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若溪被我從病床上拖了起來,披了件衣服連頭發(fā)也沒來得及梳就被我推出來。
我薅著他過腰的頭發(fā)興沖沖地直奔閨房。
話說這頭發(fā)長好處多啊,連牽著都方便!
紅鳶已經(jīng)把洗澡水燒好,浴桶就放在屏風(fēng)后面。
我皺著鼻子指揮藍若溪:“吶,若溪哥哥,快給零洗澡,他太臟了,都把扶蘇給熏壞了。”
零那個家伙早就把包子吃完,正一動不動地盯著桌面發(fā)呆,紅鳶綠萼進進出出的聲音完全被他排除腦外,看樣子,吃包子是他唯一的事業(yè)。
沒想到的是,他聽到我的聲音居然晃了一下頭,繼而開始轉(zhuǎn)著腦袋四處找,在看到我之后,便不再轉(zhuǎn)移視線,只是眼神還是恍恍惚惚的。
不能不說,我很是欣慰啊!很明顯,我的包子攻略運用的非常恰當好處,他已經(jīng)記得我了。
我興高采烈地推了藍若溪一把,得意道:“看到?jīng)],零認得我了!”
我怕他忽略這一歷史性的重要時刻,指著自己的鼻子再次重申:“是只認得我哦!”
藍若溪此刻居然冷笑了一下,還用鼻子哼我。
我不高興了,別人心里嫉妒面上還裝大方呢,你小子怎么連掩飾都不掩飾?!
哼!我氣死你,我人緣就是好,連傻子都喜歡我!
我也用鼻子哼回去!順便叉腰:“若溪哥哥,你怎么還不動手啊!一會水涼了,零凍著了怎么辦!”
藍若溪聞言,那一張俏臉立馬白里透青,青里透黑!
他拖著長袍幾步走到零面前,估計是想拖著零扔進浴桶,結(jié)果發(fā)狠了半天,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好玩的是,他繞著零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零的腦袋就隨著他畫圈圈。
我在后面捂著嘴樂夠了,上前推開藍若溪,得意的走到零面前:“零,去洗澡。”
零又把視線定在我身上,擰眉想了半天,看了看我的手,結(jié)果沒有發(fā)現(xiàn)他喜歡的包子,居然打了個呵欠,扭頭看桌面。
你你你,居然敢無視我!?
我氣的把牙咬得嘎嘎響,最后卻還是忍了。
對著一根木頭生氣都比對著零生氣更有意義。而且,他要是像藍若溪一樣好對付,反倒沒意思了。
自我安慰過后,心情好多了。
我笑盈盈地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為自己順氣:“紅鳶姐姐,熱包子。”
藍若溪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眼,也找個離零最遠的地方跟著坐下,估計想看看我要耍什么把戲。
哼,你擎等著就看好戲!
包子還沒端進來,零的狗鼻子就開始嗅來嗅去,并且激動地坐不住了,我真的很懷疑,他之前吃的那些都吃到哪里去了?話說,他不會是個餓癆?
包子一端過來,零就立刻用眼睛逮住,一刻也不放松。
我皺了皺鼻子,熱氣騰騰的包子放在我手邊,但是我對這個曾萬分喜愛的氣味已經(jīng)開始反胃。
我白胖胖熱乎乎的包子啊!為什么?我們從此就要形同陌路?為什么?我們就不可以永遠相愛?一想到以后再也沒有胃口吃你,我的心啊,就開始滴血!
啊——拿什么祭奠你,我痛失的包子情懷?
腹誹完畢,我隨手捏起一個,道:“零,洗完澡,吃包子。”
零盯著包子,又看看我,開始了他極具個人特征的思考,簡單來說和石化沒什么表面上的區(qū)別。
藍若溪也看我,帶著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我又得意了,指了指藍若溪,重復(fù):“零,跟他去洗澡,就有包子吃。聽懂了,就點頭。”
零抿了抿唇,看我,看包子,又看藍若溪,眼睛在這三點之間循環(huán)往復(fù),久到我開始頭暈,久到藍若溪又開始黑臉,零才終于慎重的點頭。
藍若溪的臉明顯抽搐了一下,不過這小子好忍力,只是一言不發(fā)的將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一截白瑩瑩的小臂。
若是擱著以前我只準羨慕嫉妒恨地牙根癢癢,不過呢,我得意的伸出小手翻來覆去地看,話說,人家現(xiàn)在一點也不比他差呀!皮膚又白又嫩都能掐出水來!哈哈!
我嘬了一小口茶,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這藍若溪抄家伙干活的動作倒也挺有男子氣概的嘛!看樣子以后得多讓他做些體力活動!
我朝藍若溪拋了個媚眼吹了個流氓=口哨,這廝立馬臉紅,那臉變得就跟變色龍似的。
紅鳶拿出火折子點燃將燭臺一一點燃,整個房間散發(fā)出橘黃色的光芒,我看了看一屋子忙忙碌碌的人,居然暖心得很,與孤苦無依的前世相比,我此刻是多么的幸福啊!
綠萼從廚房中端來了晚膳,看樣子爹爹又有事情要忙,不能陪我。
如果人們的忙只能是忙著活,或忙著死,那么,爹爹一定不是前者。
雖然他大權(quán)在握,雖然他表面上風(fēng)光無比,但我就是能看出他的憂郁他的孤獨,他所擁有的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即使擁有的再多,也換不回他所失去的。
柳暮風(fēng)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看見的人,他給了我呵護給了我寵愛,我是真心希望他能夠幸福,但是我又知道,這種幸福不是我能給。我是他的女兒,永遠也無法彌補他心中缺失的那個角落。
晚餐精致又豐盛,我卻思緒萬千,心一會兒暖一會酸的,沒辦法,人總是很矛盾,誰能夠看透誰?就好像我,表面上是一個任性跋扈又刁蠻的小郡主,其實呢,藏在這身體里的卻是一個滄桑的不再年輕的靈魂。
這里的人,都不是表面上那樣的簡單。
囚室中那個少年的身份,他與爹爹的關(guān)系到底是什么?
屏風(fēng)后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藍若溪一定是黑著一張臉不甘不愿的在給零洗澡,他總是這樣,根本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
初遇時矯揉造作的順從,得知我照顧生病的他時輕易的感動,看到我有危險時的緊張,還有那些少年特有的慌亂和臉紅……他高興或不高興,他喜歡的厭惡的,總是能被人一眼看透。
他的青澀是那么明顯,他故作的老成與冷漠是那么可愛,他太容易感動,他太容易相信一個人,他不會假裝,藍若溪,他真的就像一灣小溪一樣清澈見底……可就是他,也有秘密,一個一戳就破卻還笨拙守護著的秘密。
紅鳶貼心為我添了一杯茶,我笑嘻嘻的端起來,手下一滑。
“呀!”我掩口輕呼,從椅子上挪下來,“紅鳶姐姐,你好厲害!居然接住了!”
紅鳶僵在地上,手中牢牢接著茶杯,茶水竟沒有漏出一滴。
她抬起頭神色不明的看了我一眼,我睜著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一個勁兒地夸她:“紅鳶姐姐好厲害哦!扶蘇也要學(xué)嘛!”
紅鳶笑了,一臉的低眉順眼:“奴婢只是一時心急,怕燙著郡主,不知怎地就這么接著了!您說有趣不?”
我把嘴撅成鴨子型,腦袋湊過去抱著紅鳶裝可愛:“還是紅鳶姐姐對扶蘇好!”
綠萼也湊過來,飛著一雙眼睛討好賣乖:“瞧您說的,敢情綠萼對郡主您就不好啦?”
我咯咯的笑著:“綠萼姐姐以后還陪扶蘇出去玩的話,扶蘇就說綠萼姐姐好!”
“呀,郡主!您可別嚇奴婢了!今個兒奴婢就差點要了奴婢半條命啊!”
“那綠萼姐姐就是壞蛋!壞蛋!”
“郡主……”
紅鳶綠萼,在別人看來她們是盡心盡力的好丫鬟,但她們會不會還有別的身份?
我承認,剛剛茶杯的脫落只是我老套的試探,但可惜又可喜的是,它很有效,作為一個會武功的人,紅鳶的身體搶先思想做了動作,她接住了茶杯,完美的滴水不漏的動作。
就像今天下午,我被那小賊撞到,明明在幾米外的紅鳶居然及時接住了我,我不懂武功,但我知道,如果是我就一定做不到。
而她剛剛看向我的眼神,居然和下午看那小賊的眼神分外相似,那是一閃而過無法掩飾的犀利。
這不是一個小小丫鬟應(yīng)該擁有的犀利眼神。
紅鳶掩飾她會武功的事實,那綠萼呢?她們在我面前的假裝,又是為了什么?
還有零,他與我的相遇到底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安排,他的武功絕不在藍若溪之下,但他的恍惚茫然又不像是刻意。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