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迦一入業海深處,立被種種色光包圍。他此時的眼中看到的是光,而非生命的種種形象,體會的也是種種業識組合而成的情緒。當然,在偶這樣的凡人眼中,那定是鐵山、火海、熱油、刀牀……想起來都怕怕。
他在其中游走,根據四周不同的情緒,隨手佈下疏導引流的小陣,讓那些生命的極端情緒能得以暫時安歇。因爲極端情緒源於妄執,這是輪迴根本,這種情緒倘若得以化解,反有助於妄執的短暫消停。
他雙手不停,十指翻飛,那訣印應需而生、無中生有,所有法印盡是因人而宜、因業而有,多是別人聞所未聞、見未所見的種種方便訣印。正是法無定法、應緣而起。口中催動地藏菩薩滅定業真言,一個陣法一個陣法地連接下去,瞬間數以億萬計的小陣已成形。他的陣法與從前相比,從本質上便不相同。直是隨著衆多生命的業識傾向,橫順其喜好、配合其慣性,設下萬千權宜變通之法,讓受衆在幻心中自我變現出一條走出冥界的路。
何謂自我變現走出冥界的路?說起來,咱們舉幾個例子,從相反的角度來看看人是如何變現出走進冥界的路,便清楚了。
當年河北農村有個小A(名字偶記不大清楚了,暫以小A爲名,呵呵),時年26,有一妻一子。有一天中午的時候,這小A路過一條大河,河上有一座當地的豆腐渣工程-大橋。他在橋上剛走到一半,另手扶欄斷掉,人掉進河中。他不會游泳,掉進那麼大的河,死掉了。河邊的鄉親見他落水後,趕緊找人來救他,但也只是撈了個屍體上來。他的老婆和兒子哭得死去活來。
上面這部分,是外人眼中看到的人走向死亡的過程。好,咱們又換個角度,來看看小A自己眼中是如何變現這過程的。
小A當時落下水後,不斷嗆水,是人都知道,這般大量嗆水入肺,只需要很短的時間,便讓人休克過去。他又處在深水中,很快身體已經死亡。可他自己不覺得,一直在水中不斷掙扎,四肢亂舞,在掙扎中漸漸沉下去。沒過好久,他看到有人來救他了,興奮之極。當這些人把他擡上河邊,他站起身來,不斷地向這些人道謝:“老王啊,老李啊,全虧得你們救了偶啊……。”
奇怪的是,大傢伙不理會他,雖然他有些奇怪,想問別人爲啥不理他,可這時的他卻不知爲何,對於別人都不理會他這件事,他不覺得是最該問的,反倒是總覺得有些冷……注意:此時的他,由於身體死亡,業識系統對他的支配,與正常人已開始有所不同了。隨著他的意識開始變現出另一些違背咱們正常生活習慣的東西來了,不然哪會重要的事沒心思去弄明白,反而心思總是在自己覺得有些冷這個點上?他並不是刻意如此,而被業識所支配。
他想啊:“這一身的水,我得趕緊回家換一套衣服。”於是便不顧河邊其他的人,竟向家中走去。又要注意啦:此時的他,受制於業識系統下的另一些規則(就是針對已死亡的生命的規則),他腳下走的路、走的方向、街邊的環境,雖然在他眼中是朝著自己家的方向去的,可這些全是他的意識妄心配合業識系統,變現出來的,他並非是真得在向他家中走去,而是早已走在輪迴道上,只不過他將這條道變現成眼中這般過程。
他覺得自己走得挺快,沒過一會兒,便到了家門口。他剛一推門進去,就摔了一跤,痛得四肢難受得要命,無論如何也動不了。卻聽見有人在笑道:“生了生了,是個男孩。”他大吃一驚,卻見自己身體縮得很小,渾身光著,被一個女人抱在懷中,四周站滿了人……當然,要不了多久,他終於明白自己又重新輪迴成一個小孩子了,他摔下去的那一刻,正被他今生的母親生出來。
隨著他日漸成長,又回到原來的家去認親,幫從前的親人把他藏起來的存款找出來……等等,這些不是咱們今天要說的,就此打住吧。另外,他爲何能記得前生,爲什麼大部人記不住?這其中有太多的原因,咱們以後再聊。
這是例一,咱們看例二。當年有一位老修行,曾在金山寺參禪打坐,咦,又忘了他老人家的名號了,瞧瞧這記性!暫稱老和尚吧。他這人用功精進,夜不沾牀。有一位農婦呢,也常常來給他送水送飯。有一天夜裡,他剛一坐下,立見眼前光明大起,山川河流全在眼前,緊跟著一羣神仙似的人擡著轎子,敲鑼打鼓地來到他面前。他再一細看,這羣人又送了好大一朵蓮花出來,同時對他笑道:“恭迎菩薩往生西方極樂淨土!”
他心中一喜,正要坐上蓮花,忽然想起一事,疑道:“咦,怪啊,我又不是修淨土法門的,怎麼會出現這種往生境界呢?”他有此一念,便不敢上去,隨手取過身邊引罄,放上蓮花,那擡轎子的人又興高采烈地去了。眼前境界也隨之消匿。
第二天那農婦過來送飯的時候,同時也拿過來一個引罄,對這老僧道:“這引罄好像是法師的吧?”老僧奇道:“咦,不錯啊,怎麼在你這裡呢?”農村更加奇道:“怪哩,隔村的老母豬今早生崽,居然生了一個引罄出來,我瞧著眼熟,拿過來給法師看,沒想到果然是法師的呢。”
老和尚聞言大驚,細看那引罄,果真是自己昨晚放在蓮花上的那一支,當下脫口道:“險些因一念之差而前功盡棄!”他此時明白,昨夜那幻境正是自己妄心配合著業識系統中的數據,變現出來的。因爲他是出家人,業識中對那西方極樂世界有著崇敬,有著嚮往,輪迴道路在不經意中被他自己變現出他最容易接受的場景。倘若他當時被幻境所惑,隨境而去,路的那一頭,就是變成小豬崽哩。
反正呢,輪迴既然被人稱作“幻有輪迴”,不僅因爲其由妄心執著而來,也因爲衆生妄心有千差萬別,種種輪迴過程也就變得多姿多彩……嗯,“多姿多彩”這個詞好像不該用在此處吧?相關內容,見後面章節吧。
而劉迦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只不過是反其道而用之。
他於業海深處,識破不同生命的業識傾向,順著其各自擁有的不同喜好,助其變現。就好像面對吃撐住的人,他幫你在路邊變個廁所,給你應急;面對失戀想死的哥們兒,他自己變作美女來安慰你;面對貧困潦倒的人,他變作佈施茶飯的朋友;面對苦病之人,他變作良醫贈藥……如此等等,舉這些例子,並非說他就是用的這些手段,而是他助人變現的目的,在於讓人那狂燥暴動的心,得以安寧。再配合地藏菩薩滅定業真言,助對方擺脫部分業識習慣的催逼,以“幻心”變現出“幻有”的走出冥界的路。
那冥界衆生,神識本已顛倒模糊,不可像正常人那樣去聽法、解理、修行。唯有給迷途者暫時搭一個棲身之地,讓其在狂亂與疲憊之中有個喘氣的地方。一個人太累太疲憊的時候,不管你在他身邊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但倘若能讓他稍事休息後,多少總能安靜下來聽聽旁邊的人在說什麼,是吧?只要對方的妄心稍息,他的真言便會產生大力相助。
劉迦此時的世界觀已遠非當年,在他眼中,任何法門,皆是幻心幻法,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只是針對不同的人、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時機下,能使人信入、能使人了悟、能使人當機者,便是最佳法門。其實衆多修行派別,天下所有法門,般般樣樣,究其根本原理,都是如此。你走經過脈也罷,吐納服氣也罷,催眠調動潛意識也罷,唸佛求助力也罷,參禪破話頭也罷,安般守意也罷……總是在幻有的身體與境界下,用心專注,恆久持續,忘緣失我,直到那業識慣性脫軌處,回首即見人生真相。
或有哥們兒疑道:“哎,小白臉這麼做,是有爲還是無爲?”咦,偶倒忽然想起《華嚴經》上一句話,如來說:“非衆生請我發心,我自爲衆生,作不請之友。”這句話最直接的意思大概就是:不是別人請我發心發願,我才現身說法吶,我可是自覺自願作別人的不請之友。那“不請之友”的意思嘛,就是說:你不請偶,偶也要來。當然,chgor常常也喜歡作別人的不請之友,你就算不請他,他也會主動上門找你混飯吃。可兩者區別甚大,甚至目的相反,大家切要小心仔細。
他正忙碌中,忽感一個光痕頗爲熟悉,細查之下,發現這段業識是剛纔被自己送出冥界的,才過得一會兒,這人又回來了。稍作細想,他已知其理。那冥界的時空觀與外界大不相同。在他看來片刻的時間,那被他送出去的生命,已完成了在界外幾十年的一生,又進入輪迴,再次返回冥界。
劉迦恍然醒悟,暗道:“難怪我幹了半天,這業海中的生命不僅沒有減少,那數量反而持續增長,他們輪迴的速度太快,比我送他們離開時的動作快多了。”
他呆在業海深處,愁道:“我這樣做下去,似乎毫無意義呢。”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嘿嘿笑道:“廢話,你這樣做,當然毫無意義。不僅這麼做沒有意義,你千生萬世以來,助人解脫的事,沒一件有意義。”
劉迦聞言一驚,脫口道:“波旬!”
那聲音笑道:“不錯,正是老夫。你以爲就你敢來冥界?老夫一樣敢來。”來者正是魔王波旬。
那日劉迦離開後,波旬在他化自在天觀察良久,見聆聽帶著衆生向冥界而去,他大吃一驚,暗道:“這小子回他老窩了,早晚又會修出無量神通,那些佛門弟子又要看老夫的笑話了……哪能這麼便宜了他?他不是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嗎?老夫最喜歡助人爲樂,成全你吧,讓你永無成佛之可能!”
波旬神通廣大,眨眼已隨著瑪爾斯等人的痕跡穿過惡業火海。
那瑪爾斯正眼睜睜地看著業海翻騰,忽聽身後有人笑道:“這有什麼好看,冥界之中,多有美景勝地,老夫可以帶路,讓大家玩個痛快。”
衆人聞言狂驚,誰都記得那慈詳而和謁的聲音,話不多說,人人退開數丈。
明正天太過著急,退的時候沒看清方向,站穩身形才發現腳下有海水,原來他情急之中,竟忘了身後就是業海。他大驚之下,連聲叫道:“遭了!老明自尋死路!”又是一個急閃,方纔退至崔曉雨身邊,見大傢伙都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一臉無奈,悲聲嘆道:“不好意思,老明退錯方向,這……現在重退一次,大家莫要見怪。”
波旬見衆人散開,忍不住樂道:“各位何以如此懼怕老夫?試想想看,自從大家遇到老夫以後,可曾受過傷害?而你們跟著小白臉鬼混,反倒又有多少數次陷入生死之間?他把你們帶向死路,我把你們帶向快樂,誰好誰壞,應該一目瞭然呢。”
他的話尚未說完,不曾想那李照夕一天到晚就在捉摸他的小說,剛聽得波旬這話,觸動其心事,順著波旬的話,脫口而出道:“這話倒不全對,倘若主角不常常陷在生死之間,這書可就沒法寫下去了,不緊張的故事沒人看呢。”
波旬聞言不悅,正想挖苦李照夕兩句,忽感有人居然在他身外數米開外,並未如其他人那般逃得較遠,不禁奇道:“這羣人見我如見洪水猛獸,這人爲何不跑?”
他反應極快,此念乍起,已知是誰,剛轉過身去,正見玉靈子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自言自語道:“咦,老道什麼時候睡著的?這修真之人居然還會睡覺,可真是奇了。”
擡頭正見波旬,他精神大振,立時躍然而起,朗聲笑道:“波旬老仙,這可真是千里有緣來相會、無緣路過不相識呢,哈哈哈。”
波旬一時語塞,正捉摸著當衆羞辱玉靈子一番,卻見玉靈子幾步上前,拉著他的手,呵呵笑道:“老仙,這冥界可是我那菩薩兄弟的地盤,你既然來此,我這做師兄的也該盡地主之誼……”忽然想起,自己也是第一次來這冥界,人生地不熟的,連喝茶聊天的地方都找不到,如何能那地主之誼?
他怕波旬馬上接口就說“恭敬不如從命,那就請玉靈子仙人帶路”之類的客套話,急切中,想起睡著以前,曾見劉迦深入業海,立刻指著業海對波旬笑道:“我兄弟正在那業海深處玩呢,老仙如果有興趣,不妨去瞧瞧他。”
他本是爲了替先前的大話開脫,一句隨意之語,誰知聽在波旬耳中,竟完全變了樣。那波旬聞言色變,對方此語,就像是在向他邀戰一般,似乎是在說:“我那菩薩兄弟敢下業海,你敢不敢下去?”
波旬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這傻瓜……”忽然想起:“我和他較勁幹啥?當這混人不存在就好了。”
心中的氣剛落下去,誰知那玉靈子說完前句,猛地想起那業海可不是好玩的,是要人命的。自己請別人去業海玩,那不是故意讓別人送命嗎?念及此,他似覺不妥,又補上一句:“其實,你也不用去找我兄弟,那業海兇險得很,會要人命的,你看看,咱們都站在岸邊等我兄弟出來吶。”
波旬聞言怔住,玉靈子這句話,在他耳中無疑變成了:“你修爲比我兄弟差,千萬別去冒險啊。”波旬心中氣苦,暗道:“在這傻瓜眼中,我的修爲居然和他們這羣人是一個檔次的。”
玉靈子見波旬無語沉默,同時臉上或紅或白,以爲他也怕業海威力,又笑道:“以老道之見…..”波旬最痛恨的就是他這句“以老道之見,如何如何”,當下再難按捺胸中鬱悶,多時的惱怒集於此刻,大力甩手,將玉靈子遠遠扔出,同時罵道:“你算什麼東西?!”
他甩手之餘,轉眼正見衆人都驚訝萬分地瞧著他,心中暗罵道:“老夫有要事在身,何苦和這些無知之輩計較?”哼了一聲,竟真得躍身而起,化光直向業海深處,找劉迦去了。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連瑪爾斯都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聽玄穹疑道:“不知玉靈老弟,有沒有被波旬老賊摔死?”衆人這纔想起來,玉靈子剛纔被波旬扔出去,瞬間即無影無蹤,連“啊”的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來,想來一定是當場就死掉了。
小阿菜沉聲嘆道:“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也只有像玉靈子那樣的傻瓜,才能坦然面對波旬老賊呢。”非所言搖頭道:“玉靈子面對波旬,所懷的不是那份坦然,而是壓根就沒把波旬放在眼裡呢。”
戈帛對人的心思頗有研究,嘿嘿笑道:“你要說他怕不怕波旬呢,想來他也怕,他也敬,他也畏。可就算他被波旬打得魂飛魄散,只要他一想起以地藏菩薩之尊的天幽宮宮主,尚且是他師弟,這份自信足以讓他對波旬傲然相對。想來,他眼中的人,凡是比宮主修爲差的,就算此人的修爲再高出他千萬倍,也無法讓他仰視。”
達摩克利斯笑道:“宮主轉世前已是十地菩薩,離成佛僅一步之遙,看來這天底下能降伏玉靈子的,只有佛祖級別的人了。”
衆人聞言,均是搖頭嘆息,大感玉靈子也真是奇人中的奇人。
瑪爾斯左顧右盼,自言自語道:“咱們要不要去找找玉靈子?”衆人無語相向。雖說大傢伙都厭惡玉靈子,可當他真被人害死,多少心中又有些不忍,但他如果不死,大家又想送他去死……可見每個人的情緒都是複雜而完整的,矛盾的意識與情緒,決定了大多數人做事優柔寡斷,無法像佛經上說得那樣“一心一意”。
卻見混沌牒忽然驚呼起來:“大家快看,那邊飛來的東西,長得好像我!”
這羣人多是老江湖了,就算見到天上有各種怪物飛來飛去,也不會稀奇,但聽得混沌牒那句“長得好像我”,卻都忍不住向遠處瞧去。
果然見到一個園盤似的飛行物,正緩緩飛向此地。那銀色園盤漸漸飛到衆人上空,這羣人才注意到,這飛行物確實和混沌牒長得很像,但卻比混沌牒大得多,那園盤的直徑起碼在一千米以上。
大丑看了半晌,笑道:“混沌牒,這東西雖然看起來很大,但不見得比你厲害,你外表看起來雖然不是很大,可內部空間卻大得異乎尋常呢。”混沌牒聽不得別人讚揚,頓時渾身發光,洋洋得意。
卻見那光盤懸在半空中,透出一道光柱,玉靈子從中而降,衆人同時“啊”了一聲,全都睜大著眼睛看著他。瑪爾斯怪叫道:“玉靈仙人,這是怎麼回事?你沒死麼?這圓盤是哪裡來的?是什麼法器?”小阿菜低聲罵道:“這傻瓜又要做什麼怪了?”
玉靈子一臉得意,環顧四周,並不說話,只是緩緩而笑,擡頭對著那銀盤說道:“你下來吧,這裡的人,全是老道江湖上的朋友們。”
說話間,順著那光柱,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男子從銀盤中跳了出來,這少年眉目清秀,英氣逼人,穿著上下連體的白色外套。衆人正越看越奇,完全不知所謂。
玉靈子指著那少年,笑道:“這小妲旯已拜老道爲師……”那少年一雙眼睛極爲靈氣,不待玉靈子說完,已在東張西望,對著衆人供手作禮,同時笑嘻嘻地說道:“我叫小妲旯,寶積如來國土下的第七十年代轉輪聖王之子,見到大家……真得是太榮幸了!嘻嘻!”
這羣人看得莫名其妙,卻見那小妲旯走到瑪爾斯身邊,對著瑪爾斯望了望,打量了半天,咧嘴笑道:“你一定是瑪爾斯!”不待瑪爾斯回答,他又向瑪爾斯的藍沁看了看,瞇著眼“嗯”了半天,又笑道:“你一定是藍沁姐了!”
瑪爾斯與藍沁面面相對,均不知此少年是誰。
小旭旯就這麼一一招呼過來,居然沒一個人認錯,衆人都全愣住,最後見他停在李照夕面前,忽然緊緊地抱住李照夕,咬著牙、閉著眼睛良久,終於說出一句:“你寫的那本小說,改變了我的人生啊!”
李照夕雖然驚訝萬分,但他聽得這少年的話以後,心中立時一凜,暗喜道:“這一定是一個讀過我的小說的讀者!”他很早以前開始,便將他寫的小說大量複製,通過觀心院隨處亂扔。每集結成一冊,他就幹一次這事,這麼久以來,連連續續都對外“發佈”過二十多部了。每一部又複製數以萬計。只是那觀心院中通道之多,難以量計,每一個通道都走向一個新世界,許多地方連李淳風都未親自去過,只是憑著那天才的易學推演能力而作出來的。因此李照夕也不知道他寫的書到底流傳到什麼地方去了。
衆人聽得離譜,明正天忍不住上前奇道:“這小傢伙,你怎麼全認識咱們?老明可沒見過你。”小妲旯嘻嘻笑道:“明老……他們都這樣稱呼你,我也叫你明老吧。嘻嘻,我知道你是最膽小的。”
明正天聞言又驚又怒,喝道:“小孩子胡說八道些什麼?”
小妲旯睜睜大眼,指著李照夕,笑道:“是他的小說中這麼說的!我是他那本小說的超級讀者呢!我偶然看了他的小說以後,興奮得很。別人都不相信這世上真有你們這羣人,可我相信,因此偷了父王的輪寶,到處找你們。你們行蹤不定,太難找了,還好我的邏輯推演能力超強,從他的小說中捉摸出來,那叫劉迦的主角早晚會去冥界,我與其到處找人,不如干脆到冥界來守株待兔吧。”
說著他又指著玉靈子,笑道:“剛纔我在那邊躲業海,忽然發現有人飛了過來,我便用輪寶截住他,一問之下,嘻嘻,原來正是玉靈仙人呢!可見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個人想做一件事的心太誠了,總是有回報的嘛,寶積如來也這麼說過呢。剛纔我已經拜過玉靈仙人爲師了,接下來我該拜大家了。”
衆人聞言大驚,均不知李照夕寫的書何以能流傳如此之廣,更不知其書中是如何描述衆人形象的,一時全都不由自主地圍了上來,人人都極爲嚴肅地看著李照夕,看他如何交待此事。明正天更是急道:“李老弟,剛纔這小孩子說,你在書中寫老明最是那膽小之人,此事當真?!”
李照夕被衆人的眼光逼得渾身是汗。他曾經爲了寫書一事,被衆人痛扁過。當時曾寫下兩個版本,一個是敷衍衆人的,另一個是按他認爲的真相來記錄的。他常常是這個版本寫了,又寫那個版本,時間長了以後,難免混淆。再加上這種事不敢當著別人的面做,多是他要趁大家沒注意的時候,偷偷摸摸的幹,時間不湊合之下,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楚通過觀心院傳出去的版本中,哪些是用來在諸天諸界發表的,哪些是用來蒙人的。
他本來希望讓世人知道真相,可現在反而希望小妲旯看的那個版本,是用來敷衍衆人的版本了,畢竟那個版本上面記錄的全是對衆人的讚美。倘若小妲旯所看的正是李照夕認爲是真相的那個版本,這片刻間對質出來,他去冥界輪迴的道路就在腳下呢……確實也正在腳下啊,還不用多走,向前兩三步就可直接下業海呢。他只有寄希望於自己忙中出錯,傳出去的版本中,全是用於敷衍衆人的,而且這個錯還連續不斷,一直錯著。
這事本來簡單,他只要多問一下小妲旯,將小妲旯讀過的部分一印證,立時便知。可是此刻衆人全在身邊,他敢問嗎?唯有在心中暗暗祈禱:“倘若上天讓我躲過此劫,我發誓,從今而後,一定好好修行,以我師兄劉迦爲榜樣,即身成就!”想起那傳說中,觀世音菩薩一慣尋聲救苦,甚爲靈驗,又在心中補上一句:“觀世音菩薩,請你老人家無論要幫我躲過此劫啊!”
衆人見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眼珠子亂轉、臉色變綠,已猜出幾分事實,瑪爾斯惡臉相向,問道:“小李子!你到底都寫了些啥?”
忽然間上方光亮大起,遠處轟然巨響,衆人大吃一驚,全都轉身看向業海。
那業海的驚濤駭浪中央,無數夜叉與怪獸逃命似的爭相散開,兩道金光疾衝而出。那金光剛出業海,立時化作劉迦與波旬的身形。
李照夕見衆人的注意力全被引向業海上空的劉迦和波旬,一時再沒人問自己寫小說的事,心中壓力大減,狂喜之下,忍不住握緊拳頭,咬著牙暗泣道:“觀觀觀…….觀世音菩薩,你老人家太靈驗了!”
小妲旯見此場景,更加興奮地跳起來,指著遠處的空中,叫道:“那一定就是小白臉劉迦!”但他卻不識波旬,轉頭對李照夕問道:“李老師,那老傢伙是誰?”李照夕正在惶恐中,見他發問,吞吞吐吐地說道:“那人是波旬,我……我在書中也有寫到的,你沒有讀到過他?”
小妲旯一臉認真地搖搖頭道:“我出來後,也有一段時間沒看過你更新的內容了,不知道後面的章節裡面又出現了這個人物呢。”
李照夕怕他繼續問下去,反而又將衆人的注意力轉到他身上來,趕緊低聲補上一句:“咱們暫時不要提小說的事!”小妲旯一邊看著業海上空,一邊點點頭,隨口說道:“嗯,我知道,你怕他們扁你嘛。我在你的書上曾看到過這一段,說是這羣妖魔鬼怪爲了阻止你說出歷史真相,逼你歪曲文字記載呢。”
李照夕聞言大驚,全身立刻僵硬,小妲旯的話,讓他失去了最後一絲僥倖……他當初傳出去的小說版本,絕對沒有傳錯,肯定是他認爲的真相版本。他暗暗希望大家的注意力一直在劉迦和波旬身上,永遠別轉過來再次面對他,就當是他是個透明人吧。
卻見那業海上空,劉迦正大現法身,迎風而立,指著波旬,怒道:“老賊,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在下面爲人說法,你卻在一旁助人走入邪道,我幫多少人,你便害多少人,你真以爲我不敢殺你?!”
波旬身形不定,或遠或近地遊移無方,應聲笑道:“誰說的你佛門便是正法,我便是邪道?咱們各憑本事,看那業海中的生命到底喜歡誰?你想殺我?嘿嘿,你不怕惹下業債啊?別忘了,你佛門歷代祖師,都未曾動過這殺我的念頭呢。”
劉迦站在海潮頂尖,挺直胸膛,瞪著波旬說道:“那些佛祖不殺你,是因爲他們慈悲,想給你留一條成道之路。我和他們不同,我殺過人,而且還是個慣犯,早已惹下一身業債,多殺一個不妨!”說話間,破禪鋒透掌而出,寒光渲染處,海邊衆人都其逼得顫慄不安,人人心神爲之震攝。
小妲旯又是興奮,又是害怕,轉頭李照夕低聲道:“你的小說中,好像從沒寫過小白臉有這般威風啊,這是怎麼回事?還有,在你小說中,破禪鋒只是箇中看不中用的爛劍,可這寒光發出來,怎麼這般恐怖?”李照夕暗暗擰了一下他的胳膊,低聲道:“剛纔的話忘了嗎?暫時別提小說的事!你要再提,我以後就決不再更新了!專心看小白臉做事!”
卻見海上的劉迦與波旬相恃而立,那決戰之意似乎只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