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崇秀聽得入了神,伸手召喚夜合死的時候,一直在他身邊的下人,“是斐王妃說得這樣嗎?”
那下人先是敬佩的看了姚芊樹一眼,恭敬地垂下頭答話:“是的,夜合吩咐我,一定要在王爺回府之前,把那些髒了的東西燒了,擦乾淨(jìng)她的臉,一定不要叫王爺看到她恐怖的樣子,只是,她手中的帕子攥得太緊,奴才實在是拽不出來?!?
凌崇秀愣了愣,揮揮手,叫他退下,看著姚芊樹,“然後呢?”
這一切又說明了什麼?
“當(dāng)我死時,你的名字,如最後一瓣花,我的脣上飄落?!耙窐淇酀囊鞯?。
凌崇秀仔細的聆聽,姚芊樹低落的情緒越發(fā)的低落,一滴淚水靜悄悄的落在了腳前。
她似乎看到夜合身上的力氣被剝離開身體,卻還努力地擡起手臂擦著嘴角的黑血,只覺得特別的苦澀,她愛得如此的卑微,卻僅僅因爲(wèi)他是個下人,就受到詛咒。
“你怎麼不說了?你接著說呀?!绷璩缧愦叽佟?
姚芊樹不著痕跡的擦了一下面頰,“瀏王爺,你先喝點粥吧?!?
凌崇秀聽了,煩躁地道:“我不喝,你快說,夜合到底怎麼想的?”
姚芊樹卻看了看凌重紫,“王爺,我們已經(jīng)拜祭過夜合,現(xiàn)在回去吧。”
凌重紫點點頭,一句廢話不說。
凌崇秀見兩個人轉(zhuǎn)身就要走,急了,連忙伸手攔住兩人。
“那個……你們在這裡用過膳再走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問斐王妃?!绷璩缧銖暸さ氐馈?
姚芊樹和凌重紫對視了一眼,凌重紫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凌崇秀眼巴巴的看著姚芊樹,沒有看到凌重紫的動作。
姚芊樹爲(wèi)難地看了看凌重紫,“嫁夫從夫,我自然要聽王爺?shù)?,王爺說走就走,說留就留?!?
凌崇秀聽了,連忙拉住凌重紫的胳膊,“斐王兄,我們有好久沒見了,我這裡新請的廚子還不錯,一起用膳好了?!?
凌重紫故意裝作爲(wèi)難,“你現(xiàn)在心情不好,我改日再來?!?
“沒有沒有,現(xiàn)在挺好。”凌崇秀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姚芊樹見了,悠悠的嘆口氣,“王爺,瀏王爺現(xiàn)在心情不好,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凌重紫也知道自己那樣做有點過分,半推半就地跟著凌崇秀來到了吃飯的地方。
分賓主坐下,凌重紫和姚芊樹見凌崇秀伸筷才伸筷,凌崇秀哪裡能吃得下東西,勉強喝了半碗粳米粥,再也吃不下去。
姚芊樹他們其實在姚府已經(jīng)吃過,這只不過是陪著凌崇秀一起吃而已,見到凌崇秀不吃了,兩個人也就把飯碗推到一邊。
“斐王妃,你說,夜合知道我愛她嗎?”凌崇秀忐忑地問道。
夜合活著的時候,他可以很自信的回答別人,他愛夜合,夜合也愛他,可是,現(xiàn)在他卻不敢確定了。
姚芊樹靜靜地看著他,看得他一顆心懸在半空,姚芊樹輕輕地點點頭。
凌崇秀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還好,夜合知道他愛她。
“夜合是笑著去的,她知道,不管以後如何,在她死的那一刻,你愛她愛得深沉,其實,你們比很多人要幸福的多,有太多剛開始愛的死去活來的人,到最後卻相看兩相厭,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姚芊樹有感而發(fā),又說了一遍。
“我和夜合不會這樣的?!绷璩缧懵暶?。
姚芊樹靜靜地看著他,他不安的動了動,不知爲(wèi)什麼,被她那樣看著,他覺得怪怪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姚芊樹嘴角扯了一扯,算是笑了,“瀏王爺,你知道夜合爲(wèi)什麼不願意叫你看到她中毒的樣子嗎?”
凌崇秀聽了,身子不由得往前傾,“爲(wèi)什麼?”
凌重紫一言不發(fā),坐在一旁儘量叫兩人忽視他的存在,因爲(wèi)他看得出來,崇秀他,不知不覺已經(jīng)把芊樹當(dāng)做了可以傾訴的朋友。
“因爲(wèi)她想要你記住她的樣子,哪怕你老的掉了牙,老的花了眼,也會想起,你曾經(jīng)愛過的人是那麼的美好,她希望你好好地活著,替她活著?!?
姚芊樹的聲音堅定。
凌崇秀一愣,隨即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你胡說?!?
他答應(yīng)過夜合,要和她同生共死的。
姚芊樹冷冷地站起身來,“就當(dāng)我是胡說吧。”
說著就要走。
凌崇秀急了,連忙拉住姚芊樹,“你不許走?!?
凌重紫卻在他拉到姚芊樹之前,截住他的手,“三弟,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還有,現(xiàn)在是酷暑,雖然你有秘藥,防止夜合的屍體腐化,可是,最好的一勞永逸的法子……”
凌重紫沒有說下去,相信凌崇秀心裡明白的很,無論怎樣,即使他們對這種愛很寬容,也寬容不到叫夜合進入凌崇秀的陵墓,他要是真的愛她,還不如給她火葬了,把骨灰留下,有機會帶入陵墓,不過,這樣的話,只能意會,可不能言傳,叫他們的父皇知道了這個主意,非發(fā)雷霆之怒不可。
“斐王兄……”
凌崇秀有些依依不捨,似乎留下姚芊樹,就能和夜合對話似得,不過,他也知道時辰確實不早了。
“明天你們還會過來嗎?”凌崇秀猶豫地問道。
凌重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要你不嫌棄,明天我們換了素服過來。”
凌崇秀連忙點頭,“恩,其實斐王妃說得對。不在服飾,在心意?!彼麖膶m裡回來,也沒有換素服,只不過他的服飾沒有那麼喜氣而已。
“你也不要太傷心了,還是想想怎麼處理夜合的喪事要緊?!绷柚刈吓牧伺牧璩缧愕募绨?,只是一天,他這個兄弟似乎又羸弱了許多,他微微蹙眉,卻什麼都沒有說。
凌崇秀想要咧嘴笑笑,可是卻笑不出來,他垂下頭去,“斐王兄,你不懂得,因爲(wèi)你從來也沒有愛過。”
凌重紫一窒,擡眼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姚芊樹,她故意先走,留下點距離,給這兩個兄弟說知心話的時間。
她說那麼多,其實都是胡話歪理,不過,對一個受了巨大刺激的人,你要正正經(jīng)經(jīng)跟他說道理是說不通的,反倒是歪理胡話更管用些。
可是,一個人說完了歪理胡話,總要有人給掰過來,現(xiàn)在,凌重紫就起著這個作用。
“你說的對,以前的我,確實沒有愛過?!绷柚刈咸拱?,只不過,以後的事情,卻誰也不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