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黑暗都會屈服於光明,唯有那衍生於光明之中的影子纔會對光明肆無忌憚。
任我飛走在最前面,發現自己的探照燈的開始忽閃忽閃起來。
“這爛牌子破燈的電池怎麼這麼不耐用了?”任我飛拍打了一下手中的探照燈。
“小心別拍壞了,你那手勁大!”洪七跟在後面叮囑。
“你說什麼?”任我飛隱約聽出洪七在對自己的肌肉嘲諷。
“啊,我說給我看看,我看看能不能修一修。”洪七哈哈一笑地打了個馬虎眼。
又不是漫畫小說或遊戲電影,拿些瘦弱的女子來充當花瓶,然後還極其不合理地設置這些女子是身經百戰的高手,哦,除了那些虛構的超能力故事。
一個常年在外攀巖探險的洞窟探險家怎麼會沒有發達的肌肉力量呢?
任我飛可能早已習慣了外界對她的這種看法,她鍛鍊肌肉不僅僅是爲了增強力量,更利於她的洞窟探險,而且是她想故意把自己的形象弄得靠近男性化。
她不想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依靠取悅男性生存。
所以她只是回頭瞪了一眼洪七,也沒說什麼,繼續往前走。
喬山走在最後,時不時地拿出計步器看步數來換算行走路程,他們已經走出將近五公里的路程了。
這廟再大也不可能有五公里吧?難道真的是連到一個未知的通道里面去了?喬山不禁皺了皺眉頭,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這麼一直走下去,周圍什麼也沒有,也夠無聊的哈,”洪七一邊走一邊打了個哈欠,“我給你們唱首歌壯壯膽吧。”
於是洪七嗚哩哇啦地唱起了起來,五音不全加上嚴重跑調,別提有多難聽了,好像還是一首動漫歌曲,聲音迴盪在整個黑暗的空間中,不僅沒有讓人感到壯膽,反而透出一股滲人的悲涼。
“別唱了!難聽死了。”任我飛罵道。
“洪七,注意不要浪費體力。”喬山也點點頭,他還怕可能會驚動什麼東西。
洪七隻好閉上嘴巴。
任我飛不禁有些煩悶,她不畏懼攀爬懸崖峭壁和探索險峻洞窟,因爲這些都能讓她腎上腺素激增,讓她有勇氣奮力一搏。而讓她不停地在黑暗中重複行走,反而一點點地消磨掉她的生存意志。
尤其當她的手電筒左右四周都照不到其他物體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彷彿是一隻被光亮誘殺大的飛蛾一樣,懵懂無知地撲向死亡的冥火。
她突然間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真的讓那葉一城說中了?他們三人進入了一個幻覺的世界,看上去是在不停地行走,實際上只是原地不動而已?”
如果是這樣,那她繼續走,又有什麼意義呢?任我飛突然停下了腳步,後面的洪七猝不及防,撞到任我飛的後背。
“老任,怎麼了?”洪七緩過神來問道。
“要是我們都是在幻覺中,我們還能走得出去嗎?”任我飛頭也不回,但聲音開始有些發抖。
“哪有什麼幻覺啊,繼續走下去就是了。”洪七拍了拍任我飛的背部。
“可這是幻覺啊,在幻覺裡面的一切都是假的!”任我飛的語氣還是有點顫抖。
“管他什麼幻覺,在地球上就要遵循物理法則!”洪七吼道,“我走遍全世界,就不信單單這裡有鬼!”
聽到洪七在黑暗之中說出一個“鬼”字,任我飛一哆嗦,她突然間覺得自己一直建立的強硬筋肉女漢子的形象下,仍然埋藏著一顆女性纖弱的種子,而周圍的黑暗則讓這顆小小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將來就會長出恐懼的果子。
“虛幻之境,汝即真實。”喬山重複著葉一城最後所說的一句話,“什麼意思呢?”
他直覺上覺得葉一城在他們分別時突然說出這句話,肯定是他想對他們表達某種信息,而且還是極爲有用的信息。
任我飛和洪七都看著喬山,突然間有些後悔沒有問清楚葉一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管他的!”洪七終於忍不住了,拉起任我飛就走,“走,走到死爲止!”
喬山一激靈,突然想到了什麼,“對,走!我們只管走!”
任我飛古怪地望著洪七和喬山。
“不要背上這個幻覺的思想包袱,就當它不存在,我們相信自己的行動!走!”喬山這次走在前面開路,招呼著他們倆跟上來。
據說當年美軍做過一個極其不人道的實驗,把一個戰俘固定在架子上,然後用冰涼但其實並不鋒利的刀刃重重地在這個戰俘的手腕上劃了一刀,只劃了一個並不致命的傷口,有一些血流出,讓血滴在水桶裡,並讓戰俘看著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出,滴落在水桶裡,發出“滴答”的聲音。然後美軍的士兵牢牢用眼罩遮住戰俘的眼睛,替戰俘抹上帶有麻醉性的止血藥幫他把血止住後,卻恐嚇戰俘說是溶血劑,這樣傷口永遠不會癒合,要狠狠折磨他,讓他的血一滴一滴地流乾,活活失血過多而死,接著繼續用水滴的聲音替代血滴的聲音,讓戰俘在極度恐懼中聽著“血液一滴一滴滴落的聲音”。
果然,戰俘最後死了。
被自己的心理壓力嚇死的。解剖戰俘的屍體後,裡面各種人體激素分泌紊亂。
喬山也聽過這個故事,他雖然不確定是不是真事,但道理他是明白的。
若是被自己營造的幻覺干擾,也是會對身體產生實際的影響,所以他們要把幻覺當做是不存在一樣,而且作爲一個野外生存探險家,被自己嚇得不敢動彈是最窩囊的。
所以,他們必須相信自己的行動。
即使有什麼危險存在,在探索中努力求生而耗盡自己的最後一分力氣,也總好過在驚恐中消磨掉自己的意志。
因爲這黑暗幻覺的最可怕之處是在人心當中製造一個啃咬靈魂的黑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