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睡醒,我都記起自己在夢里殺死自己很多次。
可現實中我做不到,縱然我不怕死,可我也未曾敢主動去死,最多在沒人時,做個自刎的動作,以此來嘲笑自己的怯懦。
當我終于鼓起勇氣準備去死一次時,卻碰到了有一個女孩子想要跳海自殺。
巧合也好,不巧也罷,它就是這么發生了,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的,不然為什么不偏不倚,就是這個時間點,這個地點,讓我們相遇了。
可笑的是我們都想著自殺。
我自覺已經跟這個世界毫無關系,活著或是死了,對我來說沒什么區別,可我從來見不得別人尋死:生活明明這么美好,為什么要和它道別?
這些個念頭常常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潛移默化影響著我的行為,因而看到有人跳海自殺,那種救人的潛意識使得我毫不猶豫縱身去抱住那個女孩。
在我的計算中,我是能在她跳海前攬住她的,沒想到發生了突發狀況,非但拉不住她,反而連自己也被拖了進去,我們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掉入這海峽里。
正是退潮時期,一個接一個的巨浪像巨大無憑的黑洞,在瘋狂吞噬落入它口中的獵物,在墜入海里后,巨大的沖擊力迫使我松開了抱住那個女孩的手。
海水十分冰冷,刺骨的寒凍刺入我的皮膚,沿著血液在身體間游走,極致的冰冷感覺使得我瞬間清醒過來。全身被冷冰冰的海水包圍,凍得我手腳發麻,再這么下去,不要說被淹死,凍死也很有可能。我不得不用力揮動手腳,讓身體盡快暖和起來。
我猛地劃出海面,發現不太遠的地方,那女孩明顯不懂游泳,雙手在胡亂劃水,掙扎著要躍出海面,嘴里吞吞吐吐著冰冷的海水,那帶著咸味的海水又令得她十分難受,想要作嘔卻又嘔不出來,她的表情痛苦極了。
即使我們倆的距離不過一米,可巨浪滔天,巨大的阻力讓我費盡力氣才游到她身邊。
退潮使得救人的難度呈幾何級上升,我心里明白能救她的機會微乎其微,可我就是不愿意輕易放棄,這不是我的行事準則。
我不敢貿然去拉她,一邊隨著浪潮浮沉一邊觀察著她,我并非怕死或者半途而廢,而是不管是真心尋死還是意外,在這個最危難的時刻,人類與生俱來的求生欲會讓這個女孩不顧一切的自救,這不受她大腦的控制,只要抓到一根稻草,她的身體。會不聽話地死死抱住。若然我就這樣游過去,很容易被她當作是那根救命稻草,死死抱住我,最終的下場是我們倆雙雙奔赴黃泉。
這么緊急的時刻,連我都震驚自己竟然還保持著這么冷靜的心態。
我的腦袋無比清醒,明白救人的機會只有一次,就是在那個女孩筋疲力盡,即將要沉入海時,迅速薅住她的后領往岸邊回游—那時她已然沒有力氣掙扎,而還能浮于海面上,或許能救她一命。
趁著這段時間,我顧不上刺骨的寒冷,全身脫得只剩一條內褲。我是不得已才這么做的,衣服浸泡進水后,只會越來越重,到后來必然會有如千斤墜一樣,將我拖入深海里。
對于一心尋死的人,每一秒掙扎都是浪費,這個女孩竟然很快就克服了心中的恐懼—掙扎的動作明顯小了很多。
我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慢慢游到她的身后,準備隨時去薅她的后領。
可能是在三秒之后,她突然放棄了掙扎,身體開始慢慢往下沉。
就是現在。
我按照原先設想的那樣,迅速出手抓住她的后領往岸邊拉。
水天海峽寬近1000米,幸運的是我們落水的地方離岸邊比較近,大概100米的距離,我想我能將她拉回岸。
我盡然高估了自己,忘了薅住的是一個將近100斤的成年女生,而且還是朝著海浪運動的反方向游,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小了,怎么可能與整個海洋相抗衡。
我每前進1米,就會被想回歸大海的浪潮推離岸邊10米,洶涌澎湃的浪潮時而吞沒我和那個女生,時而將我們拋出浪尖,不斷沖擊著我們的身體,我不得不改變計劃,順著海潮的方向游動,想借助潮汐的力量將我們帶到對岸。
即使如此,每劃一下,我都覺得身體的能量在劇烈燃燒,而我的肚子空空如也,根本供應不上這熊熊燃燒的能量。僅僅是劃了幾米,我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掏空,完全發不上半點力氣。我沒有時間去后悔沒有吃晚飯就出來,只想用盡全力,能將這女孩拉得離岸邊近一尺就是一尺。
泡在這冷冰冰的海水里,我的身體變得僵硬,動作越來越遲緩,意識漸漸模糊不清,到了這個時刻還能游得動,完全是靠那一口一定要救人的信念在支撐著自己。
我真的很累很累了,但愿我還有力氣堅持到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