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江和葉一的傷,也被牛夫子治療得差不多,基本是外傷並無大礙,葉一那穿胸一劍讓牛夫子嘖嘖稱奇,直言萬中無一。
稍後有人來通報龍燁抄家結果,說因爲東西太多,無法馬上運出,請長老等人親自去過目,到了龍燁家一看,果然琳瑯滿目,儼然一個大倉庫。
龍燁發現天機誌異是十天前,出到外界也應在這時間內,短短十天竟然被他弄了滿屋的現代物品,憑一人之力光靠不管是偷是買,被人發現恐怕很難。
秘境隱族多數作息時間規律,龍燁趁著夜晚無人,偷偷搬到自己家裡來,也許還可以做到掩人耳目,但是在外界,帶進山都是個問題。
除非,有人幫忙。楊子江想到也許龍燁用了聽話符之類的術法,操控別人替他收集,不過他已經死了沒法求證,這些也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秘籍找到了。
書櫃上並有香燭供奉著一座神像,雖是人形卻面目猙獰爪牙張揚,與其說是神不如說是魔更貼切,沒見到牌位,不知何方神聖。
魔像是手工雕刻而成,徒具其型,手藝並非十分精湛,牛夫子也猜不出來歷,只是感嘆龍燁不拜正神,反拜邪魔。
書櫃裡的經冊有數十本之多,多爲道德經、黃帝天機經、周易參同契等,常見道家正統典籍,是繁體字,不是古篆書,顯然成書年代較近。
包括長老在內的秘境隱族都不認識‘繁體字’,當初教他們普通話的外鄉人,並沒有教他們文字,就連普通話的普及,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
那人用意是以防不時之需,萬一哪天再有誤闖進來的人,溝通起來方便,有助於分辨來意,在他逗留期間內以兒童爲準對象教授語言。
但對於外界種種,則緘口不提,僅說他是一名‘語言學教授’。
牛夫子是個例外,曾刻意請教過,那人敬他是‘知識分子’,和他惺惺相惜,暢談孔孟之道儒家學說,但也只限於秦前,秦後之事依舊緘默。
私下交流也讓牛夫子對現代文字,繁體字及簡體字有相當程度瞭解,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後閱讀毫無障礙,這算是方塊體漢字見形知義的優點。
甚至‘洋文’也就是英文,牛夫子也有接觸,不過基本上和葉一差不多略知皮毛,只會些常用語,如“點頭噎死搖頭鬧,來是康忙去是夠”。
聽到這時楊子江和葉一都忍不住心裡好笑,幼兒園常規操作,那教授大概就是這麼教的吧?葉一則直接笑出聲來,弄得牛夫子一臉懵逼。
楊子江敲了一記腦殼蹦,罵道:“你連繁體字都不認識,有臉笑!”
牛夫子尷尬說道:“那西方國度,卷著舌頭說話,著實難學也?!?
葉一忙接口說道:“對對,咱們大中國文字博大精深,學洋文幹啥玩兒?!?
楊子江暗想:你TM智商估計也學不會,小學都沒念完。
而龍燁能看懂秘籍,大概是源自於他父親和潯陽真人的關係,從小耳需目染,教會了他父親,也就相當於教會了他。
楊子江對於繁體字基本上閱讀無礙,除非極個別的生僻字,聯繫前後文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把那些常規經書匆匆過目之後,就丟到了一旁。
和牛夫子目光一致,鎖定了一本【神機秘要】,果然翻開之後,裡面所載的是各種奇門異術,點血術赫然在目。
儘管行文詰屈聱牙,但牛夫子很快解讀出來,這種功夫暗含各種技巧,時辰、血頭、穴道等綜合作用,只有施術者或更高功力者才能化解。
如果外人不懂施術者手法,胡亂嘗試,則有可能會造成更大破壞,就像是密碼,即使告訴你其中包含了哪些字母數字,不按順序來也會出錯。
施術者龍燁已死,唯一可能的是找到更高功力者,但這種邪術本來就秘而不宣,茫茫人海,別說更高功力,連身懷此功者也未必能找到。
不過奇門異術大多殊途同歸,楊子江想到了隱山派,他們師尊神通廣大,也許見多識廣有化解之術,於是立即提了出來。
“我和一些避世修行的高人有交往,離這裡只有大約一天的路程,我想帶周大哥前去求救,可能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
孫長老和執事長老及牛夫子商討過後,也確認別無選擇。
“老朽代匡廬秘境全族,感謝楊公子今日鼎力相助,若龍燁…也罷,他人已伏法且不提他,只是龍使後人尚無解救之法,甚爲憾事……”
孫長老惋惜的說著,掏出龍魂令遞過來,說道:“此令原屬龍使,煩請楊公子交還,倘若有朝一日她回心轉意,庇佑秘境,則乃我族之?!?
“長老請放心,我會盡量勸說龍使回來,秘境原本世外淨土,如今被弄得人心惶惶,她的離開也有一定責任。”
楊子江收好龍魂令,再看看滿屋的外界物資,有了一些擔憂,說道:“長老,這些東西是隱患,恐怕會再出現一個龍燁,我建議立刻銷燬?!?
他擔心的是秘境將不再與世無爭,與外界接軌後被世俗污染,所以儘量避免和外界發生關聯,這些不該出現的東西當然不能存在。
很快也得到了衆人一致同意,孫長老立即安排下去,在楊子江建議下,利用龍燁屋裡尚存的汽油,把整座房子都付之一炬。
還有【天機誌異】也被孫長老投入火中焚燬,理由是“禍患”,雖然衆人已從龍燁口中得知梗概,但有更多細節還未公佈,他打算帶到棺材裡。
那本神機秘要楊子江則留了下來,便於救周卓的時候用來參考,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
“長老我該怎麼出去?出境方法在天機誌異裡……”
“楊公子無須擔心,老朽再糊塗也不至於,忘記此事……”
孫長老讓楊子江和他借一步說話,單獨相處後謹慎地把出入結界方法說了出來,謂“向來處去,自去處來,回馬忘路,山門爲開”。
其後更有一套語焉不詳的‘古言’讓楊子江頭大,但幸好孫長老補充說特意請牛夫子參謀,得知方法是在回馬石行一跪一叩之禮,心念即可。
按色天師解釋,應該也會說是一種玄維編碼‘密鑰’,至於爲什麼不是一跪三叩也不是三跪九叩,大概意思是不拜君王,只拜天地,跪父母親恩。
葉一和蘭阿柳道別許久不見出來,楊子江也走到裡間,發現他正握著蘭阿柳的手,腦袋低垂這並沒有發現自己到來,直到蘭阿柳提醒才轉過頭。
兩人都慌忙的抽手,楊子江沒想到的是,他竟然眼眶通紅,還能看見淚痕,這個平時嬉皮笑臉的小混混竟然哭了。
“你瞅啥?”
葉一發現楊子江盯著自己,大概也意識到了,忙轉過頭,說道:“昨晚沒睡好,眼睛都給熬紅了?!?
就裝吧!楊子江懶得戳穿他,走近和蘭阿柳道別。
“蘭姑娘,連累你受這麼大傷害,慚愧至極……”
蘭阿柳比了個手勢,竟然是‘OK’,顯然是葉一教的,面露微笑,指指天,指指楊子江,又指指葉一,再指指她自己,又比了個V字。
葉一說道:“她說讓你不要擔心,龍燁欺負她不止一次,雖然沒有讓他得逞,以後還會惦記著,這一次讓他原形畢露剷除禍患,是大快人心,而且我們爲她報了仇,還打瞎了龍燁眼睛,龍燁舌頭也斷得差不多,可以算是相當公平了,她還說我們是好人,是朋友,絕對不會怪我利用她,認識我們是幸運,絕不後悔……”
楊子江能猜到手勢大概意思,沒想到葉一解讀出這麼多,而且蘭阿柳聽著他的‘翻譯’還不停點頭微笑,不禁好奇問道:“你學過手語?”
實際上蘭阿柳用的也不是手語,她是突遭變故變啞,出事之前根本沒學過手語,現在只是臨時比劃動作,想表達意思而已。
葉一怔怔回答:“沒有啊?!?
“那你怎麼懂她說的,還這麼詳細?”
“聽見的,咋了?”
楊子江笑了,這傻子,蘭阿柳說不了話。
葉一忽然感覺到什麼,額頭汗珠冒了下來,囁嚅道:“我草…了個去,我有幻覺了,大概是受傷嚴重……”
“嗯,幻覺!”
楊子江說著悄悄對他伸了個大拇指,幻覺是不可能的,葉一的這種情形,一般只在心意相通的人之間纔會發生,科學上無法解釋。
俗語有云:屁股一翹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指的就是雙方互相瞭解的人,能通過一個動作知道對方接著要幹什麼,差也八九不離十。
而他們兩個認識僅一天,算不上是熟識,只能解釋爲心意相通、一見如故之類了。
葉一撓撓頭,顯然也知道楊子江是隨口附和,可是也沒其他好解釋,自己似乎有些想法隱隱要露頭,卻在關鍵時候戛然而止。
他看著蘭阿柳突然嫣紅的臉蛋,不知何意,然後想起了另一件事,問道:“這裡醫術太落後了,我們把阿柳也帶出去,也許能治好。”
楊子江搖搖頭,他之前也想過這一點,在他印象中的確有舌頭斷了再接好的新聞,不過蘭阿柳斷舌到現在過了很久,錯過了最佳時機。
出去下山到找到醫院耗時也久,基本上是無用之功,他否決了這個想法,但是不想當著蘭阿柳的面說出來,所以又對葉一做了個噤聲手勢。
“蘭姑娘現在受傷,身體虛弱,不方便長途跋涉,周大哥也和我們一起的,不如我們先去外面,再找個醫生過來,效率更快一些?!?
葉一想了想覺得好像有道理,於是沒堅持,對蘭阿柳說道:“你等我,我一定會帶著最好的醫生回來看你。”
蘭阿柳點點頭,比了幾個手勢。
這次楊子江沒看懂,葉一又解釋道:“她說沒有關係,反正平時除了她爹以外,也很少人和她說話,就算治不好也影響不了她,先救周大哥要緊,祝我們一路順風,但是不管有沒有請到醫生,我說過的要回來看她,就一定要回來,我這次絕不能騙她,如果不回來,她就恨我一輩子……爲啥?”
葉一是‘直譯’,說到這時沒能理會意思,疑問了一句。
蘭阿柳臉紅了,轉身背過臉去沒做迴應。
臥槽你大爺!能讀懂她的手語,卻不懂其心意?
“我答應你了肯定會回,但是沒找到好醫生,我回來幹啥?”
傻缺玩意兒!
楊子江干咳幾聲,阻止葉一繼續往下問,說道:“蘭姑娘別介意,我兄弟有些缺心眼,就此告辭了,改日再見。”
拉著葉一出來,周卓已經被放在擔架上準備就緒,孫長老與牛夫子等人送至桃塢後道別相繼離去,留下一葉輕舟供楊子江所用。
周越猶豫著說道:“我大哥與我血脈相連,本應由我全程陪同,但與族規相悖,大哥冒昧出界已是情非得已,有勞楊老弟兩位了。”
楊子江不想兩界太多互動,周越不堅持更合心意,和他互道珍重後,擡著周卓上了船逆流而上,葉一則一路上嘴裡唸叨不停。
“這整的,還不如跳崖好使……哎老大,你咋不讓他們送到底呢?就咱倆劃船,我要是累死了,你得拖著倆人走……”
沒讓人送是因爲那樣就等於把如何出入秘境的方法告訴別人,考慮到孫長老的爲難,楊子江在他提出的時候就拒絕了,所以連周越也不知實情。
楊子江懶得浪費力氣解釋,微笑說道:
“告訴我,你對蘭阿柳有麼有什麼感覺?”
“啥意思?”
“隨便問問,你告訴我,摸她的手有沒有觸電感覺?”楊子江說道:
“老實地回答,說不定哥一高興,一路讓你睡到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