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的臉腫唇裂的紅杏看著對面的大太太雖然有氣無力,卻依然不停地叫苦求饒。當(dāng)她的眼神掃過沉靜如水的萬梓川時(shí),卻是徒增些許的怨恨:“二小姐,你幫我求求太太吧,婢子以后一定好好報(bào)答小姐”
萬梓川裝作為難的樣子,心里卻數(shù)著她掌嘴的個(gè)數(shù)。
本來還差十個(gè)就三十了,可后來紅杏暈了過去,大太太也只得擺手讓兩個(gè)婆子把人架出去。
隨后,安媽媽把大太太攙進(jìn)內(nèi)室,萬梓川和萬盛玉幾個(gè)也魚貫而入。
三個(gè)人在椅子上坐定后,一時(shí)無話,卻各揣著心事。
萬盛玉看著昔日慈祥的母親,想著母親早前跟他說過,紅杏是個(gè)伶俐的,做事也甚得她的意,怎么今日竟下這么狠的手,“母親,千萬不要因?yàn)閮鹤觿偛诺念}目做的不甚好,就累帶了丫頭?!?
“你放心,母親還沒有糊涂到那個(gè)程度?!贝筇珢郎魉频目戳怂谎?,“你不知道,就是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才讓你二姐受了一些委屈,我教訓(xùn)教訓(xùn),也省的以后出了這院子到外面給我丟臉?!?
“原來是這樣。母親放心,二姐和我身邊的小丫鬟都很聽話?!比f盛玉說完看了大太太一眼,又對萬梓川說,“二姐這幾日一定要注意身體,不然到路上很容易受風(fēng)寒?”
“噫,多謝弟弟關(guān)心?!比f梓川笑著對萬盛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大太太看到此情此景,才真是有了笑容,“好,你們姐弟感情好,母親也欣慰不少,一時(shí)或有我照應(yīng)不到的地方,你們就多些商量吧?!?
“噫?!?
萬盛玉還欲對萬梓川說什么,大太太已經(jīng)暗自示意了他先回避。
給兩個(gè)人做了揖后,萬盛玉挑簾子去了外屋。
少時(shí),安媽媽上了茶。
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大太太便問萬梓川,“聽說你在繡屏風(fēng),可有時(shí)間收拾東西?”
“恩,白翠和墨芝;兩個(gè)都很會繡,水煙和其他人就幫著收拾,都還妥當(dāng)?!?
萬梓川一一回了,就不再多說話。
“恩,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紅杏年紀(jì)大了,也越發(fā)猖狂了,我想再調(diào)教幾個(gè)貼心的,一時(shí)半會也找不到好的,不如就近向你討一個(gè)人,你可舍得?”
“母親看中了我屋里的哪個(gè)?”萬梓川捏著帕子的手,陡然緊了起來。
“水煙是你身邊的大丫鬟,她的父母又是咱們府里的家奴,我看她的本性底子都比其他丫鬟要好。而你這次走若帶她,必定是要他們母女相隔,豈不知父母之恩大于天,她一個(gè)人在外,肯定也會顧念家人在不能好好服侍你,所以,我便想向你討過來她如何?”
“母親,”萬梓川抬起頭看著大太太,“這還要看她個(gè)人的意思,如果她想留下,女兒絕不勉強(qiáng)”
大太太看她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知她是決意帶她,便更是有了把握。正好有小丫鬟報(bào)著李貴家的來了,在外面求見大太太,大太太聽了,忙道,“請她進(jìn)來說話?!闭f完她又給安媽媽打了個(gè)手勢,安媽媽出去沒多少工夫,就帶著水煙過來了。
“婢子水煙請大太太安。”水煙說完才抬起頭,看到在椅子上端坐的萬梓川,卻是大吃一驚,“小姐,你幾時(shí)來的這里,怪不得我們找不到您?!?
“煙兒?”李貴家的一直盯著女兒看,溜溜轉(zhuǎn)的眼睛像是在想什么。
“母親,你怎么也在這,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嗎?”水煙有些忐忑起來,她雖然經(jīng)常會在院子里見到母親,但母親一直都在大廚房里燒火,根本就不可能在這個(gè)時(shí)候到大太太這里來。
今個(gè)這事,懸
“煙兒,大太太要給你許門親事,我看著家底也好,你不如就隨著母親留在府里吧?”李貴家的說著,還不見水煙答話,眼圈就紅了,“你父親和我就你這么一個(gè)女兒,你要是跟著二小姐去了京上,我們以后想見你一面都難,所以娘的意思是你就留在府里侍應(yīng)好嗎?”
“不,母親,我從小就跟了小姐,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離不開小姐。再說,女兒雖然跟著小姐去了京都,但是女兒會經(jīng)常回來看望你合爹的。還求娘成全?”
“水煙,若是我要你配了人之后留在身邊服侍我,你可愿意?”大太太不由地沉了臉。
“太太息怒,煙兒不懂事,老奴想把她領(lǐng)家去,管教幾日再給你送來。”李貴家的從地上爬起來,硬拉著水煙就往外走。
“母親,女兒有話說?!甭牭剿疅熑绱苏f了,萬梓川也犯了難,忽又想起今日的事,也暗下明白了幾分。
“母親既知母女連心,豈不知兄弟姐妹之間也是有著難以割舍的情意。水煙雖然不比別人聰明,但是她一直服侍著我,突然換了她,我怕是讓她得了便宜嫁了人反惱我?水煙于我雖是身份不同,但梓川待她如同姐妹,和她之間的感情就好比我和玉哥一樣,我們的感情是割舍不掉的。所以,請母親放心,我們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除夕那天,萬家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年夜飯。
凌晨未時(shí),萬梓川便由水煙攙著去給老夫人和大太太拜了年,萬康年剛好也在,萬梓川見他看她的眼神和平時(shí)不一樣,只認(rèn)為他是想囑咐幾句為楊夫人做繡品的事,卻沒有想到她一直在老夫人屋里坐了兩個(gè)時(shí)辰,也沒有跟她說上一句話。
她隱隱有些失望。
大太太那日見她,說水煙的事,分明就是在向她施壓,知道她無論如何都會帶水煙,所以以水煙的父母為借口,讓她顧念母女之情,姐弟之意。
怕只怕,她想的事離奇不定
若是真的,以萬梓宸那么囂張的性子,早該去她跟前炫耀一番才是,卻為何早晚都來給老夫人請安,偏撿著她來的時(shí)候不來。有一種可能是,這事還需要老夫人一句話。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趙姨娘給萬梓宸下了什么話。
她們不想節(jié)外生枝。
好,她們暫時(shí)不動,她也落得心靜,自是要安心在家里給楊夫人繡好屏風(fēng)上牡丹花卉。
這樣一天不落地繡下來,她的繡技越來越嫻熟,再加上有田媽媽和秀梅幾個(gè)幫忙繡枝葉,屏風(fēng)在元宵節(jié)來之前的頭一個(gè)晚上終于繡好了。
田媽媽央著老夫人找來了庫里唯一珍藏的黃梨木鑲在做好的屏風(fēng)上,老夫人為此還專門來屋里看了一番。
“恩,不錯(cuò)。這針腳越來越細(xì)密平實(shí),花的姿態(tài)也是各有千秋,楊夫人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祖母,楊夫人會喜歡嗎?梓川總覺得少些什么?”
“這東西雖然不如玉石金貴,卻是你的一片心意,她怎能不喜歡?”
萬梓川聽著也是開心。
她一連在屋里繡了二十多天,要不是田媽媽為她打稿,穿花邊,也不會這么快就繡好。可憐她的眼睛,剛剛好的眼睛,被這么一過度利用,到有些模糊不明起來。
“元宵夜你們都好好熱鬧熱鬧,這恐怕也是陪祖母呆的最后一個(gè)元宵夜了。祖母真是舍不得你走啊”老老夫人說完,就用帕子擋了落淚的眼。
“祖母,梓川雖是去了京都,但是會經(jīng)?;貋砜醋婺傅?。”
“好,好孩子。到了那里一定要聽楊夫人的話,如果將來有一天受了難,最好問問你自己的心,看看它是不是也希望跟著你的性子走”
“噫?!?
老夫人走后,萬梓川吃了晚飯就上了榻。
因?yàn)檫B日趕女紅,她真的好累。可是躺在榻上,這外相雖然放松了,精神卻更是像緊繃的弦,越來越期待大后天的外行了。
這樣,腦子里胡思亂想的東西便在腦海里劃了道,悉數(shù)把最近些天發(fā)生的事像放電影似的回?cái)n了一邊。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田媽媽喚她,才從瑣碎的夢里醒來。
“媽媽,你聽說過消骨散嗎?”
突然的問話,讓田媽媽整理被子的手抖了幾下。
“小姐怎么忽然想起問這個(gè)來?!碧飲寢屢娝谡J(rèn)真地等她回答,少不得走她身邊道,“我聽主子說過用了那種藥的人,身體里會散發(fā)出一種香味來,而且第一次聞到那種香味的人會被迷惑心智,從而做出那等腌囋的事來。小姐,這藥碰不得”
“恩,我也是睡了一覺之后,夢里有人提起的,既是碰不得,也就沒有什么重要的,你不要多想?!?
“小姐,大太太讓你帶四個(gè)丫鬟,你可挑好人了?”
“恩。水煙不用說自是跟著咱們?nèi)ァP忝愤@孩子也是個(gè)實(shí)誠的,所以也要帶走,剩下兩個(gè),就從二等丫鬟里挑出兩個(gè)本分的,這樣老夫人和大太太就都不會又什么猜忌了。”
“嗯,這樣甚好。”
又說了一會子閑話,萬梓川感到身上有些發(fā)潮,便叫水煙打水洗澡。
田媽媽服侍她穿上老夫人送她的春裳。
她對著鏡子照了一番,密而黑的發(fā)絲直垂至臀,眉眼分明的小臉透著一絲俏皮,淡紫色的狀花褙子上,領(lǐng)口和袖口都有精致的掐金絲菊花紋飾,看起來比她以前穿的褙子不知要好多少倍。再加上月白色的挑線裙子,深紫色的束腰帶,更是把她的腰肢修陳地盈盈一握。
她有些激動地打量著鏡子里的小人,這個(gè)裝有二十幾的歲齡的人看起來如此嬌小可人,這也算是萬惡的老者給她的額外福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