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眼皆雲(yún)煙
六、過眼皆雲(yún)煙
桌上的燭火跳了跳,忽然亮了一下,然後無聲的熄滅,就連這一點昏黃的微光也消失了,整個小屋頓時陷入到了一片沉沉的暗色之中。
在暗色中靜默了許久,楊晉之慢慢地整衣而起,伸手撩開青色粗布的牀帳,離了牀,走到了窗邊。
他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終還是不禁回首望去。
昏迷過去的狄霖靜靜地躺在那裡,沉沉暗色之中看得並不真切,只是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大致輪廓,還有低低的呼吸聲若有若無地傳來。
似是傾耳聽了聽,楊晉之又聲色不動地將臉別轉(zhuǎn)了過去,望向了窗外。
忽然間,從外面遠遠地傳來“嗚嗚”的一聲哨鳴,這哨鳴極爲奇特,極是低沉卻又帶著金屬般的冰冷尖銳,運用內(nèi)息吹動,可以在寂靜的暗夜中傳出很遠的距離。
楊晉之凝神細聽那哨聲之中傳遞的訊息,縱然是在模糊不清的灰暗之中,亦可見他的面色微微一凝。
他轉(zhuǎn)過身,卻是又走到了牀邊,頓了頓,伸手去輕輕分開了低垂的牀帳。
藉著由破漏屋頂灑下的幾縷淡淡的微光,可以隱約地看見,幾經(jīng)折磨之後,狄霖那已失去知覺的修長身體微微蜷曲著,混沌不明的暗色掩去了他滿身上下那些凌虐不堪的痕跡,散開的烏髮將他微側(cè)在一邊的臉遮去了大半,也不知那臉容上是否還有著殘留的痛苦表情,只隱約可見他的雙脣極其倔強地緊抿成了一條線。
楊晉之的手緊了緊,又鬆開,他拿起了旁邊放著的青布薄被,展開覆在了狄霖的身上,然後,頭也不回地很快走了出去。
屋外靜寂無人,遠遠地傳來夜風吹過密林所發(fā)出的聲響,陣陣起伏如濤。縱然是在這樣夜色深濃、充滿殺機的夜晚,遠望過去的碧涵山莊依然是華美富麗不可方物,只有這個偏居一隅的禁地,此刻顯得尤爲的悽清蒼涼。
星月暗淡的天空仍然是一片彷彿凝固沉澱了的沉沉暗色,看不到絲毫天將破曉的跡象。
這樣的一個漫漫長夜,竟然,還未盡。
“無意?”這特殊的哨鳴是他與無意之間秘密聯(lián)絡的方式,儘管從這哨音之中聽出了無意氣息的不穩(wěn)和內(nèi)心的惶急,但是楊晉之的神情卻是絲毫未變,聲音仍然是那樣的柔和平靜,隨著風聲輕輕地向遠處傳送了出去。
一陣衣袂帶風的輕響之後,一身紅衣的無意已來到了近前,他身著紅色緊身箭衣,並不似平時那般衣袂飄拂,卻更襯出纖細少年的身材玲瓏、體態(tài)風流,只是此刻他的胸膛起伏,似是奔跑得甚急,而且一張雪玉似的臉上還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驚惶與不安。
“什麼事如此的驚慌失措?”楊晉之只緩緩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已是深沉了下去。他深知無意雖然年紀小、外表看起來柔弱,性子卻是既狠又絕,斷不會爲一點兒小事就這般地慌亂於形。
“回稟主人,是暗樁傳來的訊息,”無意也不等喘息稍定,就急忙說道,“山下突然發(fā)現(xiàn)了睿王的精兵,大概有數(shù)千人,現(xiàn)已封鎖了所有的出路,將整座山莊都團團包圍了。”
就算是驟然聽到這樣驚人的消息,也沒有讓楊晉之沉靜的臉容有所變化,他沉吟著,問,“那無天他們呢?可有消息?”
“沒有。”無意皺著秀眉,微微搖了搖頭。
楊晉之負手而立,那張在暗淡的天色裡線條柔美的側(cè)臉平靜如常,寬大的衣袂如紫雲(yún)般在夜風中不斷地舒捲著,卻不再說話。
睿王的這數(shù)千兵馬當然不會是從天而降的,數(shù)千之衆(zhòng)的兵馬調(diào)動卻能夠做到事前連一絲風聲都不泄露,可以想見,君宇珩在孤身入莊之前就已是謀定而後動、有備而來的。
“這麼多的人馬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無意咬著脣,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滿地小聲嘀咕了一句,“連風雨樓都收不到一絲風聲,也不知道無天這差使是怎麼幹的?”
而下一刻,他就在楊晉之投過來的淡淡目光中低下了頭。
楊晉之的臉容未變,但思緒卻是萬千變化。
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他那微微上揚的鳳目之中有一道厲色光芒一閃而過。
要調(diào)動數(shù)千的兵馬並瞞過眼線遍佈天下、消息最爲靈通的風雨樓,那是絕不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從邊關班師回皇都的那十萬大軍,算算時日行程,這幾日應該差不多剛好從鄰縣經(jīng)過。
十萬大軍班師回朝那自然是聲勢浩大,但若是自這十萬大軍之中抽調(diào)出數(shù)千精兵,卻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而且從鄰縣趕至敬亭山最多也不過是兩個時辰的路程。
原來,從一開始,君宇珩就已經(jīng)布好了這一個局,所有的一切發(fā)展都早已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就只等著這一刻一網(wǎng)打盡。想那君宇珩,也的確夠狠夠絕,竟是不惜以自身爲誘餌,來穩(wěn)住自己。
真可笑自己居然還躊躇滿志地以爲步步爲營、算無遺漏,已是勝券在握了呢,卻沒想到早已踏入了陷阱還不自知,此時才發(fā)現(xiàn)身在甕中的不是君宇珩而是自己。
“絳雪軒那邊又如何?”楊晉之緩緩地問道。
“一時之間還無法攻入絳雪軒,”無意的頭不禁垂得更低了,“在君宇珩的身邊有數(shù)十個黑衣蒙面人,武功極是高強。”
“那就將人都撤了,不必再做無謂的犧牲。”既是有備而來,君宇珩又怎會讓自己輕易落於敵方之手?聽到無意的回答,楊晉之並不覺得意外,只是這樣淡淡地吩咐。
“可是……”無意擡頭看看楊晉之,又連忙轉(zhuǎn)口問,“那接下來該怎麼做?”
“等。”楊晉之忽然微微一笑,一時間有如春風吹拂而過。
無意有些不解,靈黠的眼眸轉(zhuǎn)動著看向楊晉之。
“碧涵山莊雖有莊丁逾千,但是遇上裝備精良的軍隊,就無異於以卵擊石,不堪一擊。”楊晉之淺笑著緩緩而言,“君宇珩以重兵包圍山莊,卻又引而不發(fā),自是有他的用意。”
“所以,我們現(xiàn)在就只有等。”楊晉之轉(zhuǎn)過目光看向遠天,“我想,很快就會有消息來的。”
楊晉之靜靜地佇立著。
此時的天空已然是呈現(xiàn)出一片晝夜交替之時的灰白色,遠遠的天邊終於微微透出了一線曙光。
卻原來,就在不知不覺之間,長夜已經(jīng)是到了盡頭。
縱然是這般漫長難捱的長夜,也終究會有過去的時候。
只是長夜雖已過去,晨曦卻還未曾露出。此時的天地之間,被濃濃的一場晨霧瀰漫著,牛乳般的晨霧隨著晨風如水般輕緩地流動著,悄然無聲地將一切都籠罩於其中,使得一切都忽然間變得模糊、遙遠了起來,也使得那些原本熟捻的事物亦是變得陌生而且難辨。
只不過是短短一夜的時間,一切的形勢就已遽然是天翻地覆。驀然之間回首,楊晉之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失去了對於碧涵山莊乃至於對於全局的掌控,落到了受人宰割的地步。而在此之前,他甚至還是那般地確信,只要今夜過後,他就可以傲然地立於權力的巔頂,俯視支配一切萬物了。
這樣巨大的變化也只是在頃刻之間發(fā)生的,彷彿只是一個翻手覆手之間,他就從掌握一切變成了失去一切,就象是沙灘之上的美麗城堡,一個浪頭打過就在瞬間分崩離析。
這樣的變化也未免太快、太大,這個大概就是世人常說的世事難料、變幻無常吧。
晨風很輕,如水般從身邊流過,乳白色的晨霧也隨著風在飄動流溢。
楊晉之慢慢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握住那流溢出來的晨霧。
然而,滿把的晨霧只是從他的指間輕輕流過,只在他的掌心留下了一點沁涼和溼潤。
原以爲已握住了很多,只是再張開手掌時,掌中卻是空無一物。
楊晉之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來,在這若隱若現(xiàn)的濃濃霧中,這個笑容依然溫柔如同春風輕拂而過。
儘管承認失敗並不是件容易、也並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楊晉之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一局他已是輸了。他一向都不是輸不起的人,雖然他也知道,這一次輸?shù)舻模芸赡芫褪撬娜浚ㄋ纳?
只不過,只要這一局還不是最後的一局,他就還不算輸,他就還有贏的機會。
這樣想著的楊晉之緩緩地轉(zhuǎn)過目光,遙遙地看向“雲(yún)齊閣”。
濃霧之中的“雲(yún)齊閣”看不出有絲毫的變化,還是那樣的軒麗華美,只是在微微流動的霧氣之中時隱時現(xiàn),顯出了平時見不到的幾分飄緲出塵之意境,恍然間彷彿雲(yún)海之中可遇不可求的神山仙境,而那道長長的白玉石階,彷彿就是步上雲(yún)端的天階,向上長長地延伸著,最後又逐漸消失在了飄忽變幻的霧氣之中。
這“雲(yún)齊閣”本是自己的居住之所,然而現(xiàn)在卻是君宇珩在此召見自己,當真是世事難料,只不過此時的楊晉之並沒有選擇的餘地,這對於他簡直可說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這時,白玉石階上已是走下了一個人,一身黑色的戎裝筆挺,火雲(yún)般的大紅色披風隨著堅定的步伐在身後高高揚起,越發(fā)襯出年輕軍人的高大挺拔、英姿飛揚,正是君宇珩座下的韓廷軒,在邊關歷煉了數(shù)月之後,他變得黑瘦了一些,卻也顯得更加的內(nèi)斂,更多了一份沉穩(wěn)的氣質(zhì)。
韓廷軒停在了石階的最後一階,目光一轉(zhuǎn),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楊晉之。
因爲是在濃霧之中一路緩緩地行來,楊晉之那沾有霧氣的臉龐上散發(fā)出玉石般的晶瑩光澤,由於霧氣的潤澤,挺秀的雙眉顯得格外的黑亮有神,眼角微微挑起的鳳目之中,猶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淡淡笑意。
他一身紫衣華冠、神態(tài)悠然,看起來並不象是謀逆未成、前來乞命之人,而更象是個出入秦樓楚館、走馬章臺的翩翩貴公子。
“楊少莊主。”韓廷軒雖然有些好奇,但卻絲毫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睿王已經(jīng)久等了,請。”
楊晉之對於韓廷軒所投過來的審視目光彷彿完全不在意,只是微一頷首,就隨著韓廷軒步上了石階。
走入了“雲(yún)齊閣”中,韓廷軒就緩步退了下去。
“雲(yún)齊閣”之中燈光輝煌有如白晝,弧形穹頂上的紫色水晶琉璃燈與無數(shù)紫晶的璀璨光芒,又倒映在光滑如鏡的白玉地面上,宛若星河般燦然炫目。
君宇珩就靜靜地坐在居中的高座之上,沐浴在這樣的一片如夢幻般的輝光之中,然而他本身似乎散發(fā)著比這更加奪目炫麗的光芒。
他滿頭的黑髮就只是隨意地束在後面,在滿室輝光的照耀之下給人一種流水般輕輕波動的錯覺。只著一襲寬袖長衣,顏色純白,式樣簡單,在他的周身上下看不到任何的裝飾,他也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裝飾。
因爲,他已經(jīng)恢復了原來的樣貌,楊晉之當然看過君宇珩的畫像,然而畫像又如何能夠?qū)⑺慕^世風采畫出萬分之一?如若不是親眼所見,又如何能夠想象得出世上竟有這般絕美的姿容?
那樣精緻如畫的臉容,有著絕世美玉的溫潤、遠天白雲(yún)的悠然以及幽谷素蓮的恬淡,修眉之下的那雙眼眸,清澄有如月下冰泉,帶著彷彿亙古永恆的淡定沉靜,教人沉醉而無力自拔。
然而他自己卻是並不在意這樣絕美的容貌,不過也正是因爲這份不在意,他的舉手投足之間纔會極爲自然地流露出那種令人心醉神迷的絕世風姿。
這樣完美無缺的容顏,風清雲(yún)淡的絕世風姿,還有那清泠淡定的安靜眼神,君宇珩的周身自然散發(fā)出的是天生爲王者的奪人氣息。
原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奪去了沈靜,然而最後又將他徹底地忘卻了。
“你可還記得沈靜?他是不是因爲你而死的?”楊晉之忽然很想問,但隨即便抑制住了這一時的衝動。
儘管隔得很遠,但是君宇珩還是發(fā)現(xiàn)了楊晉之情緒的些許波動,那向著自己看過來的眼神數(shù)度變化,雖然他看不出那迅快變幻的神情裡有著什麼,但卻是值得玩味的。
楊晉之很快地又平靜了下來,溫潤帶笑的俊美臉容象是什麼也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楊晉之拜見睿王殿下。”他緩緩地移步上前,深深地跪拜在地,隔著幾重衣物也可以感覺到玉石地面的沁寒。
君宇珩的目光輕輕流轉(zhuǎn),凝注著楊晉之深俯下去的後背,彷彿在沉吟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方纔淡淡地道,“請起。”
楊晉之謝過,站起了身來,沒有說話。
“你既然肯來,應該是知道本王的心中所想。”君宇珩薄薄的脣極輕微地向上彎起,露出了一絲淡如清風的笑意,緩緩地開口,卻是直接切入主題。
“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楊晉之亦是展顏微微一笑,有若春水流動,“睿王殿下以重兵壓城,卻圍而不攻、引而不發(fā),一方面自是不想讓整個碧涵山莊玉石俱焚,再者就是……”
楊晉之臉上的笑意漸漸變得更深,稍頓了一下之後,又接下去道:“我碧涵山莊轄下的商鋪可說是遍及全國各地、各個行業(yè),屬下之人少說也有數(shù)萬人,而與楊記有著銀錢交易、生意往來的商家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要除去碧涵山莊,對於睿王殿下來說,當然是易如反掌,但只怕其後果,卻是多少會影響到全國的經(jīng)濟,進而動搖國之根本。”
他侃侃而談,聲音如清泉流動悅耳動聽,但是言辭之間卻是隱隱有逼人的鋒芒閃現(xiàn)。
“楊晉之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在威脅本王嗎?”君宇珩那寒泉般的墨色眼眸中淡定如初,只是淡然的聲音裡卻聽不出有任何的意味。
“在下豈敢?”楊晉之微微低下了頭,聲音溫潤如流水,“連我的性命此刻都全在睿王殿下的一念之間,又怎麼敢輕言威脅?”
他雖說是不敢,但語氣之中卻是平和安靜,並無半分害怕的樣子。
君宇珩當然知道楊晉之說得並不錯,楊晉之一人的生死事小,就算要蕩平整個碧涵山莊亦不過是一聲令下、輕而易舉之事。但是碧涵山莊數(shù)十年的根基卻絕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輕易拔除乾淨的,楊家對於商場和官場的影響就更加是不容小覷,若不能妥善處置,勢必會引發(fā)各地商界的波動或是大亂,若說是會動搖國之根本,倒也不能算是危言聳聽之辭,此時的他當然是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
所以與其剷除碧涵山莊,倒不如將其勢力收歸己用,這是君宇珩一開始就已有的決斷,將楊晉之收歸己用,再利用楊晉之來操控整個碧涵山莊,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楊晉之的命。
但是此際,他卻一反常態(tài)地猶豫了起來。
眼前的楊晉之,俊美無儔的臉容上總是帶著種淡淡的微笑,看起來明明是那樣猶如春風般溫柔的一個人,然而在他那春暖微醺的表象之下,君宇珩卻不知爲何,總是隱隱生出種無法捉摸、看不透的感覺。
此人爲達目的,可以毫不留情地弒殺親父,足見他的生性淡薄與冷酷無情,而在形勢逆轉(zhuǎn)之時,卻又能迅速地審時度勢、分析得失,這份堅忍決斷更是非常人可爲。
這樣的一個人,是否會真的甘心雌伏、爲己所用?
今日若是將這樣的一個人留了下來,他日又會不會成爲自己的心頭大患?
若不能爲我所用,就只有殺之。
其實早在幾年之前,當君宇珩決定要對付碧涵山莊的時候,就已經(jīng)考慮到了今時之變,已然是著手在各地的商界暗中培植了與碧涵山莊對抗的力量,時至今日,雖說還無法與碧涵山莊數(shù)十年交錯深盤的根基正面抗衡,但也算是初具規(guī)模。就算沒有了楊晉之,以手上的這股力量來平息波動,還是勉力可爲的。
或者,爲防日後生變,今天是不是就該冒個險,殺了楊晉之?
不過,楊晉之不會不清楚他的身家性命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以他這樣的人,無論有何意圖,此時都該是韜光養(yǎng)晦,又怎會如此不知進退、言辭鋒利地來引發(fā)自己的殺念呢?他究竟是有恃無恐,還是另有所圖?
君宇珩一時間沉吟著,躑躅未定。
楊晉之望向君宇珩,儘管君宇珩的神情平靜如常,儘管他無法確切地知道君宇珩平靜臉容之下心念的數(shù)轉(zhuǎn),但是他絕不會弄錯君宇珩心中突然而興起的濃烈殺意。
他不覺在心底淡淡苦笑了一下,事先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虛與委蛇,以便拖延時間,等待無天來援的嗎?
他明明知道,此時絕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可是不知爲什麼,他就是做不到,更不願在君宇珩的面前故意低調(diào)示弱,讓君宇珩看輕自己。
一時之間,倆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有眼神在不住地試探交鋒,迸出無聲淬亮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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