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看到她爸爸,卻和她媽媽再一次見面了。
她讓見鹿回房休息,又特意留下了我。
“媽媽……”見鹿以為她媽媽想要為難我,睜圓了眼珠,怒氣躍于臉上。
“我只是想跟他聊聊。”見鹿媽媽臉色十分平靜。
“沒事,剛好我也正想和你媽媽聊一聊。”我小聲安慰見鹿,“回去吧。”
見鹿瞪了她母親一眼,帶著憤憤不平的心境回房。
“嘭”,重重的關門聲仿佛拍在了我的臉上,火辣辣的。
見鹿媽媽倒是習以為常,自己先走到沙發(fā)上去坐了。
我苦笑,看來這一番盤問是避免不了的了,不過我自問清清白白,可以經得住任何的拷問。
見鹿媽媽看我很緊張,示意我坐下來,又倒了一杯水,送到我面前。
我急忙站起來,雙手接過去。
“不用這么拘謹的。”見鹿媽媽揮揮手,讓我重新坐下來,“你昨晚就找到了她?”
“是。”
“她跑去哪里了?”
“春眠湖。”
“為什么沒有立即帶她回來?”
“她不愿意。”
“你可以跟我說的,我去接她。”
“抱歉,山里信號不好。”“你有沒有對她有不軌的行為?”
“絕對沒有,阿姨,我以性命擔保,我不是這樣的人。”
“你叫我阿姨?我們倆年紀差不多吧?”見鹿媽媽呵呵一笑。
“是是,姐。”我急忙改口,其實我不知道她到底幾歲,但既然她都這么說了,我自然要將她往小了想。
“叫我英姐好了。”見鹿媽媽可能覺得我叫她姐太過親密了。
“是,英姐。”我順著她的意思去稱呼她。
“本來你就救了她一命,就算讓她以身相許,也不為過。”說到這里,英姐突然對我笑了,微微現出來的魚尾紋讓她更顯成熟女人的魅力。我大吃一驚,以為這些只在書里和電視里出現的對話,沒想到在現實世界聽到了,還發(fā)生在我身上,我當場連連推卻:“不不不,就算是男的,我也會救,這跟誰跳橋無關。我救了見鹿,根本就沒想過要什么報答,況且在住院時,你們給的補償已經夠多了,我非常非常感激。”
“那是她爸爸給的,不是我。”
“一樣,都是你們一番心意。”
“別緊張,我開玩笑的。”
“我只當見鹿是好朋友,可從來沒有想過其他事。”
“我相信你是個正人君子,你和見鹿單獨相處了那么多回,見鹿說你沒有動手動腳,還事事以她為重,就是一副君子做派。”
“言重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回英姐的話了,就算她說的是真心話,可明顯跟我自己的想法有很大的出入。我不知道自己的行徑是不是君子所為,我只是遵循自己的想法行事,很多人說我太過迂腐了,不懂變通,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萬萬沒想到英姐對我評價會那么高。
“你知道她為何跳橋嗎?”英姐看我沉默不語,便問我。
“我還不知道,英姐你知道嗎?”我問的是這些話,可心里唏噓不已:過了那么久,終于你們記得要關心自己的女兒了。
“是因為我和她爸爸經常吵架吧。其實我們都不想這樣,可我們都太倔強了,互相看不順眼,生活觀念又大相徑庭,有時就算想和和氣氣說句話都不行,非得要吵上幾句才身心舒坦,這日子是沒有辦法共同過下去了。”“難道你們想……”我錯愕不已,但很快就釋然,以前我就做過這方面的推測,現在只不過是驗證了我的推測是對的罷了。
“以后很難說,但目前還不會,一切為了孩子。”
我點點頭,現實中有太多這樣的家庭了,夫妻不和,但為了孩子能健康成長,只好忍氣吞聲,勉強度日。
想了想,我決定向見鹿媽媽坦白:“姐,見鹿患有抑郁。”
“抑郁?她還這么年輕,而且我看她平時很活潑,一點都不像抑郁。”見鹿媽媽似乎想不到我會這么說,這個信息明顯超出了她可理解的范圍,或許,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從來沒有想過見鹿會患抑郁。
“她是在假裝,抑郁癥患者最擅長偽裝自己的情緒了。”
“真的嗎?這太可怕啦。”
“抑郁癥不可怕,國內很多人都會有抑郁情緒,或多或少。”
“那她嚴重嗎?”
“不知道,這個必須要醫(yī)生檢查過才能下定論。”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留意的。”
“這樣最好了。”差不多該告別了,我站了起來,對她說,“抑郁不光是情緒問題,還是生理問題,我覺得你們有必要帶她去醫(yī)院,讓專業(yè)的醫(yī)生給她鑒證,然后開藥治病。”
“好,我們會的了。”她再一次對我表示了感激。
“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們多抽些時間去陪見鹿,她需要的未必是很多錢或者很大的房子。”
“好的,謝謝你的建議。”見鹿媽媽沒有挽留我,將我送出了大門。
正如我說的那樣,我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當時未曾預料到見鹿媽媽會發(fā)生什么事,我看她眉毛緊鎖,以為她是在為見鹿的病煩惱,當下心里十分感慨: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一樣,為了孩子,真的是操碎了心。
盡管我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可我心里那一股對于抑郁癥患者的可憐和同情讓我沒辦法對見鹿的狀況視而不見,尤其是在她身上,我隱約能看到小鯨魚的樣子。
小鯨魚離開前的那一段時間,受到的折磨太多了,我不愿意世上還有另外一個人再遭受跟她一樣的苦難,這太辛苦了。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吩咐,我愿意竭盡全力。”這是我的真心話。
我自知自身狀況糟糕至極,我連自己都幫不了,談何幫助別人,可我自己活得怎么樣,已經不重要了,若是能幫見鹿戰(zhàn)勝抑郁,我的內心會很安慰。此時我不再想其他事,心里唯一的念頭就是幫見鹿以嶄新的姿態(tài)重新投入生活的懷抱。
我說得很真誠,見鹿媽媽能看得出來,她對我點點頭,臉上又有點高興又有點疑惑,可能是想不明白為什么眼前這個陌生人愿意去幫助她們。
“那我先走了。”我向見鹿媽媽揮揮手,騎上自行車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