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馨瑩行禮完便走到那亦美人身邊來,看著眼前舞蹈耳邊卻不時傳來不好的議論聲,細心聽了一下似乎都是關于剛剛皇弟摔倒的事情,蹙眉不悅。雖說自己和大皇兄關系冷淡,可是剛剛人都是看見的分明是皇弟自己摔倒,但卻都傳是皇兄讓他摔倒的,皇弟之所以會如此,怕是那慕容貴人教的吧,一直不喜歡看人被誣陷,更何況他還曾經和自己一樣沒母妃。
待那幾個談論的侍女給自己上茶,尹馨瑩看準了這個時候,聲音寒冷道:“跪下。”她突然對一邊的侍女厲聲,讓其驚恐地跪了下去,目光寒冷不像一個孩童應該有的那般稚氣,余光掃過周圍似乎都注意了過來,繼續道,“你這個奴才可真是不識趣,剛剛本殿明明是看見的皇弟自己跌倒,你卻在那談論是大皇兄推開的皇弟,難道你是要告訴本殿下自己看錯了么?”語出,侍女眸中驚恐,自己在后宮的冷酷早已經傳開來,現在再冷一下也無妨了,她唇間勾起冷笑,續道:“呵,來人把她拖出去棍責二十,讓她好好記住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明里雖是責罰侍女,但是言下之意了然,就是在警告眾人別亂談論罷了。
侍女被拖走,尹馨瑩看著眾人注意著自己,唇間勾起那恰到好處卻帶著歉意的笑容,道:“都是馨瑩不懂事,在這園會上懲戒侍女,讓各位母妃看笑話了。”
納蘭茗卉原以為風波已經過去,卻不想一聲稚音嬌斥不遠傳來,側目而觀,只見二帝姬一臉寒霜清冷、言辭灼灼訓斥著一個宮婢,但聞其語間字字句句,不難聽出指桑罵槐之意,睞了一眼不遠處的慕容貴人,又見周圍眾人皆露若有所思之色,一時間殿中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冷眼看著,心思已然移到了那二帝姬那兒,之前聽聞宮中二帝姬是個冷面之人,今日一見,確是有幾分可信。如此年紀,便敢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倒真是不簡單,只這般鋒芒,顯露太早,對一個沒了母妃的孩子而言,并非好事。
納蘭茗卉忽覺入口美酒有些涼,放下杯盞,神色淡淡,含一絲晦暗不明,轉首對一旁宮人,吩咐道:“去將酒溫一溫再端來。”
宇文珞見這二帝姬的“懲罰”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這般的鋒芒反而讓慕容貴人下不來臺了,她并非不懂得這宮中的人情世故,反而怕是太懂得了,所以才會這般鋒芒畢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或者鋒芒畢露,或者楚楚可憐,亦或是扮豬吃老虎,小小年紀,倒是讓人好生欽佩。“區區奴婢,何必讓瑩兒大動干戈?奴婢們嚼了舌根,自是該罰。”見表姐坐在自己和瑩兒之間,并未開口,自己突然開口,倒是讓表姐微微側目。“慕容姐姐,待宴會結束,珞兒這里有上好的創傷藥,到時候給姐姐拿去。孩子們之間的事情,我們做長輩的,何必參與呢?”心里暗下欽佩瑩兒,但亦為了慕容如曦,不能與貴人為敵,不著痕跡說完一番話,怕是已經太過出風頭了,只嘆后悔來不及了。
萬寶賢輕抿了茶,見身側落座的是那納蘭氏,隨而憶起上次在御花園的偶遇,就覺著她嬌弱,讓這伊人為寶林,究竟是她確實有能力坐上寶林的位置,還是向氏的故意安排罷?
萬寶賢抿了抿薄唇,眼簾微垂,將在園林之人面上的表情一一收入,粉頰上漸起一絲冷笑,不發聲,倒不是能引起人注意,很快恢復平常的模樣,靜待接下來發生的事。
而方才因暈倒而被人送到偏殿休養的欒玉卿,這會兒已經醒來,見青帳帷幔婆娑、檀香裊裊、半合的窗吹進陣陣涼風來晃動了珠簾叮咚,嚶嚀一聲坐起,四下顧了不見他人。
欒玉卿輕聲喚“惜星”,不見伊人,眼角有淚滑落,這緊要關頭她這是去了哪了?想不出驚鴻臺上又是何人暗害?她掙扎起掀了被褥套上鞋襪,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空了般倚著榻嬌喘。她再走幾步俯倒圓桌上,哐的一響撞痛了腰間,桌上茶碗盡數落地,這才聽見門吱呀一響,宮女惜星焦急走進連忙將她扶坐凳上。“惜星…這…這是怎么回事?”
宮女惜星翻手斟茶動作迅速,又從腰間拿出一白瓷瓶來,褐色藥粉倒入茶碗中,安慰道:“主子莫急,時辰還沒過,快將這喝了提提神,奴婢自進驚鴻臺就給人支走了去后臺幫忙著,接著主子這邊竟又出了事,顯然是有人計劃好了的……”
欒玉卿捧過杯子,也不管其它一口飲下,既是園會還未過,那就是還有希望的,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思忖著此時回去怕又要中那人招,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宇文更衣可獻藝了?”
惜星回道:“奴婢剛向在那伺候的宮娥打聽過,還沒曾獻藝呢,不過,不過納蘭常在是獻藝了的,另著,這會兒正熱鬧呢,似是幾個皇子哭鬧著,陛下,也未曾到……”
欒玉卿細細一思量,唇角忽一翹,仗著回了幾分力氣移步至了屋里銅鏡前,對鏡看了看妝容未亂只是衣裳鬢發有些不整。“惜星,去將宇文常在請來這吧,還需好好計劃著才可……小心些,莫叫人瞧見了的好。”
“是……”惜星轉身細步出了門,步入喧囂里,遠遠瞧見宇文更衣正周旋于那幾孩童間,遠遠看著,也不敢走近了,只是焦急翹首看往她,期盼著她隨意一瞥主意到自己,終是那一瞥落己身,忙是揮揮手,唇間微微動了動示意她過來一趟。
宇文珞方才復又落座,看不清慕容氏的臉色,亦看不清修儀的表情,既然說了,也收不回去了,微微側目,竟看見惜星,暗思:可是玉卿有事?
宇文珞心中一驚,微微蹙眉,不著痕跡地起身,在表姐身邊耳語,告訴她回去取些東西,去去便來,匆忙離席,拉著惜星到角落中,連忙開口:“可是玉卿出了什么事?她怎么樣了?怎么會突然暈倒?”
“常在和奴婢去一趟吧,我家主子找您。”
宇文珞聽到此也心知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情,無疑有他,遂跟在惜星身后,踏進屋閣,掀起幃帳,心切地問:“玉卿!你怎么樣了?”
欒玉卿佇立窗前,半掩的窗半掩了臉,只是站在暗處靜靜看著屋外人來人往,聽到一陣腳步,一聲吱呀,一段關懷之語,緩緩回過頭去,抿唇一笑:“珞珞,我在此呢。”瞧她撲了個空,不由笑得更加肆意。
“你別胡鬧了!”宇文珞佯裝生氣,見她無事,心中石頭便也落下,牽起伊人冰涼的雙手,瞧瞧便是臉色蒼白了些,卻也來不及開口問些什么。“皇上還沒有來,快點和我回去。缺席了,就真是解釋不清楚了,”拉著她往外走了兩步,宇文珞猛然回頭,挑眉,聲音略帶嚴肅,“獻舞你就不要獻了,省得暈過去!”作勢地瞪了她一眼,責備她不好好照顧自己,如此不留心。
“唉,等等……”欒玉卿沒料到,她這么心急火燎地拉了自個兒就要出門,止了步子湊過去一番耳語,大約說明了這一出陷害,大約說明了如今的處境,睜著一雙俏目,委屈看著她。
宇文珞聽完玉卿耳語,眸中閃過一絲疑惑,復而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如此一來,若是大搖大擺地出去,豈不是讓對方落了話柄?
宇文珞微微挑眉看著眼前伊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湊在伊人面前輕聲道:“你莫要出去了,待我決定快要獻藝的時候,你再出來。我自有安排,記住,一定要小心。”她俏皮地眨眨眼睛,示意其相信她的安排,勾起笑意,等待她的回答。
“是了,我也正是此意”相視一笑帶幾許狡黠天真,欒玉卿握了握她的手,同樣的涼著,到那時還再出現,給她們一個措手不及,“珞珞,那你也小心些,”說完,揮揮手,浣紗飄飄揚地動了動,眨眨眼示意她安心。
長孫熙瑤暗笑,果不其然,園會不會安生的不出一點亂子,如今這一幕“指桑罵槐”卻是十分精彩,只是可惜了那個婢女,無辜被罰。她清冷的眸子掃過眾人,神態各異,沒曾想這么小的孩子都看的出的道理,卻是周圍這些工于心計的人所不能的么?同樣的道理,此事出在幾個孩子身上,牽扯的依舊是權力的爭奪,二帝姬此時才幾歲?該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前指責如今當寵之人,自己又是沒有后臺撐腰,真不知是福是禍嘍。本事不關己,卻不料又一道靚聲起,宇文珞后說的話,看來還真有惟恐天下不亂的人,此時一番話語不管是出自真心還是虛情假意,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慕容貴人為平臺倒真真是個好想法呢。
長孫熙瑤舉起的酒杯停在半空,環視一周后,仰脖飲進,皇上還未出現已是斗爭練練,這又是何苦呢?當初殘云門主讓自己進宮,究竟是對是錯呢?懶去理會周邊他人,兀自飲酒,冷眼瞧著事態的發展。
納蘭子衿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含笑望之眼前一場好戲,城府頗淺明眼觀之,按捺場合無奈一笑,眸光微瞇,硬生生逼退眾人打量光芒,灼灼生輝,屢見不鮮。纓絡輕盈,本欲開口卻止。常在暈眩,皇子設眸,初次見慕容氏,不禁好奇慕容一族人,不過爾爾,頓時失去興趣,反覺這場園會無聊一場鬧劇罷了,何苦參與?
納蘭子衿柔情綽態,媚于語言,轉眸睇之,柔聲朝茗卉言語,這回倒是好戲不斷,連綿不絕。望向大皇子,向修儀一番動作亦是壓制慕容氏,小公主又參與難免把這貴人節節逼退,不以為然,淡眸看其。大皇子尚未言語眾人倒先定他的罪行了,不知是幫忙還是幫倒忙,朝其頷首示意,沉住氣才是上策。何須與這些婦人言語,多說無意。
納蘭茗卉思量間,只聞子衿擒首耳邊低語之言,回以一笑,以唯有兩人可聞之聲,泠泠低言:“可不是么,吾的戲都還未唱,臺上已經開了演,一出比一出精彩,倒是叫人開了眼界呢。”
納蘭子衿輕瞥安氏,冷漠刺骨,仿若賞了她兩巴掌才泄恨。后宮無貌無才無德之人也可囂張的起來,他日定要她生死不能。按捺住性子,恐向修儀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斷留不得她,何須自己動手。這唐王妃略有耳聞,卻不抬眸看之,他日有意自會相詢一二。鬢旁私語,談笑風生絲毫未影響氣氛,華燈初上,繁花似錦,賓堂滿座,掩去難堪殺戮,陰謀滿布,卻洗不掉眾人奪權之勢,勢在必得之心。
尹玨勛安坐母妃身側,目光淋凜,方才一幕已然于心留了痕跡,眉目淡掃,坐下妃嬪,宮女侍衛,心中對此定也有所計較,閑言碎語隨風飄入耳,眸更沉。驀地一聲喝斥,確實稚嫩女音,尋聲而望,竟是皇妹當眾斥責侍女亂嚼舌根,冷漠眼神,氣勢凌厲,沉眸相視,心有幾分謝意,然眉間蹙得更深。皇妹可知這般要得罪多少人,尤其是那位,既是如此,皇妹這份情皇兄記下了。
尹玨勛不由眸瞥,相對那一瞬,暖意滋生,回望間,對上納蘭常在,伊人頷首示意,自是明了,回視淡淡一笑,云淡風輕,一切盡在不言語。歌舞升平,絲竹飄渺,眾妃嬪面顯其樂融融,只這背后又有多少心思,父皇未至,眾人皆在等待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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