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只嘆江湖幾人回!”
我一驚,且不論是誰有這么優(yōu)秀的聽力,連我的小聲嘀咕幾近腹誹他都聽得見,這簡直就是天生趴墻跟的齷齪材料啊!單說這毫無原則毫無特色純粹是為了搭訕而搭訕的搭訕,就讓我不由得,呃,毛骨悚然雖說是夸張了些,不過絕對沒什么好心情!
我僵硬地回過頭,便看到一身月白的慕容玠瀟瀟灑灑的倚在門口,他右手提著那個純銀的酒壺,長長的頭發(fā)便隨意地搭在胸前。
他背著光笑瞇瞇地看向我,初春的陽光柔和的打在他身上,為他鑲上了一層淡而圣潔的金圈。
我突然一陣激動!
啊——觀音姐姐,是你來了嗎?
話說,那白衣飄飄,那金圈燦燦,那寶瓶(酒壺)!還真像的說啊!
剛想站起來宣布我發(fā)現(xiàn)的這個喜訊,突然瞄到一旁一直傻站的若溪哥哥,眼睛登時一亮,戲謔之心大起!
二話不說抓著他就往外推,藍(lán)若溪連連倒退被我推搡到門口,一臉茫然。
我才不管他哩,兩個帥哥被我并排擺到門口,我端起下巴,來來回回地打量。
藍(lán)若溪就是一沒有原則沒有思想沒有自我的逆來順受的貨!他任我擺布,我可以理解。
不過,那慕容玠竟然也毫不反抗,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我,我倒是有點(diǎn)詫異。
搖頭晃腦看了半天,眼睛最終定格在藍(lán)若溪眉間艷紅的朱砂痣,喃喃道:“還是你比較像一些啊。”
“像什么?”慕容玠帥氣地甩了甩遮住側(cè)臉的頭發(fā)。
藍(lán)若溪一直茫然的眼睛因?yàn)槲业脑掗W爍了一下,他剛想開口,我便收回目光,對慕容玠作揖笑道:“今天本公子做東,還望哥哥賞臉!”
慕容玠挑挑眉,也不追究我明目張膽的轉(zhuǎn)移話題,只是也跟著笑:“哎呀,怎好讓賢弟破費(fèi)!”
卻邊說著邊往茶館里面走,典型的虛偽表面派!小二忙殷勤的跟了上去,小話說得賊溜:“客觀上請——”
我對著那晃晃地身影撇撇嘴,也搖頭晃腦往上走去。
矗立在門口被刻意忽略的門神好半天都沒有動,卻在我踏上第一個臺階的時候終于忍不住跟了上來。
慕容玠站在梯口等我,順道瞧了一眼默默跟在我身后的藍(lán)若溪,疑惑道:“這位公子是?好生眼熟啊!”
我回頭瞧了瞧藍(lán)若溪,嘻嘻笑道:“啊,就我一小奴隸,哥哥若是喜歡,便拿去好了。”
聽我這么一說,慕容玠便又看了藍(lán)若溪兩眼,眼中疑惑緩緩淡去,朗聲道:“算了!君子不奪人所愛啊!”
我擰眉道:“哥哥此言差矣,我與他本是單純的主仆關(guān)系,哪有什么愛不愛的?他一個奴隸,從來都是沒有感情沒有思想沒有原則的!誰買了他,他便是誰的人呢!”
藍(lán)若溪自始至終只是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完全用淡然、漠然、置若罔聞肯定著我的說法。
心緩緩地開始痛起來,像被一把鈍刀不緊不慢不聲不響地割著,漸漸地痛著,且漫長無邊。
該死!明明諷刺的是他,為何心痛的是自己?!
耳邊傳來慕容玠朗朗地笑聲,我趕忙回過神來,便見慕容玠一撩下擺,長臂一伸,風(fēng)度翩翩道:“請!”
我無聲地收回心情,踏進(jìn)包間。
藍(lán)若溪剛想隨之而進(jìn),我便一伸手將他擋在外面,冷冷道:“你在外面候著。”
藍(lán)若溪終于抬頭看我,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過,繼而以平淡無波的口吻緩緩道:“不可。”
我竟因?yàn)樗@平平的二字再次氣結(jié),是!你什么都不在乎,紅鳶的慘死,旁人的侮辱,你都不在乎,你聽不到看不到!你不悲不喜不氣不惱!
我曾經(jīng)一定是腦袋進(jìn)水過,否則怎么會覺得你清澈若溪水?你簡直是深不可測!
你的那些臉紅,你的那些無措,其實(shí)都是在逗著我玩!我還當(dāng)真!我居然還當(dāng)真?我竟然還當(dāng)真?我的故作聰明老成,在你看來,一定是傻透了?你一定在心里笑到抽筋?
我惱了,口無遮攔道:“大膽!本公子做事豈容你一個下賤的奴隸說三道四!?給我滾出去!”
藍(lán)若溪不為所動地看著我,那面無表情的模樣令人驀然心寒,只見他紅唇輕啟再次重申:“不……”
“啪!”
一聲脆響之后,萬籟俱靜。
藍(lán)若溪還未說完話就被扇地偏過頭去,潤玉般的左臉頰迅速的紅腫起來,被牙齒磕到的下唇也沁出絲絲血絲。
那模樣,很慘烈。
剛才還嗡嗡作響的茶,好像被飛機(jī)連環(huán)炮彈轟炸過一樣,死成一片。人們紛紛看過來,帶著看好戲的神色,原來八卦精神,是無處不在的。
而有幸成為主角之一的我呆呆地看著麻痛不已的手掌,完全不敢相信,這呼呼帶風(fēng)慷慨激昂氣勢滂沱的一嘴巴是我打出去的?我有那么深的內(nèi)力嗎?。
我的腦子開始混亂,一混亂便不受控制,一不受控制便天馬行空:報紙曾經(jīng)報道過,一個男子被人扇了一巴掌后,居然得了耳癌,不治而死。
那么,我不會一巴掌就把藍(lán)若溪的小命扇交代了?
我愧疚兼后怕的退了一步,暗道:我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捧頤指氣使慣了?居然做了紈绔子弟刁蠻公主才能做出的事來!還能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的扇人耳光了!?我真是升華了升華了!不!是**了**了!**的徹徹底底外兼毫無氣質(zhì)!
我瞄著他。
話說,狗急跳墻,藍(lán)若溪這只兔子要是急起來,咬我一口也是夠人嗆的啊!(話說,這話說的怎么這么跳躍呢?)怎么辦?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沖動是魔鬼(o(╯□╰)o見怪不怪好啦!),咦?這小子怎么還不吱聲?怎么?難道是在想應(yīng)該怎么折磨我才能泄憤?是煎炒烹炸還是抽筋拔骨?是先X后殺,還是先殺后X?(⊙﹏⊙!不是每個人都和您一樣BT滴!)
不會這么過分?又不是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不就是當(dāng)眾挨巴掌嗎?換做是我也沒……換做是我,哼哼哼!我一定會把這個混蛋家伙抽筋!扒皮!剔骨!挫灰!揚(yáng)之!
哎呀呀,這么一想,更害怕了!那個什么叫慕容玠的怎么還不滾出來替我擋刀?表面風(fēng)度翩翩的紳士模樣,一有事跑的比兔子還快!死小瞇瞇眼,不安好心眼!
哎呀,不要想這么多了,求人不如求自己,我是該火速跑還是當(dāng)機(jī)立斷地道歉?
可這時候了,我要是道歉,是不是太沒有面子了?逃跑好像更沒面子!于是,只好盯著他,萬一他要是揍我,我還能跑得及時。
正在我的心理活動如同滔滔江水滾滾黃河洶涌而至的時候,藍(lán)若溪動了。
他閉了一下眼,用手指抹去下唇鮮紅的血珠,淡然回頭,看到我瑟縮的模樣,輕輕道:“無礙。”
無無無……無礙?也就是說,沒事兒,不用擔(dān)心害怕會有沉重的打擊報復(fù)行動?
你可真是沒脾氣啊!
轟炸過后的廢墟又瞬間死灰復(fù)燃,熱鬧看不成的人們又開始喧聲笑語,各說各的,我迅速由星光熠熠的主角變?yōu)槟瑹o聞的路人甲,話說落差就是這么產(chǎn)生滴!
我再次用眼角瞄了藍(lán)若溪一眼,雖然,打了你是我不對,我沖動了,我錯了!但是!一件事歸一件事,我愧疚不代表我能原諒你,你寬恕我不代表你沒有錯!這是原則問題!是原則問題!
“我……”我抿了抿唇,低頭道,“對不起,不該打你的。”
“但是,”我又抬頭,道:“我確實(shí)暫時不想看到你。”
藍(lán)若溪聞言仿若自嘲般勾了勾唇角,可就是這神色也被迅速抹去,瞬間了無痕跡,他依舊淡然道:“屬下明白。”
本來輕如柳絮的四個字卻輕易地又把我剛剛降下去的無名火拱了起來,心里不免一陣黯然,藍(lán)若溪,你其實(shí)是什么都知道的,對?對于一切你都是那么的了若指掌,包括我的心,包括連我自己也不明了的心,你其實(shí)也看得通透?
用鼻翼輕輕倒抽了口氣,我強(qiáng)迫慢慢冷靜下來,不能再做任何沖動的事了:“明白就好,外面候著,不會有事的。”
不等他表態(tài),我便按住他的胸口,向外一推,轉(zhuǎn)身便進(jìn)了包間,迅速放下簾子,隔絕外面的一切。
簾子沒有動,他最終沒有跟進(jìn)來。
我徒然握了握手掌,手心里仿佛還握著他的心跳。
起碼,那心跳是真實(sh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