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大殿內(nèi)燈影幢幢, 溫念簫只看到面前原本跪著的少女忽然如暴起的野豹朝自己撲過來,他原本想輕巧地閃開讓她撲空摔地,那人來勢卻轉(zhuǎn)瞬被截住, 只見莫珠從另外一邊猛地?fù)溥^來, 仗著自己身高腿長的, 一把將阿甜撲倒在地!
一切都發(fā)生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溫念簫輕巧地閃在一邊, 表情無辜而震驚!
莫珠將阿甜壓在地上,阿甜整個人都蒙圈了,不敢相信皇帝會紆尊降貴, 親自動手,頓時嚇得一動不敢動, 然后等待自己的就是劈頭蓋臉的挨打。莫珠用手亂拍打著她, “壞蛋!我打死你!”阿甜沒有辦法, 只能用手掩面遮擋,嘴里已經(jīng)開始求饒, 兩個人廝纏在地,場面一度混亂。
溫念簫反應(yīng)了好久才接受這個畫面,連忙上來,一把拉起莫珠,“好了, 陛下不要打了!”聲音甜軟, 但表情很抓狂!還好此時大殿之內(nèi)只有他們?nèi)? 不然這有失君王風(fēng)度的畫面真是不好解釋。
莫珠已經(jīng)挽起衣袖, 正坐在阿甜身上, 手里緊緊抓著她凌亂的長發(fā),溫念簫手指用力, 握住她的手腕,莫珠這才罷休,低頭一看,阿甜已經(jīng)嚇暈過去了!
莫珠撩了撩因?yàn)閯幼骷ち叶⑾聛淼挠窆陲h帶,任由溫念簫把自己扶起來,說道:“陛下,接下來該怎么處置她?!”
溫念簫無奈地?fù)u搖頭,“此事簡單,按宮中慣例來便好,倒是你,下次不可如此莽撞粗魯,實(shí)在有失君王風(fēng)度!”
莫珠連忙默默地將袖子挽下,乖乖地站好。溫念簫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還不快喚人將此人拖出去!”
從此阿甜此人便不再出現(xiàn)宮中,梓蘭軒經(jīng)過這番大鬧,對這位低微出身的莫美人刮目相看,知曉她早已不是當(dāng)初單純可善的小宮女,不能輕易招惹,那些原本存著輕視態(tài)度的宮人行事也越發(fā)謹(jǐn)慎小心,不敢再出差錯。
而溫念簫經(jīng)過這次,對這些宮人印象極差,不敢再多加信任她們,只讓她們料理梓蘭軒的花花草草與一般雜活,寢屋之內(nèi),沒有他的準(zhǔn)許,誰都不準(zhǔn)隨便踏入。日常生活起居十天中倒有九天是在流光殿內(nèi)的,在宮人眼里,這儼然是一對尋常人家的小夫小妻關(guān)起門過日子。
也幸虧這宮中如今皇帝最大,上頭的太后自從搬入公主府,便不再管宮中諸事,因此也無人敢議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著這莫美人如日中天,盛寵在身,宮中最好的絲綢錦衣、珍玩寶器源源不斷地送入琉光殿。
如此一來,漸漸的朝中大臣也知曉了一二,那些貴族婦人們因?yàn)樽约仪Ы鹞幢惶熳舆x中,心中多有不平,有意少年皇帝的選秀女子中自然也有意難平的滋味,于是史簫容在公主府接見這些貴婦人的時候,時而聽到她們在自己面前隱晦地提醒后宮空曠,唯恐女子作妖,蠱惑了年少不更事的皇帝。
說起來倒像是皇帝在后宮養(yǎng)了只妖精。
于是史簫容也擔(dān)心起來。雖然莫珠確實(shí)很討她的喜歡,但跟自家兒子比起來,當(dāng)然是比不過的。
選秀結(jié)果傳來的時候,她多少有些意料之中,原想著溫念簫大概一時確實(shí)傾心莫珠,便如了他的愿,而且那時公主府上下都在忙著張羅端公主納駙馬一事,沒有閑暇,史簫容就想等他情淡下去之后,再做打算。但這兩個人竟好似一天盛過一天,感情不見淡去,反而愈來愈濃烈張揚(yáng)起來。
鬧得滿城皆知,皇帝獨(dú)寵莫美人,同起同食,竟與平常人家般過起了少年夫妻日子。一時羨煞旁人。
史簫容覺得溫家的男人真不能用一般男人的標(biāo)準(zhǔn)來理解他們……
那日,正好是莫美人出宮來看望自己的日子。史簫容便留下她,讓她幫自己招待來客,也算是承認(rèn)了莫美人的身份。
溫念簫見母親與自己相處融洽,自然是心中愉悅,乖巧地幫她布置茶會的茶具,鋪榻擺墊的,史簫容坐在棋盤旁邊,罕見的沒有琢磨棋局,而是將雙手?jǐn)R在膝蓋上,看著莫美人忙忙碌碌。
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似乎又長高了一點(diǎn),見她弄得差不多了,侍女們相約去后院取井水,史簫容便讓她們都去,獨(dú)獨(dú)留下了莫美人,招手讓她過來坐在自己身旁。
溫念簫依言坐下,一時這里只有她們兩個人,史簫容方才開口說道:“你還是想不起兒時見過的那些人嗎?”
溫念簫不明白自己母親為何對莫珠的身世耿耿于懷,看樣子,這段時間里她都有在調(diào)查,溫念簫只在永寧宮見到巧絹,巧絹瘋瘋癲癲的,非但沒有透露莫珠的一點(diǎn)信息,反而說起了王室秘聞,她說自己是孽種那句話此刻猛然憶起,溫念簫心中不是很有滋味,卻又不能傾訴給史簫容,正想著,手指一暖,卻是母親握住了自己的手,正眉眼溫善地看著他,“莫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溫念簫也愿意多透漏消息給她,說不定還能查出自己這離奇的遭遇,但他真的是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正犯難著,那邊卻遠(yuǎn)遠(yuǎn)的走來兩個人。
史簫容已經(jīng)松手,含笑看著這兩個后生晚輩。原來是史瑜登門拜訪,正巧謝漣也要來見溫端兒,兩人便相伴而來,卻在湖邊遇到了太后娘娘。
兩個人行了禮,因有莫美人在此,他們也不能多說多留,史簫容讓他們自個兒辦自己的事情去,溫念簫在一旁低頭坐著,卻看到謝漣手里正拿著一疊畫軸,聽說謝漣最近專心致志練習(xí)繪畫,可見是真的了。
史瑜原本已退下,卻又被史簫容喚回,俊美的少年連忙轉(zhuǎn)身,只見太后娘娘凝眉盯著自己的臉龐,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滿眼不解。史簫容一笑,“你去吧,有事我再喚你回來。”
溫念簫坐在一旁看著,知道自己母親從不做些有的沒的,她方才那樣瞧著史瑜,明明是想起了什么。
正訝異著,史簫容卻又看向了她,甚至抬手摸了摸她的眉眼,她的手指溫暖柔軟,帶著淡淡的香氣,溫念簫越發(fā)困惑,抬眸看著她,“太后娘娘,怎么了?”
史簫容縮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說道:“只是覺得莫美人出落得越發(fā)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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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語氣中隱隱有些起伏,溫念簫聽出來了,心里一緊,這絕對不是夸獎的話。
而且,這句話跟她方才凝視史瑜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
溫念簫心中疑惑更甚,侍女此時過來通報,夫人們來了。遂丟開這個話題,專心接待起這些身份尊貴的女客們。
那些夫人們見莫美人在席,原本準(zhǔn)備好的話便吞了回去,一個個笑得熱攏,與溫念簫攀話聊天。
溫念簫心不在焉的,也知道她們也看不起莫美人,也就淡淡的,她們要惱就惱吧,反正自己嬌縱傲慢的形象已經(jīng)被她們認(rèn)定了。而且,阿甜那件事明顯是有人許了她好處,說不定那人就在其中。
中途端公主來了,又熱鬧了一下。身為新婚之婦,端公主眉眼間褪去了少女原有的稚嫩,添了一層嫵媚。
史簫容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閑談了幾句,溫端兒說自己最近常常嗜睡,胃口也變得很差,不知道是什么問題,打算請個大夫來看看。
溫念簫抬眸看著她,覺得這個病癥在哪里聽說過。
直到那世景侯老夫人含笑說道:“端公主,是應(yīng)該請大夫來瞧瞧,我的兒媳雅君那幾天也是這樣,結(jié)果大夫一瞧,是好事呢。”
幾位夫人也含笑望著溫端兒,溫端兒臉頰一紅,史簫容已經(jīng)側(cè)頭,連忙吩咐侍女去請了。拉著她的手,“端兒,你應(yīng)該早點(diǎn)說的。”
溫念簫這才想起在候府的世子妃,這種癥狀就是在接生婆那里聽到的。他默默地算了算日子,嗯,離她新婚差不多兩個月了,真是神速啊,這是要有孩子了嗎……
他胡思亂想著,胸口忽然一悶,一陣干嘔的沖動涌上來,他連忙拿起旁邊的茶盞飲下壓驚,一道閃電般的念頭忽然劈來!
把他嚇得雙手冰冷,花容失色!
此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端公主,是以沒有發(fā)現(xiàn)莫美人的不對勁。史簫容關(guān)心自己女兒,早早地結(jié)束了茶會,然后拉著溫端兒去屋子里,等御醫(yī)和醫(yī)女過來。
溫念簫也呆不住了,辭別太后娘娘后,火速趕回宮廷去!
他坐在馬車?yán)锼懔怂闳兆樱且够靵y之后就忙著抓壞蛋,哪里想到喝避子湯之類的,莫珠更不用提了,她比他還不懂!然后這兩個月,他也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就是那個沒有來了好像……他哪里會關(guān)注這個!好像確實(shí)沒來,老嬤嬤說這是懷上娃娃的征兆啊!
真是晴!天!霹!靂!
溫念簫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秋泠不解地看著她,又是端茶又是遞水果,溫念簫卻不像以前那樣吃個不停了,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莫美人,你怎么了?”秋泠忍不住問她,那馬車忽然一停,秋泠連忙詢問,“外面怎么了?”
隨行的護(hù)衛(wèi)在車窗外說道:“有人攔住了馬車。”
秋泠撩起車簾,只見一位穿著碧青長裙的少女背著藥箱立在馬車前面,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長得膚白貌美,風(fēng)華絕代的,眾人都已愣在原地。
秋泠手里還攥著車簾,忘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心中只想著難怪馬車夫被攔馬車,也立刻毫無怨言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