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宮冠香苑,牡丹奼紫嫣紅,數不勝數,爭香斗豔,芳香陣陣,隨風襲來。羣蝶翩翩,戀花纏綿,似如願歡沁,相依相偎,不離不棄。慕容晗緗微蹙眉,漸無心賞花,神情一絲恍惚,心思飄遠。後宮深居,誰勝牡丹?冠絕羣芳,爭權奪利,便是入宮的目標。試問,誰懂君王心?雨露均沾,然,彈指間,韶華飛逝,萬花落蕊,誰斂娥眉。
忽飄來落逝花瓣,驚醒嬌顏,慕容晗緗回過神,螓首輕搖,細聲念道:“還是別想太多,不如多想想灝兒蝶萱吧!可惜,入了宮,便回不得晨曦山莊,兄長大喜之日,也無法前去祝賀。”
“有什麼話和朕說,怎的一個人躲在這裡自言自語?”尹天啓今天難得閒逸,又逢日驕花團錦簇,行至冠香苑,獨聽美人嘆,聞聲循去,嬌顏現,心中默喚:慕容晗緗?隨後,他負手於後,含笑朗言間行至於她的面前。
遇到他,她仿若再見豔陽天,仿若再見豔陽天,眸光泛現,笑靨燦爛,習慣而嬌軀欲行屈膝禮,恭迎聖駕。
“恭請陛下聖安……”慕容晗緗忽閃一念,莫非只是幻覺?愣了神,含含糊糊,“莫非是晗緗過度祈盼而生的錯覺?”她眸中悵然若失,未待迴音,便起身,深情注視,一番肺腑之言,頓覺女兒弱,“可是,就算是幻覺,依然眷戀,一如常夢,你只是我心中的天啓,但夢醒後,我卻連想回趟晨曦山莊都沒資格提及!”
尹天啓見她眼迷離,似恍惚失神,前闊一步,攬抱她入懷,勾開鬢角秀髮,心中愛憐,暖語喚道:?“晗緗?怎會是夢?哪裡的錯覺?你可是病了,朕一直都在,莫要傷神。”想來進宮多年,未曾有歸,如今貴爲貴人,亦爲母親,自明白家的意義,思念又何嘗不可?
尹天啓忽地靈銳一念,想到一樁大事,暗下鎖眉,默思:慕容、納蘭世家此期亦聯姻,加上之前宇文、納蘭世家聯姻,難道三大家族抱成一團?他回過神,見她這般惆悵,不由再撫她那嬌美的面容,歲月不曾粉飾她的容顏,她依然嬌美如初,關心地問道:“可是想家了?”
再聞他的話語,慕容晗緗頓覺驚喜,他那熟悉的氣息,一如往昔的柔情蜜意,溫暖如春,真實可靠。她重拾笑顏,依偎君懷,難以置信的巧合,連風兒都滿載思念,輕輕撫面,心湖盪漾。
“啊!非夢?那直呼天啓之名,亦不怪麼?這……”慕容晗緗娥眉微顫,似驚,似喜,含情,羞赧。
“此處無雜響,並無他人聞之,何來的怪?何況你亦在心存朕爲夫,而非君?朕可言對?”尹天啓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思她雖爲人母,亦含羞帶露,頗爲媚嬌之姿,卻能讓人心動不已。
慕容晗緗靈眸轉動,憶入宮前,不過是豆蔻年華,天真爛漫,而今,沾染了野心。幸得帝王之戀,芳心蕩漾,樂不思蜀,然,此刻的眷顧,反而滋生了內心隱含的欲對後宮羣芳的算計。唯有借回晨曦一由,趁天啓心悅,出得宮去,再帶些不爲人知的東西進來……
慕容晗緗暗暗盤算,心思不斷,如源泉涌,佯裝歉疚,輕聲喚起:“天啓!對不起!當初晗緗入宮前,僅是好奇,仰慕君顏,結果衆親因憐生怒而阻。晗緗擅自入宮,幸得恩澤,此意爲真,卻久思家未敢返……”
“傻瓜,這麼多年了,還說這些做什麼?”尹天啓伸手愛撫著她嬌柔面容,眸光不離,深情凝視,暗思:回鄉省親,納蘭慕容氏又在聯姻,若放她回去,也未嘗不是一個恩典,亦或許帶什麼收穫。
尹天啓在她耳邊暖語,緩緩傳來:“若真是想家了,便予朕言,爲何要一人在此鬱鬱寡歡?如今你進宮多年,爲朕誕下皇兒皇女,後宮之中,你也算是有功之臣,朕有何理由不給你恩典呢?”
慕容晗緗雙眸剪水,凝神,腮邊紅雲浮,暖意滋生,心花怒放,又似波瀾起伏。入宮前,曾以爲帝王之戀,不過是一朝一夕。深宮是磨鍊耐性與心計的佳境。而今,因有了灝兒蝶萱,更多的是爲了親緣。
“天啓!真好!只是,晗緗想茗卉一同前去觀禮,未來二嫂的親人嘛……”慕容晗緗心裡盤算著,早聞納蘭更衣深得聖寵,不如藉機帶出宮去,看看是否有機會陷害之。
尹天啓再難自禁地以指撫弄赤嫣流雲,薄脣帶笑,卻是喑啞。“儘管入宮經年,晗緗這比牡丹還清豔的嬌赧,教朕從何拒絕?”
聽她提及納蘭更衣,尹天啓朗目溫然低睞,神情疑惑,漫聲重複其名:“納蘭茗卉?”然而,他心中不解,宮中納蘭姻親非算少數,僅攜其一,難道不恐微言?思此,另一慕容家表親那秀婉微倨的容貌驀然鑽入他的腦海,思此,他的厚脣微抿。
慕容晗緗情不自禁,雙手環擁,若小鳥依人,如鶯歌細語,似請願,似釋疑。
“一因,記憶中,卉兒與二嫂甚親,若能同行,也算是送二嫂最好的見面禮。二由,此次既是納蘭與慕容聯姻,若只恩準晗緗一方,難免有專寵之嫌。晗緗雖視陛下僅是心中的天啓,亦明宮中禮儀規矩,雖思親心切,卻難捨暫別。慕容與納蘭家,後宮嫡親不少,喜宴事小,陛下龍體爲重,切莫失了分寸。”
她的螓首輕輕貼靠天啓的寬肩,嬌柔溫順,續而言道:“本該向姐姐去的,可這後宮都得她打理,分身乏術。故晗緗,只求讓茗卉一同前往。天啓,晗緗(第一次)求你恩準……全當讓晗緗美夢成真吧!”
尹天啓的厚掌手指下的動作停頓,半晌,劍眉蹙攏,直到其嬌軟身軀窩入懷中,方嘆息說道:“朕,不放心。此去路途甚遙,諸事難測。”他的話語中幾許艱難,不願碰碎她的渴求,卻又不得面對現實的困頓,“孩子們呢,總不能攜他們同行。”
慕容晗緗猶豫間,揪心一緊,懸而未決,道不盡的爲難與莫名地擔心。
“若晗緗孤行,留他們於宮中,牽腸掛肚,予母而言,將多難耐!該怎是好!”她唯有沉思,腦海翻騰,尋找一切有利的繩索,意圖說服其,達己心願。
“對了,早聞公主與駙馬屆時要前往,若準晗緗與之同行,相信侍衛總統定會保吾等周全。再者,隆恩浩蕩,普降喜雨,天下皆臣土……”
她回以一聲輕輕嘆息,因剛纔聽到他那一句“不放心”,滿載悵惘,人之常情,雖令自己有感集寵於一身,但內心仍有些暗怨。
“唉!天啓所言在理,晗緗不再奢望便是。本於宮中,品級甚低,故久思親未敢啓齒。”慕容晗緗雙眸閃過一絲委屈,銀淚滾動滿眶,一反常態,猛然推開眼前,那對外而言,高高在上的君王。
“你走吧!晗緗寧願相信這只是夢,難以實現,可悲的是,這次,連夢中,你都不答應我。”
尹天啓知她柔弱蒲柳之姿始終帶著倔氣,然此事非兒戲,只得強硬別過面頰,猶恐忍不住心軟。
“若要一意孤行,朕不會阻攔。”他沉下話音,錚然有力,“但路途跋涉,兩個孩子尚幼,在宮中得更好照料,萬不得隨行。”他猶豫著,然心裡還有一事不解,至於那蘇元卿何時又與慕容氏如此交好?素來孤傲不過假象,如今,倒是沆瀣一氣。
慕容晗緗收起倔強的性子,終究還是說服不了,再鬧下去,唯恐喜事反倒添愁,心中那份難捨別離,無法形容,兩行清淚悄然落下,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好吧!是晗緗考慮不周,不…帶…便是。不帶便是……”慕容晗緗心煩意亂,藏於背後的粉拳緊握,胡亂掐緊,揪得自個兒深入心扉的痛。墮落深宮,終究推不開御牆的阻礙,若非受寵,方纔之舉,早已誅連九族。
慕容晗緗強忍疼痛,意猶未盡,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後退幾步,行跪膝禮,欲先行退下,請求道:“陛…下……嬪妾身感不適,先行退下。”她心裡清楚,入了宮的女人更要重禮儀,行爲舉止都是受限的,而自己已經深陷其中了,也只能適者生存,慢慢學會“識時務”,再也不能太任性妄爲,時不時地提醒自己,凡事適可而止吧。不管那些真情還是假意的,有時也會被後宮的渾水,影響了初衷。
尹天啓不言一語,只瞇眸睨其清淚垂落,擺手示意,令她可按自己意願先行退下之後,輕撫牡丹花瓣,沉吟了好一會兒,於心中默唸:朕亦有情,護花之意,但願伊人知惜,莫要辜負朕所願。繁花雖多,留心幾許?戀伊有情,伊有真意,到底皆爲緣。又念她順誕龍鳳嗣,爲皇室開枝散葉,祈願佑之,故而之前,欲擬賜封號:“祥”,又覺得她嬌勝牡丹,美若櫻花,於是後來改賜號:“櫻”,似乎更爲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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