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陌上花 一百五十六,斬石亨
她跟著錦衣衛(wèi)一直往前走,兩個人很快便來到關(guān)押石亨的牢房。
石亨被關(guān)押的牢房與方才遇到的那些囚犯卻又不同,石亨被關(guān)在一個單獨的牢房之中。那牢房都是用青石磚砌成,還有陽光從窗子上露出來。牢房之中有一個石炕,炕上放著厚厚的被褥。牢房之中另外一張石桌,石桌之上滿是酒菜,顯然是錦衣衛(wèi)們特意買來給石亨吃的。
牢房之中十分干凈,連一絲雜草也看不到。石亨穿著錦衣玉服,歪坐在床上,正揚揚得意同錦衣衛(wèi)們發(fā)號施令。
那錦衣衛(wèi)帶著簡懷箴走到石亨的牢房前面,輕輕敲了敲牢房的門,說道:“石大人,皇長公主駕到。”
石亨沒有想到簡懷箴會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倒是嚇了一跳。他靜下心來,想到從錦衣衛(wèi)這邊聽到的消息,說最近瓦剌軍隊大軍壓境。簡懷箴親自趕來,想必是來求他出征。
想到這里,他便拿大起來,坐在石炕之上,對那錦衣衛(wèi)冷冷笑道:“你說什么皇長公主?皇長公主會來這種地方,皇上把我這做臣子的關(guān)在這種地方,我倒覺得挺好的,也不想再出去了,旁人誰也不必來煩我。”
簡懷箴見石亨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更加覺得氣憤,她對錦衣衛(wèi)說道:“把牢房打開。”
旁邊的幾個錦衣衛(wèi)連忙上前來,七手八腳的把牢房打開,讓簡懷箴走進去。
簡懷箴手中持著金玉杖走了進去,冷眼看著石亨,冷冷問道:“石大人,一向可好?”
石亨見到簡懷箴,料到簡懷箴是來向他求救,懇請他出去攻打瓦剌,因此也不行禮,冷冷說道:“托皇上和皇長公主的福,臣在這牢房之中挺好的,臣也沒有要出去的打算。”
簡懷箴笑了起來,她的笑冷的就像千年冰霜一般。
石亨忽然看到簡懷箴笑成這般模樣,心里暗暗一驚。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簡懷箴便已說道:“既然石大人喜歡這里,那么本宮就成全石大人,讓石大人永遠住在這里吧。”
石亨這才知道害怕,他早就聽說簡懷箴有一柄“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金玉杖,只是從來沒有見過。如今見簡懷箴手中持著的金光閃閃的玉杖,恐怕就是傳說中的金玉杖了。
他微微愣了愣,問簡懷箴道:“皇長公主,為何這么說?這牢房之中雖然也好,只不過石亨乃是天生的勞碌命。倘若皇上有什么用得著石亨的地方,石亨一定萬死不辭,為國出力。”
石亨的話落在簡懷箴耳中,簡懷箴越發(fā)覺得這人虛假,簡懷箴冷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石將軍有這份心思,為什么以前本宮竟然沒有看出來呢。如今雖然瓦剌軍隊壓境,但是本宮相信全天下奇人異事多得是,一定有人可以取代石將軍的位子,把瓦剌軍隊打退。至于石將軍你犯了如此大的錯誤,逼死寧馨公主如此大罪,本宮又豈能容你活下去。”
簡懷箴的話像一柄利刃重重的刮在了石亨的心中。
石亨只覺得自己一時被掉進了冰窖之中一般,渾身手腳冰涼,他望著簡懷箴,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皇長公主,您、您、您想做什么?”
他一連說了三個“您”字。
簡懷箴舉起手中的金玉杖說道:“本宮既然屈尊來到這牢房之中,石大人以為本宮要做什么?自然是要石大人您的性命,為寧馨公主報仇,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石亨聽簡懷箴這么說渾身發(fā)抖,對錦衣衛(wèi)們說道:“你們還不快進來,把皇長公主請回去,這詔獄重地豈是皇長公主這等身份的人能進來的?何況明朝祖先有令,后宮不得干政,難道皇長公主您是想干政嗎?”
簡懷箴冷冷一笑,說道:“祖訓是有說后宮不得干政,可是先皇賜我金玉杖不就是讓我管著這朝廷,管著皇帝嗎?”
簡懷箴的話讓石亨覺得越發(fā)的渾身冰冷,到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的囂張氣焰頓時消失不見。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簡懷箴只是女流之輩,并沒有把她放在心中,上官鳴鳳的死讓他對簡懷箴有了一點忌憚。盡管如此,隨著他權(quán)勢越來越大,他對簡懷箴的忌憚之情也越來越輕。
沒有想到,簡懷箴居然敢來到詔獄之中,要打殺于他。而旁邊他的幾個手下,一句話也不吭。畢竟眼前對著的人乃是皇長公主,是皇親國戚,皇室貴胄,石亨只是一個小小的將軍罷了。
孰輕孰重他們還是分得清楚的,何況據(jù)說簡懷箴掌管著燭影搖紅和懺情門數(shù)萬弟子,在江湖上頗有勢力,誰敢輕易得罪。
石亨見自己的手下也不頂用,他眼神中露出了絕望,他指著簡懷箴說道:“就算是我逼死了寧馨公主,皇長公主又何須跟我過不去?寧馨公主乃是皇上的親姐姐,皇上都不沒有想除死我,皇長公主和寧馨公主的感情難道就如此深厚嗎?”
簡懷箴望著石亨,冷冷笑道:“的確寧馨公主和本宮沒有那么親厚,可是另外有一個人也是死在石亨石將軍你的手中,難道石將軍忘了嗎?”
簡懷箴說完,把手一揮,命令其他幾個錦衣衛(wèi)都出去。
那錦衣衛(wèi)相互對看一眼,忙噤聲退了出去。
這時候牢房之中,只剩下石亨、簡懷箴和零落三人了。
零落站在門口,為簡懷箴盯梢。
石亨不明白簡懷箴說的是什么,便茫然問了一句:“皇長公主說我還殺了與皇長公主親厚的人,不知那人是誰?我石亨想來想去,卻始終不覺得得罪了皇長公主,這可能是誤會吧。”
簡懷箴冷冷笑了起來,說道:“石將軍,你的記性也未免太不好了吧。難道你忘記當時你和徐有貞、曹吉祥殺于謙的事了嗎?”
簡懷箴的話如利刃一般刺在石亨的心頭,石亨終于想起來了。
當時他們要殺死于謙,簡懷箴還曾帶了人相救,他以為簡懷箴只是救一個國家的良將忠臣而已,沒有想到簡懷箴與于謙竟然也有私交。
簡懷箴緩緩說道:“本宮與于謙于大人的私交一向很好,拋開私交不說,于大人乃是國家的股肱之臣,竟然死在你們幾個奸佞的手中。本宮若是不為他報仇,豈不是對不起他嗎?”
她越說臉色愈加深沉,讓石亨看了不寒而栗。
石亨想了想,忙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我想您是誤會了,殺于謙這件事跟臣沒有關(guān)系,是徐有貞和曹吉祥他們策劃出來的。”
簡懷箴用十分鄙視的眼神看了石亨一眼,說道:“石大人,你不是自稱功高蓋世嗎?為什么到了這時候反而害怕起來?于謙是怎么死的,本宮比你更明白,你敢說你沒有害過他嗎?你是于謙親自檢舉到朝廷的,后來你想為于謙的兒子于冕求官,被于謙知道后,他拒絕了你,還斥責了你。你便懷恨在心,對他加害,公報私仇。難道你以為本宮什么都不知道?難道你以為本宮在京城的幾萬懺情門和燭影搖紅的弟子都是吃素的嗎?”
簡懷箴的話聽在石亨耳中,覺得不寒而栗。
此時此刻,他終于知道事情不是他想得那么簡單了。
簡懷箴繼續(xù)說道:“于謙死后,我的好妹妹白清清也跟著去了。白清清在江南服侍我二十多年,同我感情深厚,你說白清清的仇難道本宮會不報嗎?”
石亨聽簡懷箴這么一說,知道事情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倘若于謙的死簡懷箴還可以原諒他,那么白清清的死簡懷箴一定不會姑息他。
想到這里,石亨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他睜大眼睛,問道:“皇長公主,原來您才是那幕後的人,原來這一切都是您主使的。”
簡懷箴笑了一聲,問道:“石大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難道你想到什么了嗎?”
石亨鄭重的點點頭,面色灰白說道:“是的,我終于明白了,原來一切都是皇長公主您在后面做的手腳。我和曹公公一向跟徐有貞雖然不睦,但是也不至于反目成仇。細細想來,這幾個月之中我們竟然跟徐有貞反目成仇,還向皇上提議鏟除了徐有貞,原來這一切都是您在背后做的手腳。”
“不錯”簡懷箴點點頭說道:“你總算明白了,不過事到如今你明白也不算晚。”
石亨面色慘白,繼續(xù)問簡懷箴說道:“原來我的兒子石未風被虜走,和徐有貞的女兒被虜走,都是皇長公主您做的。”
簡懷箴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望著石亨眼神冷冽如冰箭一般,一句話也不說。
事到如今,石亨完全都明白了。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十分聰明,也以為自己和曹吉祥聯(lián)起手來沒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可是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他們都實在太稚嫩了,在他們背后有一個比他們厲害千百倍的皇長公主簡懷箴。
“那么李賢,李賢又是您的什么人?”
事到如今,石亨總算是明白。原來李賢不是徐有貞的人,也不是自己的人,更不是曹吉祥的人,而是簡懷箴的人。
簡懷箴含笑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李賢的確是我的人。當初李賢因為為于謙鳴不平而被處死,是本宮救下了他。李賢雖然與于謙的政見不和,但是他一向很佩服于謙的為人。于謙被你們害死之后,他一直為于謙鳴不平。因此,他便想為國家做一點貢獻,為朝廷盡一點心力,更為本宮實現(xiàn)本宮的心愿舊事肅清奸佞,鏟除徐有貞、你石亨、還有曹吉祥三人。”
石亨頹然的癱坐在石床之上,事到如今,他總算明白了什么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簡懷箴的確是技高一籌,自己和曹吉祥只不過是別人棋盤中的棋子罷了。
想到這里,他便把心一橫,跳將起來起來,對著簡懷箴撲了過去。
石亨絕對不是坐在那里等死的人,雖然他知道簡懷箴這次一定不會放過自己,但是讓他閉目就死他做不到。因為他是石亨,他是一輩子都不肯認輸?shù)氖啵窃诨实勖媲岸疾豢险J輸?shù)氖唷?
如今雖然他知道在計謀上他已經(jīng)輸了,但是現(xiàn)在還有一線生機,他就絕對不肯放過。
簡懷箴十分輕蔑的看了石亨一眼,石亨的武功在簡懷箴看來實在是微不足道。
就在石亨快要撲到簡懷箴身邊的時候,簡懷箴舉起手中的金玉杖對著石亨用力打了下去,石亨避無可避。
因為簡懷箴是當世幾大絕頂高手之一,她一出手,便是江湖中的高手們都避不開,何況只是一個區(qū)區(qū)的石亨。
石亨被簡懷箴的金玉杖打中頭部,悶哼一聲就這么“死”掉了。
簡懷箴望了一眼石亨的尸首,臉上滿是鄙意之色。
零落見狀,忙上前去用手探了探石亨的鼻息,已經(jīng)是氣息全無。她又用手摸了摸石亨的手,他的手腳已經(jīng)變涼。
零落便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石亨已經(jīng)被您打殺了。”
簡懷箴此時心中一口氣這才涌了出去,她的淚水滾滾耳下,仰天長嘆:“于謙、清清你們的大仇,到如今我們已經(jīng)為你們給報了。先帝,您賜給我這金玉杖,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石亨乃是國家的佞臣,懷箴沒有辜負您的希望。”
說完,她臉上又多了幾分堅毅之色,對零落說道:“零落,我們走。”
零落便跟著簡懷箴往前走,兩個人又經(jīng)過那十八層地域一般的通道。
走了出來,錦衣衛(wèi)們站在天牢門口。見到簡懷箴走出來,忙上前去跪下,向簡懷箴請安。
簡懷箴擺了擺手,神色凝重的說道“你們的石亨石將軍已經(jīng)被本宮殺了,你們現(xiàn)在可以去向皇上匯報。”
那幾個錦衣衛(wèi)一聽說石亨已被簡懷箴誅殺,幾個人頓時面色變得蒼白,他們跪下來,一句話都不敢說。
簡懷箴知道他們心里害怕,皇上讓他們看守著石亨,如今石亨卻被自己殺了。倘若皇上知道了,多半會怪罪他們。
想到這里,簡懷箴便搖搖頭說道:“罷了。既然你們都害怕,就由本宮親自去向皇上說吧。”
說完,簡懷箴就帶著零落往外走。
兩個人走在路上,簡懷箴覺得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如此心情暢快過。她回想起以前的往事,回想起自己與白清清居住在江南的日子。那時候杏花美的就像是天邊的云彩一邊,而天邊的云彩美的就像是空中飛的蝴蝶一般。青草如茵,一切都似人間仙境,那樣的日子卻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生離死別。
“生離”在人的心中還有一絲的盼頭,可是“死別”卻是永遠沒有再相見的期限。
簡懷箴心中一陣寥落、一陣興奮。
零落跟在她后面,神情肅然。零落知道這件事不會這么容易結(jié)束,皇上還依靠石亨攻打瓦剌。如今簡懷箴一氣之下便把石亨給打殺了,皇上恐怕不會這么容易就跟簡懷箴罷休。倘若皇上和簡懷箴翻臉無情,到時候事情恐怕難以收拾了。
簡懷箴回到皇宮之中,果然孫祥用已經(jīng)在萬安宮門口等著了。
簡懷箴看了孫祥用一眼,沒有說話,徑自走進萬安宮去。
孫祥用已經(jīng)知道簡懷箴把石亨打殺的事情,他十分小心走到簡懷箴面前,行了個禮說道:“皇長公主,皇上命老奴等候在萬安宮門口等您回來,有情您去乾清宮一趟。”
簡懷箴用手支撐著頭,神色十分疲倦,對孫祥用說道:“本宮覺得很累,暫時不去見皇上了。皇上若想見本宮,就讓他自己來吧。”
說完,簡懷箴便拋下孫祥用,徑自進入寢宮去了。
孫祥用見狀,沒有辦法可想,只好走回去,向朱祁鎮(zhèn)報告。
朱祁鎮(zhèn)早已聽說了簡懷箴打殺石亨的事情,正在憤怒不已。見到孫祥用回來,卻是獨自一人,便開口問道:“皇長公主呢?”
孫祥用便把簡懷箴對他說的話,向朱祁鎮(zhèn)轉(zhuǎn)述了一遍。
朱祁鎮(zhèn)心中惱怒至極,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青花瓷瓶扔到地上。
青花瓷瓶扔到地上后,頓時摔成了片片碎片。
朱祁鎮(zhèn)的手也被弄傷了一道口子,鮮血涌了出來,觸目驚心。朱祁鎮(zhèn)卻完全忘記了疼痛,他拍著桌子,大聲道:“太過分了,太過分了。皇長公主居然去詔獄之中把石亨給打殺,她是一個公主而已,竟然敢做出誅殺大臣的事情來,眼中還有朕這個皇上嗎?”
孫祥用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不吭,任憑朱祁鎮(zhèn)發(fā)泄,他最了解朱祁鎮(zhèn)的脾氣了。
朱祁鎮(zhèn)發(fā)火的時候,倘若誰在邊上說什么,一定會獲罪被處罰。
朱祁鎮(zhèn)又拍桌子又摔瓷器,折騰了半天,這才對孫祥用說道:“好,既然皇長公主讓朕親自去萬安宮找她,那么朕現(xiàn)在就去見她。”
說完,便徑自大踏步往萬安宮走去。
孫祥用一看大事不好,怕皇上和簡懷箴兩個人起了什么沖突。他深知簡懷箴的來頭不簡單,在江湖和朝廷之中都有自己的勢力。皇上若是一個言詞不甚,得罪了簡懷箴,事情也就大大的不妙了。如今南院之中還住著一個朱見辰,倘若簡懷箴一怒之下把皇帝給廢了,擁力朱見辰做皇上,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本章節(jié)由16k書友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