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珠被分了心思,白天剛學的“解”字死活都想不起來了,急得抓發。
溫念簫卻沒察覺,起身到妝臺上拿了一枚小銅鏡,然后坐在燭燈旁邊,借著燭光與滿室的月光,欣賞起了這張臉。
眼眸水汪汪的,很有靈氣,映著閃爍的燭光,眼瞳幽黑,猶如未諳世事的孩童。月光照在銅鏡里,映照著少女俏皮可愛的臉龐,溫念簫眨了眨眼睛,又湊近了細看,因為身量未足,形容尚小,臉蛋還是挺稚嫩的,但已經有豆蔻年華的氣息,一種即將長成的美已經呼之欲出,若隱若現而已。
莫珠實在寫不出來了,空了幾個字,打算放棄,抬頭卻不見了陛下,于是轉動腦袋去找他,看到他坐在燭燈旁,手里抱著一枚銅鏡,呆呆的樣子,連忙將“陛下”二字吞了,趁他不注意,將原本翻蓋著的字帖悄悄掀開了一點,打算作弊。
沉浸在自己美貌中的某人完全沒有察覺。
莫珠飛快地寫好了原先不會寫的那幾個字,這才高興地說道:“陛下,我默好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溫念簫放下手里的銅鏡,心思還有些恍惚,下意識地朝矮幾那邊走去,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等哪天換回來了,他大概不會舍棄莫珠這顆耐看的明珠了!
溫念簫幫她檢查了一遍,發現竟然都寫對了,不禁懷疑,“真的都是自己默出來的?”
“對呀!”莫珠認真地眨眨眼睛,誠懇地看著他,然后岔開話題,“陛下剛才為何突然問起那些護衛哥哥?”
溫念簫放下字帖,好整以暇地問道:“他們讓你叫哥哥的?”
莫珠連忙擺手,“不是啊,他們年紀比我大,當然叫哥哥了!我們最喜歡看他們練武了,平常要搬什么重東西,他們都會搭把手幫我們,我們無以為報,就只能做些小錢袋什么的送給他們,一來二去,就熟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溫念簫點點頭,問道:“你們這樣,就沒有被抓到?”
“我們當然是偷偷送的,而且也沒有什么啊,都在同一個大殿做事,互相幫助嘛。掌事嬤嬤有一次拿不動大殿用的燭臺,還是護衛哥哥們來幫忙的。”莫珠說完,連忙倒吸一口涼氣,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怎么不說了?”
莫珠抓住溫念簫的衣袖,神情緊張地問道:“陛下不會要懲罰他們吧?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么的,展影說他家里有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妹妹,跟我很像,但他一年到頭都見不上幾次面,所以他很照顧我,大概就是這樣了。”
原來如此,難怪一直有求必應的。溫念簫點點頭,“明白了,放心,我只是好奇問問而已。”
莫珠遂放了心,又看向那幾株月下美人,含苞欲放,在月光下越發皎潔雪白,“陛下,它們什么時候會開花啊?”
“再等等吧。”
滿殿靜悄悄的,莫珠沒有等到花開的時候,架不住眼皮沉重,趴在桌上睡著了。溫念簫倒是專心致志地守著那幾株花,耐心地等候。
月光如水如練,霜一般灑在紅木窗沿上,溫念簫看到了花瓣徐徐展開,連忙伸手,去拍莫珠的后背,“開了,很漂亮,起來看看!”
莫珠換了個方向,將頭枕在胳膊肘上,眼睛迷蒙地睜開,就看到一朵白如雪色的碩大花朵優雅地緩緩綻放出來,天地月色里增添了一抹雪色。
溫念簫又讓她坐起來細看,但莫珠實在沒有力氣抬起身子了,眼皮沉重得隨時都能耷拉下來,她勉力又看了一會兒,就像跌落墜入了月色編織的夢境里,鼻尖縈繞著清幽的香氣,“很……美……”一邊低喃著,一邊又睡去了。
見喚不醒她了,溫念簫只好自己默默欣賞了一會兒,最后也架不住困意,將矮幾挪到另外一邊,空出坐榻,直接睡在了窗邊花株旁。
大概是因為坐榻狹小,第二天清晨,支開著的窗口落了幾只花喜鵲,嘰嘰喳喳地叫著,莫珠先醒了,下意識地就是去摸摸褲子旁邊有沒有濕……
然后就發現自己一條手臂正被溫念簫那小腦袋壓著,被她當成了枕頭用,而空出來的一只手,原本是抱著溫念簫纖細的腰肢的。兩個人幾乎相擁著擠在狹窄的坐榻上,莫珠悄悄看了看身側,竟然沒有掉下去,真是萬幸。
溫念簫整個人幾乎都蜷縮在莫珠懷里了,睡得正香沉。
那喜鵲跳在窗沿,歪著腦袋,花一樣的長尾巴漂亮地翹著,正看著花株下的兩個人。
因為喜鵲叫得太歡快了,溫念簫終于也醒了。兩個人昨天都是和衣而臥,所以衣衫皺亂,一番手忙腳亂,到隔間換了衣裳。
在宮人端著熱水進來前,溫念簫拉著莫珠的手先回到了寢殿里。
莫珠動作很快,已經很熟練過程了,溫念簫試圖自己穿女孩子的衣裳,但總歸太復雜,還是讓莫珠幫忙穿了。莫珠把他按在鏡子前,笑瞇瞇地問道:“今天陛下要梳什么花色的發髻?”
溫念簫想到昨天一天的經歷,說道:“簡單最好,務必要最簡單的那種!”
莫珠嘴里應著是,手靈活快速地穿梭在少女滿頭青絲里,不久就梳成了垂掛髻,頭頂用碧綠的釵環裝點,臉頰兩側垂著兩縷碎發,顯得少女越發俏皮可愛。趁著溫念簫不注意,指尖抹了一點胭脂,在他唇間一點,顯得越發嫣紅俏麗。
洗漱過后,莫珠坐上步攆去上朝了。溫念簫帶著自己兩個小宮女,去了馬場,阿甜端著那把小巧精致的弓箭,秋泠則手里拎著一袋裝得滿滿的羽箭。
到了那里,發現已經有不少的人在馬場了,原來史瑜和溫端兒都來了。他們帶來的侍女仆人嘩啦啦地站滿了一排,那教習的武師們也站在了馬場中央,讓養馬的宦官們把馬匹牽出來。
史瑜一襲白狐色箭袖,烏黑長發高高束起,看到了那日湖邊遇到的小宮女立在圍欄旁邊,于是大步走過去,見她也穿了窄袖及踝衣裙,腰間用鮮紅巾帶綁著,于是問道:“皇帝舅舅準許你到馬場騎馬?”
他已經知道了這是琉光殿剛剛提升上來的莫御侍,心中只覺得可惜,這么水靈嬌俏的少女就這樣被皇帝舅舅狠心下手了,于是心里忍不住對她好,甚至想她態度這么冷淡也是有原因的,想來皇帝舅舅管得她很嚴,不準她與其他男子說話,于是目光越發憐惜地看著溫念簫,說道:“你若緊張,我可以幫你牽著馬韁繩。”
溫念簫不想理他的,但見他態度熱攏,還用那種滿懷憐惜的目光看著自己,心想莫珠長得果然是太招人喜愛了,他之前竟然沒有察覺,無端端的招蜂引蝶,也真是夠麻煩的……
正想著,溫端兒也跑了過來,她今天穿了窄袖緋綠短衣,腳上蹬著長鹿靴,靴側懸下的灰黑流蘇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她問道:“莫御侍,你怎么一個人就來了?陛下呢?”
史瑜幫莫御侍回答了,“表舅舅在上朝吧。”
溫端兒朝入口的方向看了看,問史瑜,“那你過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漣兒?”
史瑜搖搖頭,“漣哥哥好像沒有入宮,在門口沒有看到他們謝家的馬車,謝國師是做轎子來的,應該沒有跟他一起來。”
溫端兒問完了話,這才看向一邊的莫御侍,問她:“莫御侍以前騎過馬沒有?”
溫念簫搖搖頭,一個小宮女若說以前騎過馬,不太合理吧。
“是陛下讓你來的?”溫端兒又問了一句,見她點頭,便說道,“你跟我過來吧,最近御馬監剛好養了只小馬駒,溫順可愛,適合給你用。”
溫念簫就很歡喜地跟著端公主一同去了,史瑜站在原地,愣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也跟了過去。
阿甜和秋泠兩個人抱著箭袋,繼續站在圍欄外面。阿甜站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要跑到陰涼的地方等,秋泠目不斜視,雙手抱著那滿滿的箭袋,沒有什么語氣地說道:“把弓箭給我,你先去歇著。”
阿甜笑顏逐開,連忙把手里的弓箭遞給了秋泠,跑到了樹影下乘涼。
秋泠獨自抱著那沉沉的羽箭,站得穩穩的,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累。
溫端兒手把手地教溫念簫騎馬,溫念簫裝得有些辛苦,刻意顯得笨手笨腳的,旁邊的史瑜要搭把手,溫端兒斜眼看了他一眼,“小瑜,你練你自己的,黏在女兒家這邊做什么?快去,今天要把那二十支羽箭都射到靶子上,知道了嗎?”
史瑜只好依依不舍地走了。
溫念簫坐在馬背上,悄悄地給端公主翹了個大拇指。
正練著,公主府的一個仆從腳步匆匆地過來,先行了禮,然后說道:“公主,剛剛從謝府得到消息,漣公子感染了風寒,今日不能出門了。”
馬蹄停住,溫端兒翻身下馬,長鹿靴蹬得灰塵四起,一邊朝出口走去,一邊說道:“我去看看他!”
都不能出門了,可見不是簡單的風寒而已吧。溫端兒利落地摘下馬蹄袖,公主府的侍女們見狀,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也連忙圍擁了上來,幫她披上披風,呈上絲帕擦汗。
溫念簫也翻身下了馬,謝漣昨天還好端端的,今天怎么就病得出不來門了?但以他現在的身份,也不能出宮看望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溫端兒帶著公主府的仆人呼啦啦地出宮了。
端公主走后不久,史瑜沒有了拘束,早就覺得練箭無聊苦煩,于是扔了手里的弓箭,朝還在摸索騎馬的莫御侍走過去,少年笑得可人,“莫御侍,我來教你!”
溫念簫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還真是逮著機會就來獻殷勤啊!不知道他都已經是御侍了嗎?!丫的是要撬自己墻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