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魔笛困
簡懷箴想也不想,便從袖中飛出梅花陣對著那毒蛇飛了過去。
梅花針打在毒蛇身上,那毒蛇怔了一怔,立刻就死掉了。
可是就在這時候,又有千百條一樣的毒蛇向簡懷箴猛撲過來。
簡懷箴頓時覺得一片烏云蔽白日,眼前像是忽然之間多了一片烏云一樣。
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方才自己所殺的那條蛇乃是歐陽令派出來的頭蛇。
只要這條頭蛇被殺,后面的蛇就會前仆后繼、慷慨赴死。
此時此刻,她什么都不顧得了,便從袖中猛然甩出了無數支的梅花針。
那梅花針多半都打在毒蛇的身上了,那些毒蛇死了七七八八,可是仍舊剩下約有一半的數量向簡懷箴直撲過來。
簡懷箴往后退了幾步,而陣法的變法又令她一時措手不及。
眼看她就要被圍困在這梅花陣中了,而那毒蛇眼看著也要撲在她的身上。
就在這時候,她靈機一動,猛然利用輕功躍起,飛起數丈之高,那毒蛇便紛紛都落在地上了。
簡懷箴拍了拍雙手,笑道:“這區區的毒蛇和梅花陣便能攔得住我嗎?”
她邊說著又從袖中甩出了梅花針,這時候那梅花針幾乎都落在毒蛇身上。
那些毒蛇都在地上掙扎了幾掙扎,便死掉了。
原來簡懷箴的梅花針都是在她赴約之前經過特殊的毒藥喂練過的,她知道此行情勢十分艱險,絕對不容有事,所以她特意把所有的梅花針都用毒藥煉制過。
而這毒藥便是毒蛇的克星,所以只要這毒藥一旦穿入到毒蛇的皮膚之中,那毒蛇便必死無疑。
簡懷箴看到毒蛇被自己消滅了差不多,她便從梅花枝上跳落下來,繼續往前走去。
她很容易便破了這梅花陣,走出了陣外。
她走出梅花陣外之后,眼前便是雅香精舍。
這雅香精舍的精致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雅香精舍通體全都是用一種十分特別的檀香木而制成,古往今來聽說過人用任何的樹木制造房子,倒是很少聽說過有人用檀香木制房子。
可是這雅香精舍正是由于用檀香木制造而成的,反而會發出一種特別的清香,讓人聞之覺得禪意滾滾而來。
一股清涼之意頓時撲入簡懷箴的心肺,她只覺得此時此刻自己不由自主的清心寡欲起來。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銷魂的笛聲傳了過來。
那笛聲如泣如噎,讓簡懷箴聽的心神為之紊亂。
簡懷箴原本是因為受到檀香木禪意的熏饒而變得清心寡欲,此時此刻卻忽然被這十分銷魂的笛聲而奪走了心智。
她只覺得一時之間情迷意亂起來,仿佛自己以前所經歷的痛苦的畫面一點點在她的面前展現。
她先是看到在宮中起了一場大火,接著有一個衣著明麗的夫人把剛出生的嬰孩遞到一個丫鬟宮女的手中,命她送出宮去。
緊接著,她又看到一個長的十分瘦弱的小女孩,那女孩明明已經有些年歲了,卻仍舊是看上去那么瘦弱、那么纖弱,她的兩只眼睛明亮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她對簡懷箴說道:“我叫縈縈。”
然后簡懷箴便伸出手去,想去拉住她,但是始終卻沒有拉住。
那個小女孩慢慢的往后退,慢慢的往后退,最后頭伸到火海之中去了,再也不負所見。
簡懷箴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就要是被撕裂了一般,然后她又看到了自己的父皇。
自己的父皇已經垂垂老矣,可是方寥的劍仍然指在他的脖子上。
她想去擋住方寥,可是方寥的眼神冷的便像毒蛇猛獸一般,任憑她怎么擋都擋不住。
她還看到江少衡,他明明陪伴在自己的身邊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卻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任憑自己想怎么抓住他怎么都抓不住。
這時候她又看到最讓她痛楚的一幕,那便是上官鳴鳳,她忽然拔出劍來,表情變得十分猙獰,嘴角低下血來,對簡懷箴說道:“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害死我的,我要你償命,我要你償命,我要你償命啊。”
她的聲音歇斯底里直入云霄,聽得簡懷箴心頭像是泣血一般的痛苦。
而就在這時候,她又看到于謙和白輕輕一起被人殺死,她在邊上眼睜睜的卻無能為力。
她看著白輕輕雪白的衣服就如同蝶翼一般,就那么撲入到寒風之中去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親愛的妹妹就這么自殺而死。
這時候她又看到南宮九重站在她的身邊,南宮九重的眸子中滿是秋霜一般颯爽的寒意,她對她說道:“我已經恨了你幾十年了,我已經恨了你很多很多年了。雖然你以前是我的小姐,你教我武功,可是那又怎么樣呢?我明明喜歡江少衡,可是為什么他的心里只有你?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能喜歡他?所以我便安排了白輕輕在你的身邊,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殺死你,讓你從這個世上永遠消失,那時候江少衡就是我的。”
南宮九重越說越激動,說道最后整個人便成了癲狂的模樣。
簡懷箴只覺得心中無數的痛楚,就像是有小針在自己的心里在猛的扎自己一般。
她很想停止自己去想這些最讓她痛苦的事情,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越是遏制自己,這些事情就想的越多。
她覺得自己便像是墜入仇天恨海之中去了,她想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好讓自己忘掉這些痛苦的記憶,好讓這些痛楚的記憶永遠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一般。
就在這時候,有人在她耳邊幽幽的說道:“你是不是很痛苦呀?你是不是感覺到很痛苦?如果是,你不如就自行了斷吧。人家說由愛故生怖、由怖故生憂,只要你了結了自己的生命,那么你就再也不會感覺到痛苦了。”
那個人的聲音時斷時續與銷魂的笛聲伴著,讓簡懷箴的心中更加沉迷起來。
此時此刻,簡懷箴不知道她已經被人挑起了心底的心魔。
原來這銷魂笛音乃是歐陽令所吹奏出來的,這銷魂的笛音有一個名字就叫做銷魂笛。
只要是世人聽到這銷魂笛,一定會為之而迷醉,勾出自己心底隱藏最深處的心魔。然后輕則讓人瘋狂,重則讓人自殺。
此時此刻,簡懷箴盡管功力深厚,可是也難以抵御這銷魂笛的侵襲。
因為她此生經歷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心中的痛苦也不是常人能夠體會的到的,所以一旦這銷魂笛響起的時候,她心中所有的痛苦便由此而引發出來了,變換成心魔纏繞在她心中,始終不能夠停。
簡懷箴聽到那個人在對自己說:“真的結束自己的生命就可以不用如此痛苦嗎?”
那個人的聲音如此的綿長,他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受傷女兒那般的細心,他說道:“是啊。只要是你立刻結束自己的生命,那么你不但不會感覺到絲毫的痛苦,你還可以見到自己想見的一切人。”
簡懷箴聽他這么說,她便喃喃的說道:“對,你說得對。只要我結束自己的生命,我就不會如此痛苦,我還可以見到我的父皇、母妃,還可以見到縈縈,還可以見到我的養父養母,還可以見到上官鳴鳳,還可以見到很多很多人……”
簡懷箴越說著越迷亂,此時此刻她已經完全被強大的心魔給控制了。
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不屬于自己的了,她已經被完全被歐陽令給操控了。
歐陽令在一旁吹著銷魂笛,看到簡懷箴完全已經陷入到自己的銷魂笛聲之中,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他知道只要這么下去,不超過一會兒簡懷箴就一定會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便是不結束自己的生命,她也一定會變瘋狂。
那時候他歐陽令就可以一雪失敗的恥辱,而且如果可以戰勝簡懷箴的話,那么他在這江湖武林中的名聲便可以大增。
人人都知道他歐陽令是青年才俊,是人所不及的少年英雄,所以他越想越得意,因此吹笛的聲音也賣力了。
而此時此刻簡懷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經懸于一旦,她只是癡迷于自己的痛苦之中。
聽到歐陽令的勸說,她真的掏出了一把匕首。
簡懷箴把那匕首放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她越看越覺得心中紊亂。
此時此何簡懷箴完全被心魔所操控,皆是因為她這一生用心太多、用心太過的原故。
她經歷了無數的坎坷苦痛,也經過了很多的風風雨雨,因此這些十分特殊的經歷造就了她十分頑強的性格。
但是她的內心深處實在是很是柔軟的,同時她的心中也有不為人知的傷痛。
在平日里她都是把自己心底的這些傷口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
可是一旦當遇到這銷魂笛音的、魔鬼一般的笛聲之時,她此時此刻心中的所有的憂思惆悵便如同滔滔而出的洪流一般,洶涌不可抑制。
歐陽令眼見自己就快可以一雪前恥,別提有多高興了。
可是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一聲輕悅的簫音從天而來。
那簫音的聲音十分輕悅,直入云霄,便像是迷霧重生的山谷中的第一聲鶯啼一般,又像無邊無際的浩瀚沙漠中的第一縷甘泉。
讓簡懷箴聽在心里猛然一震,她頓時覺得心思清明了不少。
直到這時候,她才知道方才自己竟然被敵人的魔笛所控制,完全被心魔操控,以至于不能自已,差點兒就拿起匕首而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簡懷箴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切,不禁又驚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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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想到這歐陽令竟然為了跟她一拼高下,不惜用這來自天竺國的銷魂魔笛。
她知道這銷魂魔笛的笛音十分厲害,在一般的情況下都可以操控人的心智。
倘若人一有不慎,被他操控了心智,就會按照吹笛者所授意的去做任何事情,就會完完全全的跌入到自己的心魔之中。
可是倘若有人可以破掉這銷魂魔笛的魔音,那么吹笛者自己就會重創,輕者重傷,重則破功而死。
簡懷箴沒有想到歐陽令為了對付自己,竟然不惜使出如此的殺招,只覺得十分詭異可怖。
其實歐陽令也完全沒有料到這個時候會有人在梅林外面吹起簫聲,那簫音十分輕悅入耳,讓人聞之心神俱明。
也難怪方才陷入到那迷霧之中的簡懷箴此時能夠撥開云霧,重新見到太陽了。
這讓歐陽令又是恐慌,又是害怕。
因為他知道自己此時用這銷魂魔笛來對付簡懷箴,乃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賠上去的。
倘若簡懷箴不死,那么到時候受到重創的就是自己。
他驚恐的望著簡懷箴,他希望簡懷箴并沒有從方才的混沌之中脫離出來。
他看到簡懷箴仍舊呆立在那里,并沒有說話,心頭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可是就在那一剎那,簡懷箴卻抬起了頭。
她的眼眸明亮的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她對歐陽令說道:“你千算萬算總是算錯了一件事情,你沒有算到這銷魂魔笛的反擊力是非常強的。你如今用它來對付我而不成,到時候受到重創的一定就是你自己。”
歐陽令連連退了好幾步,他指著簡懷箴又驚又怕,說道:“什么?你已經完全從魔笛的心魔之中走出來了。”
“不錯。”
簡懷箴緩緩的點點頭,說道:“你這銷魂魔笛的確是很厲害,也可以操控人的心智。可是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受到什么外物的影響,倘若這時候有人從旁提點一下,那么你這銷魂魔笛的作用就會全部失去。更何況我有這么幾十年的功力做底,縱然是方才一不小心被你給操控了心魔,現在經過這如此輕悅的簫聲之音,我也已經回過神來了。”
歐陽令聽簡懷箴這么一說,心底頓時涼了大半。
他知道等一會兒這魔笛的魔力反攻,到時候說不定自己就會破功而死,輕也會受到重傷,以后就變成一個殘廢,再也不能修習武功和毒術了。
想到這里,他心里覺得十分沮喪,又是害怕又是惶恐。
他望著簡懷箴,用手指著她,手指不停的顫抖著,說:“你竟然,你竟然在比試之中作弊,你不公平。”
簡懷箴搖了搖頭,緩緩的說道:“我并沒有不公平,我們為什么一定要斗個你死我活嗎?難道我們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嗎?難道就是為了爭奪一個虛名而連自己的性命或者旁人的性命也不顧了嗎?”
簡懷箴的語調十分真誠,讓歐陽令聽了不禁面上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歐陽令望著簡懷箴,終于緩緩的把頭給低下了。
簡懷箴走到他的面前,取出上環金針對他說道:“我知道一會兒魔笛的魔力返饋回來,到時候你就會因為破功而受到重傷。不如就讓我為你醫治吧,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這個時候歐陽令一句話都沒有說,簡懷箴以為他應允了,便把上環金針往他上插。
就在這時候那歐陽令卻像是變戲法似的,從懷中猛然掏出一條蛇。
那條蛇向著簡懷箴便咬了過去。
簡懷箴此時此刻要躲避已經是來不及了,但是那毒蛇撲到簡懷箴的胸前重重咬了一口,只是把她的衣衫咬了一個小破口,其余的并沒有傷害到她。
歐陽令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他指著簡懷箴顫顫巍巍的道:“為什么?為什么我這條制毒的毒蛇都沒有咬到你?為什么?”
簡懷箴的目光仍舊變得十分柔和,她緩緩的說道:“你的制毒的毒蛇之所以沒有咬到我,是因為我帶了一塊護心鏡的原故。我早就知道今日與你比試窮兇極惡,一定是十分險惡,沒有想到事實果真如此。方才我一心一意的救你,你卻滿心都想著要害我。既然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那也怪不得我了。”
“哼!你以為我不知道嘛,你是什么救我呀?你只不過是想向我施以恩惠,好讓我無地自容罷了。你以為你這樣就能收買得了我嗎?別以為你是大明朝的公主我就會怕你。哼!我歐陽令是寧可死都不會屈服的。”
歐陽令邊說著邊強撐著站了起來,他的眼睛之中露出一絲堅定的和倔強的神色。
簡懷箴知道此時此刻再要勸他已經是多說無意了,而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要從他的口中得到唐驚染和于冕的下落。
因此,簡懷箴便往前走了兩步,盯著他問道:“既然你已經落得了這么一個下場,你也不希望別人都跟你一樣吧。我希望你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能夠拿出一份自己的善心來,告訴我唐驚染和于冕在什么地方。你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跟我比武罷了,沒有必要把兩個不相干的人的性命賠上去吧。”
那歐陽令倒是不以為然,他整了整衣襟,說道:“你說那兩個人是不相干的,我倒也不覺得。那兩個人既然是你身邊的人,又是你十分疼愛的人,那么他們死了對你對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簡懷箴靜靜的注視著歐陽令,一句話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