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隻手一時差不多要瘋掉,洛陽?爲什麼自己剛剛說到要去洛陽找那蒲定討錢,這邊就冒出個莫名其妙的錦囊來,還真就寫著洛陽二字?一見六隻手傻成這樣,居然還有伸手去揪自己頭皮的衝動,動容好奇中伸頭來看了一眼,奇道:“我認的,兩個字,洛陽……”
陳宮與周瑜對望一眼,兩人四隻眼中,均是異色,齊聲道:“果然不錯!”六隻手頭大道:“什麼不錯?總不見得要我帶上一隊人馬,直從這該死的赤水殺到那該死的洛陽去吧?”
堂下徐晃卻叫道:“爺,去洛陽就去洛陽唄,我老徐保著你,沒什麼好怕!”龐德等人一齊來勁,就在堂中開始分工,比如紀靈負責開路,張勳斷後,徐晃壓陣,龐德守旗,除卻高順較爲穩重,沒和他們爭先恐後,其他人人還都分得件事做。六隻手瞠目以對,陳宮終搖頭道:“也不是這意思,並不是就叫六爺帶兵去洛陽……”
只要不叫他千里迢迢一路殺去洛陽,六隻手立即放下心頭大石。長吁了一口氣,正要叫上兩聲,居然陳宮揪著眉毛又道:“赤水戰況緊急,主公這次去洛陽,不能帶什麼兵馬,就與鬼王兄弟幾個上路吧。”
聽他口氣,六隻手還非得去趟洛陽不可,太傅大人自然是傻眼道:“老陳啊,陳軍師哎,我和你有仇?非得攆我去洛陽?還有啊,我好歹是一軍之主哎,怎麼就偏偏叫我去,我還命令你去呢!”陳宮大搖其頭道:“豈敢豈敢,主公此去,關係天下命脈,陳宮倒是想去,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就算去了,也與事無補的,去而後有用者,實在是隻得主公一個。”
六隻手抓狂道:“你這傢伙……就算是叫我去,總也給我帶幾個人吧,什麼戰況緊急,我的小命不值錢啊?”上兩回遠行,一次帶著高順陷陣營,一次帶著張遼飛騎營,那個爽!陳宮搖頭道:“不行!一個兵都不給帶!我手中可用之兵,只得勉強過萬之數,不行不行!”先前亂七八糟點了一個又一個什麼什麼營,其實加起來還不到兩萬人,這點兵力,真要是曹操劉備甚至孫韶孫翊包括眼前的孫策盯上來,恐怕也就將將夠一個箭垛子後面蹲一個了。
六隻手不死心道:“兵就不要了,好歹給我帶幾個會打架的去吧?”陳宮一口回絕:“我都有用!”雙手一袖,顯然又在袖裡開始摸他那塊玉佩。六隻手怒橫他一眼,看看堂下衆將,幾人雖是都很失望,但卻沒一個跳起來反對。龐德猶豫道:“赤水的確很重要,可六爺的安全……”
老龐算是夠關心他了,六隻手聽得大受感動,畢竟還是直腸子漢子好相處……誰料龐德話鋒一轉,振振有辭道:“不過呢,六爺天下第一奇人,遇難呈祥,逢兇化吉是出了名的,爺一個人去,其實我放心!”這傢伙開了個壞頭,立即衆人羣起表決心,儼然把六隻手說得自打孃胎來,就是獨步天下,從無一敗,心想事成,馬到城開。
六隻手抓頭道:“你們這些個混蛋……易老二,你怎麼說,總該有空陪我吧?”易一鬆光頭一晃,還沒回句話,陳宮搖手道:“六爺一走,易爺就是軍中主事,不可能走!不可能!”六隻手不死心道:“老天呢?歌者?”陳宮叫道:“更加不行!天神王將軍需管領突騎營,樓蘭歌者將軍需拱衛中軍,一個都不能走,至多你與兩位南宮將軍去!”
這些人也不知什麼時候全成將軍了,六隻手好氣道:“誰給封的官兒啊,我都不知道?真的一個不給帶?真的非去不可?”陳宮連連點頭,意志堅定無比,眼見與這幫人實在沒什麼爭頭,六隻手晃晃大頭,轉眼衝孫策苦笑道:“策將軍,這個……看來,我好像不能陪你去西川了哦!”兩隻嘴角向上勾起,眼中滿是狡黠之意。孫策眼中異茫一閃,起手在座椅扶手上輕輕拍了兩下,擡眼往六隻手看去,六隻手雙眼對上,兩人四目一交,目光有如實質,碰得滋滋作響,堂上衆人一齊失色,孫策宏聲道:“太傅!可值得孫某依賴?”
六隻手霍的長身而起,身上衣袍雖多處漏風,卻掩不住隱隱透出的一絲雄烈之姿,放聲笑道:“孫策!我老六是什麼樣人,天下誰人不知?”這一下直呼其名,才極有氣勢,孫策微微一愣,隨即也放聲而笑,兩人笑聲不絕,震得牆樑磚瓦簌簌作響,衆人再度色變,孫策身邊周瑜嘴脣一動,孫策忽的擡手將他止住,兩眼仍是盯著六隻手不放,一字一字道:“太傅若要渡江北去,先助孫策取牛渚,涇縣若有兵來,請太傅爲孫策擋之,如此足矣!”
什麼取西川啊,怒劉備啊,自然只是託詞了。說來說去,孫家的思路還真如龐統所說,只是當日龐統說的是利用六隻手守赤水、防牛渚,現在卻成了守赤水、防涇縣,沒變之處在於,孫策果然想著要去襲破劉磐劉虎,要把牛渚作爲突擊點之一了。
六隻手也學孫策的模樣,一隻手在桌上敲了兩下,忽的歪頭道:“策將軍,你本來想的,是不是要奪了我的赤水?”孫策怔了一怔,哈哈笑道:“太傅若能叫我大軍通過,又可幫我固守後路,赤水我取之何用?”這是句大實話了,果然孫策還是比孫權要直爽得多。六隻手奇道:“大軍?你的大軍在哪兒啊,好像你只帶了一萬人吧?”別說孫策只帶了太史慈一將,就算是再多十將,弄這一萬人去找牛渚的麻煩,恐怕還是白給。
周瑜在旁面露微笑,太史慈嘴角下彎,這兩個肚裡,一定都沒藏著好事,孫策看來也是豁出去了,看看周瑜,再看看太史慈,擡手往東南方向一指,豪笑道:“孫翊孫韶之軍,就在赤水去城三十里處,兩軍各是六千輕騎,兩萬步兵,總數有五萬之巨,是否稱得起一枝大軍?”
五萬軍?六隻手立即伸出指來算,富春城外確是見著孫韶了,也確是帶著又是騎兵又是步兵的一大長溜,騎兵真有六千,步兵也真不少於兩萬。那孫翊雖沒見著,但既然孫策這樣一說,也總差不到哪兒去。抓頭道:“有這麼多軍隊,看來還有些指望,不過,嘿嘿,老陳,你來說!”
孫策奇道:“說什麼?”周瑜搖扇道:“策將軍,想來太傅之意,定是要說諸葛恪與諸葛融了,太傅,周瑜可有說錯?”六隻手哈哈一笑,大指一挑,伸手往陳宮一指,陳宮揚眉道:“孫韶孫翊兩位將軍身後,是否正有諸葛恪的四萬甲士?四千精騎?”
周瑜看看孫策,微微點頭道:“諸葛恪一萬甲士,我令之爲孫韶將軍後隊,現時應在去城四十里外吧……”陳宮沒等他說完,輕輕道:“探馬回報,東南方向,孫翊之軍,距城三十二里,孫韶之軍,距城三十五里;西南方向,曹仁之軍距城二十里;三枝軍隊均屯兵不動,除此三者,再無第四枝軍隊!”
好厲害的探馬,六隻手恨不得叫進這些傢伙來啵一口,這當口報這麼個消息,實在是長臉之極。周瑜臉色頓時一沉,皺眉道:“諸葛恪未至……爲何是四萬?孫韶將軍已有傳書,說富春之外,太傅公已提及此事,諸葛恪何來四萬甲士?”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發問,六隻手立即插嘴道:“這個簡單啊,他不是做了什麼丹陽令的麼?做兩三年這官兒,弄個三五萬兵還不跟玩似的?”
周瑜孫策一齊搖頭道:“不可能!”孫策擡手一指道:“你說!”周瑜也不客氣,正色道:“丹陽正是我孫氏徵兵之地,過去三年,我孫氏徵兵,已過七萬之數,諸葛恪如何還能多徵四萬?”
突然似是想到一事,臉上顯出異樣的神情來,舉起的那隻手愣在半天,神情古怪之極,六隻手嚇了一跳,脫口叫道:“小周,你怎麼啦?”孫策倒是絲毫沒著急,輕笑道:“公謹神思突發之際,就是這副神態!”臉中滿是讚賞之色,顯然對這連襟加愛臣,還是非常滿意。
六隻手暗地白他一眼,肚裡暗罵這孫策真是白癡到極點,放著大小喬兩大美女,爲什麼不自已一窩端了,反要留下一個給別人?需知小喬的嫁妝,恐怕還要他這個做姐夫的倒貼一點吧……他想這些齷齪心思,孫策哪裡能猜得到?愕然道:“太傅何故這樣看我?以往公謹但有奇謀妙策,都是這樣,從無例外的……”
六隻手樂道:“好說好說,小周不欠你錢吧?”突然問這一句,大約普天之下,無人能懂,誰人會猜到他居然是擔心小喬的嫁妝?孫策愣道:“你說什麼?”那邊周瑜突然醒轉,只短短一瞬,額上已滿是大汗,失聲叫道:“忘了諸葛謹矣!”
孫策給一語提醒,霍的站起叫道:“子瑜敢叛我麼?”
陳宮也一樣失聲叫道:“明白了!小周的意思是說諸葛謹那些個兵,全和諸葛恪湊一塊去啦?”
鬧不懂這有什麼好怕的,六隻手樂道:“你們三個急什麼急啊?諸葛謹又不是諸葛亮,再說了,就算是諸葛小亮,讓他來好了,看我老六一巴掌拍死他!”
陳宮跳腳道:“主公,現在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不來?六隻手腦中一亂,周瑜臉上汗珠巴嗒巴嗒直掉,搓手道:“若是他不來,會稽吳郡二城,甚至堅老爺在內,一齊危矣!”六隻手恍然大悟,這事若是屬實,嚴重之處卻是在於三孫的老巢,一下就會給端掉兩個!也難怪周瑜會急成那樣,現在曲阿大軍估計已出發,牛渚這邊也等著用兵,突然後院起火,豈不是糟極。
看著周瑜方寸大亂,孫策卻反沉下氣來,慢慢往椅上坐下,揮手道:“公謹,且坐!”周瑜猛然一震,抹汗道:“周瑜失態了,將軍莫怪!”也慢慢坐下,臉上剛剛激起的紅暈,漸漸又淡了下去,重又恢復了他那小白臉的本色。六隻手挑指暗贊,這才叫小霸王,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孫堅再和他分家,總是他老爹哎!
周瑜一旦坐定,神色間轉眼就平靜如常,羽扇又再次揮起,輕聲道:“諸葛子瑜厚道誠樸,不是陰謀之人,其中定是另有緣故。”先前他說了兩件事,第一是豫章之亂,第二是諸葛異常,卻是纔開個頭,給就六隻手打斷,現在他重歸平靜,又將老話題拾起。衆人都凝細聽他解說,周瑜娓娓道:“我先前只是覺得諸葛恪或有不對,但卻沒想到他居然會有四萬甲士!依我之見,諸葛謹或已受制,諸葛恪的大軍,怕是已奔會稽而去!”
六隻手脫口叫道:“那就不用怕啊!霸業軍團,恐怕也快到會稽了吧……”自建安去繞,遠是遠點兒,但好處是沒人打擾,總能轉到,但跑個半死,總是無法避免,烈日暴雨,毒蛇猛獸,這一路上也定不會少了去,龐統這主意還不是一般的沒人味兒。
周瑜剛剛緩和點的神色又趨緊張,六隻手幫他寬心道:“這個你就不要怕啦!往事隨風是我兄弟,我叫他幫著護好你們堅老爺就是,沒關係的。”孫策誠然謝過,周瑜嘆道:“我孫氏三分,實力終是不如先前了……策將軍,莫怪周瑜出語無狀……”孫策默然嘆氣,周瑜又道:“只求堅老爺能擋得一時是一時,侯霸業軍至吧!”
六隻手奇道:“我插一句啊,霸業軍也好,諸葛恪也好,不管誰拿了吳郡,你們都是丟了,有什麼區別?”
周瑜搖頭道:“大有不同!霸業軍,一者爲太傅之友,二者實爲幽州之軍,我孫氏北上之戰若能全功,取幽州之地以換吳郡,太傅公,你說徵南將軍肯不肯?”六隻手聽得連連點頭,這話還確是不錯,雖說估計周瑜也沒這麼好心,大抵真要取了幽州,藉著換地之名,在途中偷襲了霸業軍也說不定,但最起碼這條理由,還是合理之極。
周瑜又道:“諸葛恪背後是什麼人在指使,這點太傅公是明明白白的吧?”在場所有文武,一起點頭,諸葛恪不就連著諸葛亮了?諸葛亮不就連著劉備了?劉大耳朵趁著曹孫幾家混戰,偷偷去取西川這樣的大事,也沒把諸葛亮帶去,還不就瞄著在江東搞事!
周瑜扼腕道:“所以若是吳郡給諸葛恪取去,從此必爲我江東心腹之患!唉,諸葛恪一直擁兵自重,以討賊之名長年在外,倒是忽略了他!”六隻手揮手道:“諸葛小亮還真賊啊,和老曹好有一比……這件事你們急有沒用啦,就算立馬趕過去,怕也是來不及了。”想起當年老曹專門派人擺弄是非的本領來,實在有點不寒而慄,現在諸葛亮仗著這點親戚關係,居然也玩這些花樣,可不叫人心煩?
孫策與周瑜對望了一刻,孫策終於下定決心道:“公謹,吳郡之事,但聽天命,程普等四將俱在,也不怕他!”周瑜長吁一口氣,再度皺眉道:“可以說豫章了。太傅公,有一件事,恐怕你們誰也沒有料準。”六隻手等人好奇心起,各將目光投去,周瑜稍定了一定,搖頭道:“孫翊孫韶兩軍,在豫章變亂之前就已派出!”
這雖是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六隻手正要大叫不以爲然,周瑜又道:“正是這兩路軍出,豫章才立即生亂,孫匡孫靜,真是反了!”
這一下真是叫衆人大跌眼鏡,無論是在場的陳宮也好,遠在曲阿的龐統也罷,誰會料到居然孫匡孫靜是真反?周瑜接口嘆道:“孫翊孫韶兩位將軍,孫翊將軍貫與權將軍交好,而孫韶將軍則心向我家策將軍……”他們孫家的事,確實是太複雜,六隻手喃喃道:“難得豫章這一反,居然你們堅老爺還溜了出來……”
他本是無心之話,孫策與周瑜卻同時一震,兩人對望一眼,滿面疑雲,周瑜那把羽扇一時都忘了再搖,輕輕道:“難道?”顯然又不知想通什麼關節,六隻手好笑道:“難道什麼?難道你們堅老爺自已還開自己的玩笑不成……哎呀,也說不定啊!”
當初劉表不是也弄了個蔡瑁假裝造反,最後自家送了老命,還叫蔡瑁真反掉了?若說孫堅也來這麼一出,還真不是不可能,周瑜眼中異色一閃而沒,從容道:“太傅公說笑了。周瑜欲言者,大體如此,太傅公,既是曹仁大軍僅距赤水二十里,太傅公何不揮兵擊之?”
這樣明顯的轉移話題,六隻手怎會看不出來?卻也不和他多說,哈哈笑道:“行啊,先把兩位孫將軍的兵弄來,再揍老曹去!”