已身懷六甲一事。性情剛烈的刁氏氣得險些掐死了他,他費了很大功夫才穩住刁氏,答應成婚之後將家中一切事務都交給刁氏打理。婚後,刁氏如願以償地得到了掌控整個賈家的權力,也看透了他的風流本性。她不抗拒他納妾,但唯有一個條件:他每一次納妾,都必須經她點頭了,方算數。言下之意竟將自己看作是原配夫人一般。這麼多年過去了,刁氏倒還算“大度,”由著他納了那麼多的小妾。雖也偶然會有微詞,但還從未像今天這樣給他臉色看。
“夫人,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賈萬兩賠笑道。
“老爺,您可記得自己今年多少歲了?”刁氏不回答,反而提出問題。
賈萬兩略一思考,說道:“四十五了。”
“都快五十歲的人,半隻腳都踏進棺材了,還想著娶小老婆?”刁氏把臉一沉,厲聲問道,“老爺,你自己的女兒都可以出嫁生娃娃了,你現在還娶個小老婆回來,算什麼意思?”
“你這是什麼話!有人七十歲了還納妾呢!怎麼,你是不是從外面聽到什麼了?”賈萬兩也拉下臉來,索性將事情全部說了出來,“沒錯,我最近是看上了一個姓沐的姑娘。那姑娘當真漂亮,你們十個加起來也及不上她,就連千金……千金這相貌放在我們家算好的,這要出去,給她提鞋也不配。”
“她就是個仙女下凡,你也休想把她娶回來!”刁氏一拍桌子,態度強硬。
“我還就娶定她了!”賈萬兩針鋒相對,將丫環遞上來的茶盞整個往地上一摔。
“老爺,你……你爲了個外頭的狐媚子竟這樣對我……我、我不活了,我要回孃家……”刁氏撒潑不成,索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起來。
這招眼淚攻勢,以前刁氏也曾使過,每一回,賈萬兩均左一口“好夫人”,右作一個揖,將她哄回來,這一回,卻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只覺得乏味、不耐。
這種只會拈酸菜吃醋的庸脂俗粉,如何能與既有主見,又有品味的慕容雪顏相比?何況她又是那麼美麗,那麼特別!
這邊刁氏的戲碼還未上演完畢,丫環們正收拾好摔爛的茶盞,那邊三夫人苗氏,其後跟了五夫人商氏、七夫人盧氏幾人,又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
衆人對刁氏見過禮後,也顧不得刁氏在旁虎視,各皆使出解數,將賈萬兩纏住。
五夫人商氏佔得先機,先得到了開口的機會,一出言,便是一句抱怨:“我聽說,老爺最近看上了一新的相好,不要我了。”
“……”賈萬兩正要回答,三夫人苗氏立刻接上了話鋒,說道:“老爺,七妹、八妹、九妹都年輕貌美,各有千秋,你現在又要納妾,莫不是嫌她們也老了?”
“老爺,你真的不要我了嗎?”一向膽小的七夫人盧氏,只說了苗氏事先要求她說的一句話,並不額外給自己加“臺詞”便退到了一邊。
“你們這說的是什麼混賬話!本老爺要納個妾,你們就個個來阻止,要是當天本老爺不高興了,把你們全部休掉!”賈萬兩黑著臉出言恐嚇。
“老爺,我……我不敢……”七夫人盧氏嚇得趕緊換了口吻,被三夫人苗氏狠狠瞪了一眼,嘟嚷了一句:“沒出息!”
“不敢就好,別來煩本老爺,本老爺最近煩得很!”賈萬兩大手一揮,粗聲粗氣地命衆退下。
“老爺,你最近煩,是不是因爲你的‘賈氏美容院’穩賠不賺?”刁氏冷笑,“咱們家雖有錢,但錢也不是這麼亂花的!老爺,你如果再這樣,我就回孃家去告訴我兄弟,讓他抽出在布莊的那三成股份!”
“什麼?老爺,我最近恍惚聽了幾句,說你在外面開了個美容院化妝免費,還只當自己啊岔了。原來竟是真的?”苗氏一雙細長的眼睛猛地朝中間縱向發展。
“什麼美容院啊,改天我也要去做個美容……”商氏樂不可支地笑道,被苗氏踩了一腳方停嘴不說。
“閉嘴,婦人之見,你們懂什麼?”賈萬兩沉聲喝道。
“不就是因爲那姑娘開了一家美容院,你就在她對面開,無非就是想打壓她,好讓她主動向你投懷送抱?”刁氏一語道破賈萬兩的心機,揶揄道,“老爺,你在布莊生意往來,如何應酬,如何投資,我們做妻妾的管不著,但是你若爲了個狐媚子胡來,衆人可是不依!”
“你、你們……反了反了!”賈萬兩怒衝衝地拍腿大吼起來。
“不好了,老爺!”正鬧得一團亂,一個小廝飛也似地衝進來,一連迭聲地大叫:“不好了,四夫人、四夫人她……”
“她又怎麼了?”賈萬兩皺眉道。
“四夫人上了屋頂,說老爺若是再納妾,她就跳下來,死給老爺看。”那小廝按住胸口,氣喘吁吁地說道。
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衆人不再逗留,均趕到院中去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