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快看天上！”1連長鍾松林捅了下陳豪的腰眼。陳豪擡頭望去，見一架飛機冒著黑煙栽下來。

那是自己的飛機！

“往這邊飛！”幾個士兵大喊起來。

“你帶一個排，不，集合你們?nèi)B，”陳豪緊張地注視著掙扎著的飛機，“做好準備，如果落在那邊，突進去將飛行員救出來！”陳豪對鍾松林中尉下了命令。

“是！1連，集合，集合。準備擔架！”鍾中尉大喊著朝東跑去。

好在飛機落在1營陣地右後側(cè)的一片樹林，沒有發(fā)生爆炸，陳豪的望遠鏡裡，一連官兵飛快地朝樹林跑去。

“希望他活著！”陳豪爲不知名的戰(zhàn)友祈禱。航空兵發(fā)揮出越來越強的作用，校正炮兵，提供敵人調(diào)動的情報並低空轟炸日軍的火力點。每當飛機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空，都極大地振奮部隊的士氣。但是就在昨天，一架飛機被日軍擊落了，掉在了日軍46聯(lián)隊陣地後面，無法救援。旅長親自打來了電話，要46團全力搶救飛行員。但46團尚未突破日軍陣地，根本無法救援飛行員，或許那個勇敢的飛行員已經(jīng)犧牲了。

陳豪帶著通訊兵向後跑去。因爲飛機落在了自己一方，鍾松林只帶了幾個兵跑過去了。陳豪過來時，1連的士兵已經(jīng)將飛行員放上了擔架。

“不要緊吧？兄弟！”陳豪朝飛行員敬了個禮。

“少校，謝謝了。我的右臂受傷了，其他零部件好像完整，還能上天……”

“應該致謝的是我們，你們真是好樣的！快，將空軍兄弟送醫(yī)護所。”

陳豪目送擔架離開。和鍾松林跑到飛機前，兩個士兵正在用小鐵鍬往冒著煙的飛機上揚土，“小心爆炸，不要著急拆武器。你們就守在這裡。”

“營長，團長找你。”跑來一個士兵報告。

回到營部，陳豪看見李團長正在抽菸。

“飛行員沒事吧？”

“沒事，只是胳膊受了傷。”

“你立功了。那些開飛機的都是寶貝。”李少虔站起身，“旅部有最新的命令，下午一點，全線發(fā)起攻擊，目標是殲滅對面的46聯(lián)隊並向縱深突擊，與北線友軍會師。”

“是！”陳豪立正答道。

“情況是這樣的，”李少虔將曲旅長通報的戰(zhàn)況轉(zhuǎn)告了他最器重的營長，“北面第6師團攻得很猛，第2師有些吃不住勁了，總部要我們提前發(fā)起攻擊，先吃掉眼前這一坨鬼子。”

“早該這樣打了。請團長放心，我部一定按時發(fā)起攻擊。”

“嗯，再跟我說說你們的攻擊方案。”李少虔來到了鋪在彈藥箱上的地圖前。

南線16旅對日軍第46聯(lián)隊的攻擊在下午一時準時發(fā)起了。今天是10月14號，是發(fā)起大反擊的第三天。南面也在激戰(zhàn)，炮聲一直不停不歇著，那是14師與日軍29旅團激戰(zhàn)中。

16旅炮兵團集中火力支援主攻的48團，46團方向就只有團屬火力支援了，不過46團這個方向敵人的兵力不強，已經(jīng)被偵察所證實。陳豪計算了日軍的兵力，感覺到把握極大，對手下的四個連長說，“這一次咱們來個狠的，直接突入鬼子的旅團部，爭取打出一個英雄營來！”

預定的炮火準備時間爲25分鐘，陳豪看著表門破裂的手錶，昨天一塊被炮火炸起來的石頭擊中手錶，還好只是碎了表門，手錶還在走動。

“營長，注意你的位置，別過分了。”擔心營長率隊衝鋒，突擊連長郭松林對陳豪提了醒，又對陳豪的警衛(wèi)兼通訊兵小張說，“看住營長，別讓他受傷。”

原先的通信兵小柳尚未傷愈歸隊，小張及另外兩個來自三個不同連隊的士兵臨時被調(diào)營部做了營長的傳令兵。青島之戰(zhàn)後陳豪總結(jié)經(jīng)驗，必須多帶幾個通訊兵，不然無法及時傳遞命令。

通信聯(lián)絡是個大問題。有線電話極少，只有少數(shù)部隊配備到了營級，而且電話線總是被炮火炸斷，電報機一樣稀少珍貴且笨重不穩(wěn)定，如信號彈，不同顏色的手電筒都是國防軍的聯(lián)絡方式，但最可靠的方式還是人，因此通訊兵成爲了最危險而最容易立功的兵種，他們不得不冒著敵人的炮火離開戰(zhàn)壕去傳遞命令。

攻擊準時發(fā)起。團屬的迫擊炮火一停，匍匐攻進的1連已經(jīng)衝入了被硝煙籠罩的敵陣，沒等陳豪的命令，2連長帶領(lǐng)2連也衝上去了。陳豪在望遠鏡裡觀察著攻擊，不斷有人跌倒，但沒有一個後退或者彷徨的。

“都是好兵！”陳豪爲自己的部隊驕傲。青島之戰(zhàn)傷亡了大批老兵，但補充進來的新兵一樣是好樣的。

“發(fā)信號，讓3連和4連上。”陳豪觀察了幾分鐘，決定將自己最後兩個連隊一次性投入進突破口，不再留預備隊了。看到4連的官兵躍出掩體，陳豪左手扶著小張的肩膀登上了戰(zhàn)壕，“弟兄們，衝上去，殺光小鬼子！”

46團的山東子弟兵懷著對侵略者的刻骨仇恨猛撲突破口。最近對於日軍的暴行宣傳將16旅的士氣鼓到了不次於青島之戰(zhàn)的程度，德國人雖然佔了青島，但還沒有屠殺過手無寸鐵的百姓嘛，小日本算老幾？竟然如此狠毒！奶奶的，給鄉(xiāng)親們報仇的時機到了。

1營順利突破了敵陣，殺入了縱深。陳豪進入張嶺村的時候，村莊基本被奪下了，到處是槍聲和爆炸聲，幾間茅屋燃起了大火，但現(xiàn)在顧不上救火了，“命令1連和2連繼續(xù)攻擊，將鬼子交給後面的2個連。快！”

兩個通訊兵飛跑而去。

貓著腰、左手拎著手槍的陳豪帶著小張跟在4連大隊後面往村子中央跑，拐過一個彎，陳豪看見幾個士兵將兩個負傷的日軍用刺刀挑死了，日軍臨死的慘叫驚天動地。不等陳豪追問，那個被硝煙燻黑臉膛的排長叫道，“都是些畜生！營長你看看就知道了！”排長指了下臨街的屋子。

陳豪踢開了半閉的房門，地上躺著兩具渾身不著一縷血跡斑斑的女屍。陳豪的怒火上來了，“殺光鬼子，不留俘虜！”

政治部的宣傳一點不錯，日軍不是德軍，更不是北洋軍，不能把他們當人看！

留下4連肅清殘敵，陳豪指揮其餘的三個連繼續(xù)朝東北打下去。正面的日軍抵抗極弱，除了一個機槍火力點令1營付出了2死3傷的代價外，其餘抵抗都不算激烈。下午四點的時候，1營主力涉水渡過了濰河，方向轉(zhuǎn)入北方，開始進攻又一個被日軍盤踞的村莊，這股敵人力量不弱，在村子的西南方向，至少有三挺重機槍嘎嘎嘯叫著，將1連死死地壓在了地上。

“3連朝北迂迴，從河西摸過去。迫擊炮，快調(diào)迫擊炮上來。”趴在一個墳包後，射過來的子彈嗤嗤鑽入墳包中，陳豪不慌不忙觀察了形勢，下達了迂迴攻擊的命令。在他的東面，2營的部隊也展開了進攻。

一挺帶護板的重機槍架設起來，開始壓制敵人的機槍火力，正面一挺日軍的機槍很快被打啞，幾發(fā)炮彈落在了村口，迫擊炮組已上來了。

藉著迫擊炮火的支援，右側(cè)的2連發(fā)起了衝鋒，1連跟著突入了村口。

“乾的好！”陳豪用沾滿泥土的手掌擦了把汗水，將自己變成了一張大花臉。

“營長，營長，”1連通訊員小馬跑回來報告，“連長要我報告你，這兒是鬼子的一個指揮部。”

“是嗎？那可好。抓活的！抓住鬼子的指揮官。”他忘記了剛纔下達給4連不留俘虜?shù)拿盍恕?

1營突入的村莊正是日軍23旅團司令部。雖然在警衛(wèi)部隊的拼死抵抗下旅團指揮官們安全撤出了村莊，但23旅團的指揮體系被打亂了。天黑的時候，48聯(lián)隊被16旅投入攻擊的兩個步兵團截成了互不聯(lián)繫各自爲戰(zhàn)的幾段，隨著16旅預備隊47團的投入，該聯(lián)隊正處於徹底的崩潰中。晚上八點十分，陷入包圍的46聯(lián)隊向師團部發(fā)出了“全軍玉碎”的訣別電，砸毀了電臺，燒掉了軍旗，被徹底淹沒在了16旅的攻擊浪潮中。

“1營長，”李少虔團長在晚上十點左右追上了1營，“旅長命令不準停止，繼續(xù)向北攻進。”

“當然不會停止，剛纔3連奪了鬼子的兩門大炮。”

“打的好。48團攻佔了鬼子的聯(lián)隊部，這次他們出彩了。”

16旅在18師團南翼的攻擊拉開了膠東殲滅戰(zhàn)的序幕。入夜後，16旅各部繼續(xù)著他們的進攻，46聯(lián)隊基本覆滅了，23旅團部率領(lǐng)殘餘部隊逃向北方，與師團部會合了。而18師團部親自指揮的已遭受重大傷亡的55聯(lián)隊對第6旅的反擊歸於失敗，神尾光臣中將率領(lǐng)師團直屬隊及23旅團殘餘部隊被壓縮在濰河以東，膠萊北河以西的山區(qū)，向東的退路以北奮勇穿插的第6旅第17團遮斷，而寺內(nèi)大將的命令則是要神尾光臣中將向北突圍，與第6師團會合。在6旅的北面，韓子英師長親自指揮5旅及師直屬炮兵頑強抗擊著第6師團的進攻。

陳豪的1營沿著濰河右岸繼續(xù)突擊，部隊已疲倦不堪，建制也打亂了。陳豪身邊聚集了60餘人，有3連的，也有4連的，還有3名1連的士兵。和團部的聯(lián)繫已經(jīng)中斷，陳豪基本是朝著響槍的方向攻擊。

前面?zhèn)鱽砭薮蟮臍g呼聲，陳豪不明所以。“營長，營長，”3連副連長跑回來報告，“咱們跟2師會師了！”

“是嗎？”陳豪哈哈大笑，“走，看看兄弟部隊去。”

“我是16旅46團1營少校營長陳豪，你們是哪部分？”藉著微弱的光亮，陳豪朝對面走來的一羣人喊道。

“啊，是名震全軍的‘攻如猛虎’團！久仰了！我是6旅18團團長張慶來中校！”小個子中校跑過來，一把抱住了陳豪。

只有參加過戰(zhàn)鬥的官兵理解戰(zhàn)場友鄰部隊勝利會師的心情。兩位指揮官都明白，隨著南北兩線部隊的勝利會師，勝利已被他們捏在手裡了！

“快，快去報告團長。就說我們跟老大哥部隊會師了！”陳豪快活異常。

“不用了，兄弟，我們馬上要掉頭向北。”操著南方口音的張中校的話陳豪基本聽不懂，但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放心吧張團長，等吃掉這股鬼子，俺們也會北上的。啊，啊，”剛纔陳豪被張團長緊緊握住了右手，劇痛傳來，陳豪不禁喊出了聲。

16旅46團與6旅18團的會師具有戰(zhàn)略意義。消息很快報給了總部，中央軍區(qū)作戰(zhàn)部立即一片歡騰！反擊戰(zhàn)打響以來未曾閤眼的封國柱上將丟下手裡的紅鉛筆，對同樣是雙眼通紅頭髮蓬亂的薛曉才說，“這下我可以瞇一覺了。我的意見，首先集中力量殲滅18師團，把中間這一坨吃下去，我們手裡的機動兵力就寬裕了。將我們的計劃立即上報總參，請求批準。”

“是。司令去睡一會吧，總參回電到了我立即報告。”

“好，總算走出來了。”封國柱伸了個懶腰，“傳令嘉獎第2師及16旅！還有18師！柴守業(yè)這小子乾的真不賴！”

“是！我這就安排政治部起草嘉獎令。”

這時是10月15日凌晨六時三十五分。薛曉纔看了眼手錶，記下了這個時間。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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